李今朝也不恼,心情很好地哼笑一声:“陈迟颂被他爸关在家里呢,出不来,把我打伤,是他们陈家的不义,我没追究,是给你面子。”
司嘉扭头,眼睛微微发红地瞪着他,从没如此恨过一个人:“畜牲!”
“嗯,”李今朝听到这句骂,也不反驳,只是脸上笑容变淡,然后贴着她的额头说:“我也不指望你喜欢我了,恨我吧。”
最后三个字出来,司嘉就彻底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从没哪一刻这么绝望过,男女力气悬殊,她根本挣不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在人声鼎沸的机场门口那么刺耳又转瞬被淹没,几乎是被李今朝推着往车上走,但在距离车门还剩两步的地方,另一条垂下的手臂突然被人向后用力一扯。
脚步踉跄一下,随后被另一个人拉到身后。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她回神时就看到一张太久没见的脸,怔住,像在辨认此刻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像在思考眼前这个人和梁京淮是双胞胎的可能性有多大。
紧接着手仍被梁京淮拉着,她看着李今朝的衣领被他用右手揪住,往车门上一抵,动静不小,惹来两三个人驻足。
梁京淮比他高一点,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开口:“李今朝,别做这么掉价的事。”
李今朝被他这么一打搅,还被死死压制着,脸色顿时不爽,爆了句粗口,“你他妈谁啊?”
“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会不认识我?”
“你不是在比利时?”
“你管我在比利时还是意大利,”梁京淮依旧抵着他,带着一股昭然若揭的狠劲,是司嘉没见过的样子:“你们李家要脸要皮,我无所谓,也不介意把场面弄得更难看一点,今天这事掰开了揉碎了都是你理亏,所以别让我再碰到一次,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今朝看了看梁京淮,又看了看司嘉,正是因为心知肚明梁京淮和陈迟颂的关系,默了一瞬后他讽笑着点了点头,“行,司嘉,你有种。”
梁京淮松手,围观人群作鸟兽散,他径直拉着司嘉上了附近打着双跳的一辆出租车,门砰的一声关,他怒气未消地对前头说:“师傅开车。”
司嘉还没从刚才的闹剧中反应过来,太多想问的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梁京淮先偏头看她一眼,问她有没有事。
车子启动,冷空气被隔绝在窗外,绷紧的那根弦才终于松弛,司嘉摇头说没事,“谢谢你。”
梁京淮看着她。
时隔两个月的对视,司嘉没避躲,也借着这两秒打量他,眉眼没太大变化,还是帅的,但气质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变化。
就像是,被放逐过的漠然,或许那个曾经会憋着坏的梁京淮再也见不到了。
他问她怎么了。
司嘉回神,不答反问:“你刚下机是吗?”
“嗯,三点五十落的地,”梁京淮答,然后补充道:“我在航站楼里就看到你了,怕认错人,给你打了几个电话。”
司嘉闻言拿出手机,上面果然有好几通梁京淮的未接来电,原来刚刚是他打来的。
梁京淮又问她怎么在机场。
“送我妈,她回芝加哥工作。”顿了顿反问:“你呢?怎么回来了?”
“我外公去世了,回来奔丧。”
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司嘉愣了下,片刻后轻声说:“节哀顺变。”
梁京淮对此却一笑置之,“我对他的感情可能还没对你的深,就走个过场。”
司嘉看他。
五秒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抱歉,我没别的意思。”
司嘉没和他纠结这个,手机在掌心慢慢转着,因为知道今天和梁京淮产生的这点偶遇交集,不出意外会传到陈迟颂那里,她不确定陈迟颂又会为此做出什么,所以刚想找个借口让梁京淮不要告诉陈迟颂,至少把李今朝的事省去,但紧接着听见梁京淮问:“你怎么和李今朝认识的?”
窗外的树木匆匆掠过,出租车已经下了高架,驶入市中心,看样子是往金水岸的方向开,话到嘴边变成了回答他的话:“我妈手上有个项目要和他们家合作。”
梁京淮迟疑地问:“……是医疗器械技改和扩建项目吗?”
“好像是。”她听孟怀菁打电话时提到过。
梁京淮默了一瞬,“所以陈迟颂也知道这事对么?”
这项目是李尧曾经牵线搭桥想和梁家合作的,但因为梁家出事,他转头就过河拆桥,找上了陈轶平。
司嘉没有否认:“对。”
“那他……”
司嘉知道梁京淮要说什么,打断:“他打过李今朝了。”
梁京淮这才回想起李今朝额角确实有伤,看着新,问她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前,我们期末考试最后一天,他打架,违纪了。”司嘉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的,明明间隔不过七天,却仿佛过去了很久,细枝末节已经快模糊,却偏偏还是记着李今朝说过的话,指腹磨着手机边缘,而后她淡声开口:“梁京淮。”
梁京淮看过来。
“我问你几件事行吗?”
“你问。”
“你知道陈迟颂是在哪个小学读的吗?”
梁京淮因为这一句话而看她,像在琢磨她突然问这一句的用意,又像在思忖自己该给什么样的答案。
司嘉没看他,但似乎从他短暂的沉默里已经得到了答案,她深吸一口气,在梁京淮回答之前先嘲讽地笑出来:“所以你也知道是不是?”
然后顿了一下,她倏地侧头,情绪有些激动地看向梁京淮:“你也知道他不是陈轶平的儿子,是郁卉迎的儿子对不对。”
就像陈迟颂清楚梁京淮和祁颢宇的关系,梁京淮也知道陈迟颂和郁卉迎的关系。
合着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人是她,被耍得团团转的人只有她。
胸口起伏一下,她脱力地跌靠回椅背。
然后梁京淮终于反应过来,“所以那些事你都知道了?”
司嘉一声不吭地看向窗外。
到这会儿他总算是知道微信里陈迟颂回绝来接他的“没心情”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了,叹一口气,对着司嘉的后脑勺说:“不是,你别误会。”
“陈迟颂跟你在一起这事,和郁卉迎没有半点关系。”
车里放着的音乐刚好到一个空拍,梁京淮下一句话紧随其后,字字清晰:“毕竟他高二就喜欢你了。”
那个时候司承邺身边的女人还不是郁卉迎,郁卉迎也还不认识司承邺。
司嘉闻言缓缓转过头,看他,长时间地看他,就像被骗过食的兔子,在洞口观望,观望这一刻他的话是真还是假。
梁京淮说完也自嘲地笑,没想到曾经陈迟颂对他的摊牌会在今天重蹈覆辙地砸向他,以这种方式。
直到出租车拐进金水岸所在的那条路,司嘉才又出声:“真的吗?”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梁京淮很快回她这样一句,看她的眼神还是浓烈,带着一股“我直接默认,然后你俩分手对我不是更好”的意味。
车随之稳稳停在小区门口。
梁京淮送她下车,晚风越来越凉,带着一股湿意,天也暗了,路灯陆陆续续地亮,意料之外的重逢在这一刻才终于有实感,司嘉问他这次回来多久。
“不确定。”
司嘉点头,“那今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有空请你吃饭。”
梁京淮没推脱,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和从前一样让她先走。
司嘉转身走了,一下午的情绪起伏在此刻化为一丝倦,她把手插进口袋,低着头慢慢地走,以至于没注意到楼底那盏昏黄路灯下,安安静静坐着的陈迟颂。
他叫了她一声,声音有点哑:“司嘉。”
脚步倏地停住,她循声侧头,视线直直地和他撞上。
他的状态看起来很差,手肘抵着膝盖,肩身隐约有长久没动而凝结的水汽,应该是在这等了她半天。
皱眉,停在原地几秒,是即使听过了梁京淮为他的辩护,但仍需要时间来好好理一下两人之间究竟该何去何从,所以当下没有朝他走,只看着他,在又一阵风起的时候问他来干什么。
陈迟颂起身,朝她走,停在两人之间相距不到一米的地方,说:“我们聊聊。”
“上次不是已经都聊完了?”心口还是咬着一丝委屈和怨,没察觉到陈迟颂低迷的精气神,话没留情面,说完要走,但是下一秒手腕被他拉住,步子跟着一停。
随后整个人就被陈迟颂从后面抱住,他的胸膛靠着她的后背,额头贴下来抵着她侧颈的那块皮肤时,才扎扎实实地感受到一丝灼人的烫,想要拨开他的手缓缓止住,司嘉侧目,“你发热了?”
陈迟颂却置若罔闻,手臂一点一点收紧,抱她更紧,声音混在风里:“司嘉,我不同意分手。”
“你不去医院,跑我这儿来吹什么风?”
“那你听我解释。”
他咳了一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颈部,搅动着她的心理防线。
风依旧在流连,就这么僵持了有半分钟,司嘉叹一口气,“你先放手。”
陈迟颂没动,“然后被你丢下吗?”
“我带你去医院。”
作者有话说:
梁京淮限时返场
第42章 霓虹
◎“最好能骗我一辈子。”◎
刚被一个男生送进小区, 转眼又带着另一个男生出小区,保安目睹这一幕,探头, 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 司嘉懒得搭理, 招手拦了辆碰巧在路边下客的出租车,带陈迟颂去了二院。
挂号,做皮试, 输液, 不比凌晨的医院,折腾完将近六点, 晚饭还没吃, 司嘉就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两份三明治和一罐牛奶,上楼时又去帮陈迟颂接了杯热水。
回到输液大厅的时候, 孟怀菁的电话刚好进来,她一边划过接通, 夹在耳旁,一边察看输液瓶的情况,顺手把三明治递给陈迟颂,应着那头:“嗯, 平安落地就好,你也要注意身体。”
然后似乎是听出了她这里的喧闹,孟怀菁问她在哪。
司嘉在陈迟颂旁边坐下, 眼都没眨地回:“在外面吃晚饭……嗯, 一个人……好, 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她才看一眼陈迟颂, 发现他也正偏头看着她, 目不转睛,她慢悠悠地拆牛奶盒,问他看什么。
“孟阿姨回去了?”
他的状态稍微好一些了,但还是能一眼看出病着,连帽卫衣的抽绳折进领口还不自知,司嘉伸手帮他翻出来,然后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微凉的指尖滑过他的脖子,陈迟颂喉结滚了下:“那今天下午你去机场送她了是吗?”
司嘉给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国际机场?”
淤痕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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