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皮肤中漫出来,死亡的威胁在一瞬间达到极致,溪崖浑身无法动,他几乎是一秒秒感受着匕首刺入他的喉咙。
生命在消失。
即将触及血脉时,有人当空鸣枪,紧接着是滑索的声音,劲风呼啸而来。
谢敏说不清自己听到那声音时是什么感受,他只觉得浑身血液细胞都因过分的情绪而颤动,甚至拿不住匕首,推到极致的、带着狂意的了然与愉悦涌入心头。
他猛地退离,躲开对方向他袭来的一击,距离拉开五米,他盯着眼前将溪崖护在身后的傅闻安,突然笑了。
他晃了一下,脸上笑意越来越浓,越来越骇人。他手指插进头发里,捋起半边的遮挡,眼中是熊熊燃烧着的令人脊背发寒的情绪。
“谢敏,别杀他。”
傅闻安瞥了眼将死的溪崖,在见到对方颈上那不足以致命、但看起来触目惊心的血痕后,心沉了一下。
对方有意试探他,可他不得不来。
他不能让溪崖死在这里,这是他一定要跟过来的原因,谢敏过分敏锐,他已经瞒不下去了。
谢敏微微一笑,笑意里藏着噬骨冰寒。
“可你护着他,我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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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有个番外但有点长,等完结了再写
第97章
“你想怎么样?”傅闻安问道。
“你了解我,我喜欢有仇报仇。”谢敏扬了扬手中的匕首,刀尖滴下宝石般的血,溅在他脚边。
“唯独这个不行,他现在不能死。”傅闻安一脸凝重,他看得出谢敏动了杀心,也能感受到对方逐渐迁怒于他的情绪。
“好吧,我们没得谈了。”谢敏将散开的发丝拢在耳后,持着匕首冲向傅闻安。
他的速度极快,重踏时地面似乎在轻颤,匕首冷光一闪,直冲傅闻安胸膛而去。
杀意如一柄勇往直前锋锐坚定的利剑,藏在谢敏血意沸腾的眼中。
傅闻安侧身躲开,背后的溪崖便暴露在谢敏的攻击范围内,他挥拳直击,逼谢敏转变冲势对抗,拳头砸在谢敏的左手臂上,但也只是短暂遏制了谢敏的动作。
电光石火间,特工反握匕首,压低重心,从下向上挑起,目的是傅闻安的咽喉。傅闻安后退一步避开刀锋拉出的弧线,又见谢敏一记高鞭腿在带起的劲风下扫来,他双手一抵,手掌紧扣,竟在半空中抓住了谢敏的脚踝。
傅闻安手指收力,隔着军靴捏了下去,谢敏当即感到脚腕处传来巨大压力,刺痛感从脚心向上一窜,心头怒意横生。
他突然借着傅闻安手臂的力道往上翻,转眼就骑在对方脖子上,身影快到看不清,四肢做缴械状,手肘卡着傅闻安的脖子,用力向后一甩,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几番姿势颠倒,谢敏占据优势,他骑在傅闻安腰间向下持续压着匕首,又被对方不甘示弱地抵着,光滑的刀尖在空中颤抖,愣生生无法再向下探。
“当真没得谈了?”僵持中,傅闻安突然开口。
谢敏下了十成十的力,但凡傅闻安有一点放松就会被匕首划开脖子,他颈侧和手臂的青筋像是要从衣料下突出来,背后肩胛受伤的位置隐隐作痛,他甚至闻见了血味,不知道是匕首上的还是他自己身上的。
“你说呢?”谢敏鬓角的发丝垂落,细碎柔软,却仍不能软化他凌厉亢奋的神情。
刀尖一点点往下压,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最后只剩十几厘米。
地面传来炮轰的震动,整片地下厂区吊顶的灯光都在巨震,光芒闪了又闪。
傅闻安能看见对方眼里细碎的闪光和映出的、属于他自己的脸。
“我可以向你坦白一切,他是我几年前安插在殉道者内部的卧底,我花了大力气培养保护他,为的就是现在,所以我不能向你妥协。
他是重要的棋子,但我愿意为他对你的构陷和伤害负责,到我们彼此都满意的程度为止。”
傅闻安用掌根抵着谢敏的手,在全然暴力的拉锯中语气稳如磐石。
谢敏嘲讽地一勾唇,他再次逼近,距离骤然缩短,细软的发丝扫在傅闻安的脸上。
“你真敢抵着心脏向我发誓自己坦白了一切吗?”
傅闻安盯着不断下压的刀尖,转而又凝视谢敏的脸。
“傅闻安,你不敢。”谢敏低声道,语气笃定:
“我时常回忆你到封控区后所做的一切,我以为你会用更强硬的方式与我斗争到底,但你没有。你只是不断用纵容和退让营造我占据上风的假象,说实话我对此着迷,但这点甜头不足以使我向你倾斜,所以你选择了更简单粗暴的方式。”
“你把殉道者的真面目撕给我看,对吗?”
谢敏一字一顿,他手腕突然下压,挑了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蹭过傅闻安的手掌,在对方始料未及的的瞬间叮一声掼在地上,而后向左右滑动,锋刃贴近。
傅闻安被完全牵制住,他高高仰起头,平静警惕的眼神一动,毫无屈居人下的弱势。
“我总不明白溪崖为何与我为敌,以前可以定义为权力斗争或忠心作祟,现在想来无非是你的授意。你利用了溪崖在卧底期间积攒的话语权、子爵本身的阴暗多疑和对我一贯的敌意,使我陷入信任危机。你中枪时溪崖违和的表现固然令我起疑心,但你屡次表现也十分值得推敲。”
“你故意引我带人在驻扎地附近‘抓获’黑枭,并与你合演一出‘我们仍关系暧昧’的戏码给所有人,为的就是让我在殉道者中更难做,但溪崖对黑枭的维护令我怀疑。至于第二天我找借口提前将黑枭转移,溪崖却失去了一贯的谨慎小心,自始至终未去检查隔音笼。”
“只要他去看一眼,就会发现隔音笼里空空如也,但从来对我持怀疑态度的溪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也心知肚明,隔音笼里没有人。”
谢敏微微蹙眉。
“进入山道,有了子爵的伏击在后,你的出现和提醒便顺理成章。你设计中枪将自己置于险境,溪崖报告了你中枪的事实,因为只有你失去战斗能力子爵才会派人来围剿你,从而试探我会不会为救你真正与殉道者反目成仇。”
“你总是如此敏锐。”傅闻安无视只轻轻一动就能划开动脉的刀,语气镇定,感叹道。
“不,但凡我再聪明一点,就能在当时意识到我要救的人临死时候都在算计我。”谢敏牙根痒痒,他单手攥着傅闻安的脖子,面色不虞。
“那是意外。”傅闻安垂了下眼,道。
“意外?”谢敏怒意丛生,他用刀背抵着傅闻安的下颌往上,恶狠狠道:“你打算怎么解释这两个字?溪崖是你的人,你敢说你中枪没有他的配合?还是说空袭与你无关?”
“中枪前的一切我无可辩驳,但中枪非我本意。”傅闻安道:“至于空袭,他只是将消息如实转述给子爵,剩下的一切皆由子爵定夺。”
“你想说这一切与你没关系?”谢敏蹙眉。
“我从不替人做选择。”傅闻安道。
“但你已经把他逼上了这条路,你见过他派出军机空袭平民的决策,你只是恰好在离纳文一号基地不远的地方出事……不,可能一开始你诱导他把雪崩地点选在基地附近也说不定,为了掌握更具压倒性的优势。”谢敏道。
“我,诱导他?”傅闻安挑了下眉。
“如果溪崖提出建议,子爵多半会采纳。”谢敏回答。
“是啊,子爵会采纳,因为他性格如此。”傅闻安眼里带着近乎傲慢的笃定。
谢敏盯着傅闻安,透过这一抹近乎无法看清的笑意窥见对方背后那近乎深渊般深沉又洞悉一切的灵魂。
“你知道那群流民会恰巧经过吗?”谢敏问道。
傅闻安摇了摇头:“在见到前不知道。”
“你知道他们会死吗?”谢敏又问,此刻眼底藏了几分复杂和痛苦。
“那取决于子爵的做法。”傅闻安说。
谢敏沉默了。
子爵选择了会置他们于死地的做法。
“你又算计了我一次。”谢敏用匕首轻轻描着傅闻安锁骨的轮廓,慢慢地说着,语气不咸不淡。
“你也用性命要挟过我,我们扯平了。”傅闻安道。
“我不喜欢平局,我当时以为你要死了,你是真的该死。”谢敏喃喃着,眼睛微微一眯。
他怎么会相信傅闻安是真的毫无反抗之力呢?他明知傅闻安不是善茬。
一种荒谬的挫败感席卷了谢敏,他对于自己被彻头彻尾的算计是愤怒的,但另一种早已窥见的无奈又压住了这份浓烈的情感,掀开许久的麻痹与封闭,他对封控区毫无前途的事实看得一清二楚。
他已经再也不能回到封控区了,他不能终其一生自欺欺人,始终在自私的牢笼里打转。
“那天我听见了,你在洞里喊我的名字。”傅闻安看着他。
谢敏一怔,那天他情绪脆弱,状态很差,喊了些不太上台面的东西,没想到傅闻安听到了。
“所以呢?”尽管心里别扭,谢敏还是板着张脸很无坚不摧地问。
“对不起。”傅闻安突然道。
谢敏脑袋宕机了,他说不清自己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但不坏,好像先前憋屈郁闷愤怒的不是他一样。
“你也会说对不起?你说的对不起是指什么?”谢敏舔了下嘴唇,匕首抵着对方的脖子,威胁般往前送了送。
傅闻安只盯着他,却不说话。
谢敏心痒痒,急的,他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傅闻安说的是什么意思。
傅闻安动了动唇,说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谢敏只好再低头去听,没察觉到两人已经突破了安全距离。
霎时,傅闻安突然扣住谢敏的后脑勺,特工一个不察,只来得及把随惯性向前伸的匕首挪开,唇触在微凉的软肉上,他思绪瞬间停滞。
“对不起,我找不到更温和的方式令你选择我。”傅闻安的声音透着些许歉意与无奈。
谢敏直起腰来,脊背挺得很直,他深深地凝视着傅闻安的脸,平静地打量对方的神情。
手里的匕首缓缓松开。
一腔关切到头来不过是对方设局后的产物,对方用计策击碎了他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又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最脆弱的时刻里,他将对方当作安慰,并接受了自身立场的转换。
平心而论他是该痛恨的,但意外地,他没有了先前得知真相时的愤怒。
或许是他来之前已隐隐有所预感,也可能是他活在倾轧与阴谋的世界里,早对这些事麻木了。
他何尝没伤害过傅闻安,他们之间似乎总不能和平美满。
他想原谅傅闻安的所有僭越与利用,但又觉得不甘心。
“我有仇必报你是知道的,你利用了我,算是仇。”谢敏冷硬地道。
傅闻安仰头看着他,没有半分挣扎的意思,“好。”
谢敏垂着眼,左手撑在傅闻安耳边,他拢起耳后的头发,伸手勾开傅闻安领子的衣扣。
他拉下对方里面一层军服靠近脖子的位置,手指移到腺体上,很轻地按了一下。
傅闻安本能地皱了下眉,但没有阻止。
“让我咬一口。”谢敏道。
傅闻安唇角抿了下,没回答,但偏过头去,视线从谢敏的脸上移开。
荒谬之敌 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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