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论君臣、上下,当作家宴就好,诸位不必拘束。”李洛情一言,座下众人会心一笑。
虽说如此,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治国先治其家,家定国亦定,陛下如今凤体安健,内宅祥和,又有几位才华横溢、倾国倾城的公主伴在身侧,敢问天下有几人能有此美事,真是令在下羡慕不已。”宋琢合扇赞道。
李洛情赞同地点点头,“这话倒是不假。”
宋琢自谦一笑,嘴角的酒窝亮得晃眼。
她颇为得意地偷瞥了眼兰听竹,见到对方看过来,又转头装作不屑一顾。
李镶阳满心满眼都是兰听竹,看见她也要起身祝词,笑的比谁都开心。
兰听竹挥舞衣袖,飘然若仙,目视女帝,神态自若:“陛下,天下人若是都羡慕,怕是要不妙了。”
“哦?何以见得?”李洛情眯眼,嘴角笑意不减,眸中多了分探究的色彩。
宋琢轻蔑一笑,她知晓兰听竹的风格,下一句怕是要明里暗里贬自己了。
“羡慕的,无非是自己求而不得、触不可及之物,若是连家宅和睦、子嗣昌隆都变成奢望,何谈天下太平?”
兰听竹一语言毕,周围人连连赞叹。
李洛情还未言语,宋琢见此,先发制人,“兰大人所思颇多,在下不得不服,但人有悲欢离合,世间之事千变万化,哪能事事如愿?”
“再说,今日是‘家宴’,天下这词未免太重了些,哈哈哈。”
“宋大人说得是。”兰听竹浅笑,“世间万事变化无常,你我都是血肉之身,有情有义,如今由此盛世,臣私以为,是陛下的一片赤诚和众人的情义共同奔赴的结果,并非所谓‘治术’可解。”
“在座诸位都是跟随陛下披荆斩棘的人物,与诸位相比,兰某年轻气盛,就担当如此重位,已是不合理,但诸位依旧愿意相信在下,无不都是相信陛下的眼光,兰某正是借了陛下的这份情,还大家义。”
兰听竹向众人躬身行礼,态度之谦,言辞之妙,让座下众多臣子潸然泪下。
李洛情轻拍手,欣赏道:“不愧是兰柄君,一语直击人心啊。”
“是啊。”薇颖也颇为赞叹地开口:“就拿鸢儿来说,她刚诞下时身子骨不好,要一直养着病,连风也吹不得,几个月了也没长几两肉,陛下是操碎了心,亲自寻访名医,好让我们的鸢儿健康长大。”
视线集中到李鸢身上,她掩唇羞笑,不好意思道:“母皇和娘亲为我操碎了心,这份情,女儿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了。”
“你啊,日日健康、平安顺遂,就是最好的回报。”薇颖挥手将她招至跟前,拉过李鸢的手轻拍。
“今日的主人应是鸢儿才是,诸位都只顾着给我说祝词,该罚!”
李洛情一令下去,座下众人的银杯已经倒上了玉浆。
“敬二公主!”
臣子公主们齐举杯共贺生辰。
“母皇,今日二姐姐生日,我作为妹妹,要送二姐姐一份礼。”李镶阳笑的甜甜的,像一只枝头的小雀般可爱。
“叁妹这次可还要送自己抓的蝴蝶?”李敏阳打趣道。
李镶阳撇撇嘴,“大姐姐莫要笑我,以前的蝴蝶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虽然不甚贵重。”
“嗯嗯~那这次叁妹要送什么?”
李镶阳得意地挥挥手,下人端来提前准备好的两枚玉扣,共置于托盘中,盘底还有水纹雕刻,洒落上了桃花瓣,两枚玉扣好似一对鸳鸯戏于湖面。
“这是我特意挑的玉石,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打磨成的玉扣,特意送给二姐姐。”
九九八十一道工序…亏她能说出来。兰听竹笑着摇摇头。
李鸢喜欢玉石,她拿起这对玉扣细细观察,喜赞道:“叁妹有心了,如此好的材料和做工,想必是花了不少的心血。其实无论蝴蝶也好,玉扣也罢,叁妹在姐姐心里一直都是喜欢得紧的。”
李镶阳灿烂道:“那是自然,谁敢不喜欢我?”
这句话引得众人笑作一团。
李洛情扶额无奈:“你啊少说点吧。”
李镶阳皮惯了,敏阳和鸢儿都是安分的性子,怎么到了她就如此性情,真真是难理解。
“不过你二姐姐就一人,送一对玉扣,她可怎么戴啊?”李洛情问道。
“啊…”李镶阳之前准备好的措辞一紧张忘了个干净,只能解释道:“二姐姐又不可能一辈子都一个人,总归会有心仪之人,当然是赠予她喽。”
李鸢下意识看了眼躲在后面的朱云,又慌得收回视线。
“那就多谢叁妹的好意,若是姐姐有了心上人,定把玉扣给她。”
“嗯!”李镶阳满意地回到座上,她朝兰听竹看去,用眼神告诉她:怎样?我一句没提你,这下总归高兴了吧。
兰听竹眼神荡着柔光,纤白的指尖在桌上比划了几下,也不知写了什么,李镶阳看懂后面色一红,不自在地坐直了身子,呼吸频率都快了些。
咳咳…太…太不正经!
李镶阳的礼物倒是提醒李洛情她的女儿们都到了可以婚配的年龄,她朝李敏阳看去,八卦道:“作为长姐,敏阳可有心上人?”
李敏阳局促回应:“母皇…您可曾见过女儿身边有别的蕊娘?”
薇颖轻推了下李洛情,怪道:“都怨你,让敏阳学这学那的,哪有时间思考这些。”
李洛情否决道:“这话不对,我当初与你相识时也不过敏阳这般年纪,我不照样忙里偷闲去看你了吗?”
“诶~怎么什么都说啊。”薇颖忙止住她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怪不好意思的。
李洛情笑道:“敏阳作为柱君是要同你的妹妹不一样一些,若是你有心仪之人,尽力追求便是,只要对方人好,母皇不拦你。”
“让母皇、娘亲担忧了。”李敏阳先行谢过。
李洛情没再多问李鸢和李镶阳,这让各怀鬼胎的两人送了口气。
接下来众人轮着送上贺礼,各有各的讲究,看的人目不暇接,堆起来有座小山一般高。
宋琢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上前道:“在下前些日子偶得一物,珍惜非常,可惜摆在家中属实不适合,又不忍就此埋没,二公主生日,在下无甚可送,便想到这一宝物二公主可能会喜欢。来人,送上!”宋琢声势极为浩大地请了四个人桌子,桌上的东西盖着绒布,看上去是个大摆件。
众人好奇地讨论起来,在殷切的视线中,宋琢缓缓拉下。
一座华丽精美铜镜映入众人眼帘。
“哇~”
惊奇声四起,这铜镜过于漂亮了,形状似盛放的花朵,背后由黄金包裹,镶嵌各色宝石、珍珠,色彩丰富,精致华丽,连皇家都难得见到这样美的铜镜。
“此乃金珠地嵌宝瑞花六棱镜,小小心意,望二公主抬爱。”
李鸢平日里哪用得着这么华丽的东西,急忙谢过:“宋大人真是费心了,只是平日里用这铜镜照太过奢侈,不知该摆在哪里好。”
“二公主不必忧心,您就带回去背对着放架子上,全当是一个摆件,就当是赏在下的面子了。”
“那就命人装起来吧。”李洛情道。
下人抬来匣子,却被宋琢阻止:“诶,别用这个。”
她朝李洛情解释道:“实不相瞒,这东西只是其一,我还有一龙渊赤木匣子赠予二公主,这铜镜原先也是放在里面的。”
“龙渊赤木?!”众人又一次惊讶,这匣子要真是此材料所做,就要比这铜镜还名贵了。
“龙渊赤木十年生一厘,无飞雷地火不长,能有些木屑都是非富即贵,你说你有一整个匣子,宋御史可不是在说笑?”李洛情问道。
“属下岂敢欺瞒陛下。”宋琢掷地有声,真不像是说谎的意思。
兰听竹凝眉,奇怪了,按她的了解,宋琢就算敛财颇多,也不必为了二公主送出如此奇珍,二公主性子淡,与权贵也不太来往,久居深宫,政治上没有利害关系,她大可给陛下献殷勤,为何要如此铺张?
她想不通,李鸢也想不通,无功不受禄,突然送出如此大礼,令人不安,她只能紧握手腕,等着看这人究竟想干什么。
事实证明,她们二人的担忧是对的。
空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有东西抬上来,李洛情叫来人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下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着急道:“陛下…小的们按宋大人说的地方找了许久…都…都不曾看见那个匣子….”
“什么?!”宋琢睁大了眼,“你们可看仔细了?就那么大一个红匣子,镶着金边的。”
她比划着大小,下人汗珠直冒,还是摇头:“小的们里里外外全寻遍了,都不曾看见!”
殿内其他人不敢出声,李洛情沉声道:“宋御史可确信有此物?”
“确有此物,陛下。”宋琢振了振衣冠,继续道:“因着当时我有事,就托人将装着铜镜的匣子送去二公主府里放着,和别的赠礼放在一处,一来是让下人们好清点,二来是想让二公主先赏看几眼,怎么会不在了呢?”
“托谁送的?”兰听竹在一旁问道。
何韵放下杯盏,在不起眼的一旁走出,恭敬道:“宋大人是托在下送的。”
兰听竹意外她的出现,继续问道:“真送到府上了?”
何韵淡淡说道:“是的柄君,我亲手送到二公主府上。”
“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叁公主,那日在下在路上还差点撞到叁公主,真是罪过。”
兰听竹望向李镶阳,李镶阳思考了会儿,答道:“是,那日我看见何大人抱着个红木匣…她也说过是宋大人托她带的。”
李镶阳话说完,周遭安静地出奇。
兰听竹担心地看着李镶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即使如此,东西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李洛情有些不耐。
宋琢靠近何韵,低声说道:“何文士当时是真送到了二公主府上?谁接了?”
何韵如醍醐灌顶,立马解释道:“我去之时并未见到二公主,只出来一个府里的侍女,把我木匣接过了。”
“侍女?朱云吗?”李洛情看向暗处的朱云,李鸢慌的背后生汗,直道不妙。
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都瞒着母皇,收礼一事自己全无了解,朱云不在,只有那侍女替她揽下活儿,母皇要是追问起来,该怎么办?!
“呃…母皇,前些日子朱云她染上风寒,为了避免传染给我,就去了别地,说是等她好了再回来,所以这些事宜都交予了其他人做。”
李洛情看宋琢一副不死心的样子,无奈道:“那便里里外外都搜搜!这么贵重的东西,丢了岂不可惜?”
李鸢咬牙,她担忧地望向朱云,后者像是早有思想准备,眼眸低垂,抿唇噤声。
生日宴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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