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苑门前空荡荡的,唯有一个守门的小厮,见着宋知渺的马车驶来,便恭敬地迎了上来。
待到小厮将宋知渺一路带到了别苑后院,果不其然众人已是齐聚一堂。
一眼望去,各个夫人小姐穿得花枝招展,姹紫嫣红的颜色晃得人眼睛都快花了。
而反观宋知渺,一身素白的烟锦裙,仅有裙身用金线绣制的云纹点缀些许色彩,饶是出门前阿红阿绿围着她的装扮赞不绝口,此时也显得与这些与花争艳的女子们有些格格不入。
但宋知渺却并不在意,今日来此本就是碍于身份和情面,她也并不打算在此久留,虽是刚到此处,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待会要寻个怎样的借口提前离开了。
不知是谁往人群中递了消息,花团锦簇的郭楚心自人群中现出身来,一见站在不远处的宋知渺,便弯了眉眼笑盈盈道:“总算是来了,方才我还同姐妹们念叨着今日也邀请了刚与晋越王新婚的晋越王妃,只是一直未到,还以为知渺如今贵为晋越王妃,不愿赏我这个脸了呢。”
郭楚心语气热络,笑脸相迎,话语间更是已经快步走到了宋知渺跟前来迎她,可她这酸不溜揪的话语,叫人听了怎么都有些不舒服。
宋知渺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周聚在一起闻声看来的女人们,有些熟识的面孔,也有些是她从未见过的。
不知郭楚心今日邀她前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种皮面上的阴阳怪气她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宋知渺温婉一笑,不急不缓道:“以我和楚心姐姐的交情,既是收到了你的邀请,又怎会不来呢。”
郭楚心想着将宋知渺抬到高处,叫她因姗姗来迟而下不来台,没想她竟当真把自己摆上了高人一等之处,好似她愿意来此宴席,是她的恩赐一般。
看着宋知渺一脸淡然的模样,郭楚心暗暗咬了咬后槽牙,本是有些难堪了,却也不愿松口:“知渺你这话说的,难不成如今成了晋越王妃,便觉这等赏花宴入不了你的眼了吗,你瞧今日这么多熟识的姐妹,你迟来这么久,再怎么也应当给大家一个解释才是吧。”
宋知渺心里轻嗤,方才她已是大抵瞧过今日的宾客了,若当真要按身份尊卑来算,她作为晋越王妃,高人一等又有何不可。
不过她向来不在人前嚣张跋扈,平日里那些娇蛮的小性子也仅是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有,就像是在同亲近之人撒娇一般,如此在外人看来,她好似毫无棱角的个性实在容易叫人将她当做易捏的软柿子,也叫人不自觉会将她摆在平等或是更低的位置上去。
这便是她不愿与郭楚心打交道的原因,即使郭楚心总是在她面前用可笑的手段显露她愚蠢的算计,但她却没法当真反击拆穿了她,只能隐忍着心中的不适,任由她蠢不自知地蹦跶着。
实在是可笑又可恨。
宋知渺又在心头微微叹息一瞬,忍受这样的应酬,也算是在和江妄成婚的合作关系中必要的一部分吧,不知江妄之后得知她替他独自来赴了这等赏花宴,心中会不会对她这个合作对象多几分满意。
旁人未能瞧见宋知渺面上的异样,郭楚心却是注意到了她乖巧温顺的面色下一道不起眼的裂痕。
郭楚心心里冷笑了一声,她倒要看看,宋知渺能忍到几时。
宋知渺压下心头的烦闷,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解释什么,身后突然一阵脚步声,有人冷不丁出声打断道:“怎的,岳府的赏花宴甚比朝堂早朝,迟到了还得一一检讨报告不是?”
众人闻声,顿时朝后院院门前看去,只见来人一袭红衣,艳丽却不艳俗,高挑的身段,精致的面容,高束起的发髻上簪有华贵大气的金饰,披散在身后的发丝乌黑飘扬,发尖轻扫过腰间用金链缠绕的系带,晃得人不知该注视那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还是金光闪闪的华丽饰品。
如此张扬的装扮却不显半分财大气粗,只叫人觉得气场强大,连那人缓步走来的步伐都让人心尖一颤。
宋知渺也怔在了原地,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却不知京中有哪位这般耀眼的贵女竟是她所不知晓的。
直到旁边有人窃窃私语,低声道出来人身份,她才赫然知晓,来人竟是云集拍卖行的东家。
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打响了云集拍卖行的名声,最后却被得知竟是女子身份的大人物。
叶湛英。
叶湛英的真实面貌被人知晓也就是近一两年的事情,但仍是有许多人仅是知晓她的传闻,却并未见过她本人。
她常年不在京都,却也不知身处何处,仅有名声赫赫的云集拍卖行不断流传着她的事迹,直到最近才听闻她回到了京都,并逐渐活跃在人们的视线中。
实则这样的消息令人实在有些不解,怎会有人经营着这么大一家拍卖行,却时常不见她出没,可宋知渺并不擅长经商,也仅是默默在心底有些钦佩这位女子,今日得以一见,还当真是令人十足震惊。
但宋知渺的震惊不光来源于今日头一次亲眼见到这位气质不凡的传奇女子,更是震惊郭楚心竟然能将这位人物也请来,看来这次赏花宴她还当真是下了狠功夫。
郭楚心面色僵了一瞬,即使没有回头,也感觉到了身后的众人纷纷都将目光移到了叶湛英的身上,这是她此番请叶湛英来最不想出现的画面,可偏偏她随手给叶湛英送去了请柬,竟被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她一来便将这样的画面生生摆到了她眼前。
郭楚心深吸一口气,缓了一瞬才将面上僵硬尴尬的神色敛去,隐忍着心绪讪笑道:“叶老板误会了,我与知渺说笑呢,不过是寻常家宴,哪得这般严肃呢。”
还当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宋知渺鲜少有看郭楚心这般吃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可真叫人痛快。
叶湛英只是轻哼一声,不再过多搭理郭楚心,往后院内走来,视线若有似无在宋知渺身上扫了一眼,但很快便又移开了。
宋知渺未曾注意到叶湛英的视线,那般气场强大的女子,总叫人觉得有些不敢直视,不过就她方才出言怼郭楚心的态度,倒是深得她心。
在叶湛英那吃了瘪,郭楚心也只是消停了一小会儿,很快便又凑到了宋知渺身边:“知渺,今日前来赏花,怎就一身素色衣衫来了,方才我不过转个头的功夫,再回头险些没能瞧见你。”
宋知渺来前的预感在此刻愈发强烈了,虽说以前郭楚心也是这般有事没事上赶着给她找不痛快,但今日这般多宾客在此,她可以做的事可太多了,如此刻意与她攀谈,显然是带着什么目的。
宋知渺抿着唇,心里正估摸着郭楚心又想玩什么花样,郭楚心便自顾自又开了口,压根没打算藏着掖着:“不过想来也是,晋越王常年混迹在边北那等贫瘠之地,想来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也不知给你置办些衣物首饰。”
宋知渺闻言眉头一皱,对于郭楚心的胡言乱语像是就要涌上怒火来一般。
江妄并非她所说的那般,江妄见多识广,会的事情,知晓的事情可多了。
边北则更不似她所说的那般了,地博物广,美食遍地,几乎都叫她看花了眼。
可她若是因此而气恼就正中郭楚心下怀了,宋知渺很快平稳住了心绪,面色淡然回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若是我有叶老板那般身姿容貌和气质,倒也可打扮得明艳亮眼些,不然像旁的人衬不起那华贵的衣衫和名贵的首饰,只会看着财大气粗,叫人觉得俗气罢了。”
宋知渺说得平常,可话里话外显然是意有所指。
饶是郭楚心这般没什么脑子的人,也一下听出宋知渺这是在嘲讽她俗气,气得她脑袋一晃,头上戴着的真金吊坠叮当作响,一根坠子还险些砸到她的眼睛:“宋知渺你说谁呢!”
宋知渺弯着嘴角笑得无辜:“我谁也没说呀。”
像郭楚心这样的人,若是活在那些宫斗话本子里,只怕是开篇就得被赐一丈红了吧,她虽是愚笨,但总归是不想过多花费时间精力来应付她。
宋知渺说完这话,也懒得去看郭楚心气得变了脸色的模样,转身朝着人群外的镜湖边去了。
可郭楚心显然不想就此罢休,一路快步跟着宋知渺,见她在湖边停下了步子,这才又气急败坏道:“宋知渺,你给我说清楚,做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给谁看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人前装得乖巧温顺,人后又阴险狡诈使计陷害!我早就识破了你的诡计!你多次陷我于不义,今日我就要让大家都看清你的真面目!”
宋知渺背对着郭楚心挑了挑眉,她本还以为此前对郭楚心警告的行为她压根没明白,看来她也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嘛。
但她也实在犯不着做出这样一副虚假的面容来,她本也是与世无争的性子,仅是郭楚心实在太过讨嫌,她才不得以在暗地给她些教训,可谁知她仍是上赶着来找她麻烦,实在恼人。
宋知渺忽的转身,淡冷着眸子在郭楚心脸上上下看了一眼,惊得郭楚心下意识停滞了一瞬呼吸,连带着眼皮都不安地跳了跳。
“所以,跟着我到这处来,你觉得我又会如何做?”
宋知渺慵懒地动了下眼皮,此刻的模样已全然瞧不见平日里的半分乖巧和温顺,缓慢又冰冷的话语像是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尖刀,让人只觉背脊顿时蹿上了一股凉意。
郭楚心心里一惊,这才意识到跟着宋知渺来了无人僻静之处,宋知渺便犯不着再戴起她伪装的面具,可周遭无人瞧见她的真面目,岂不是她原本的计划完全背道而驰了。
郭楚心僵着背脊默了一瞬才缓和了心绪,视线向人群的方向飞快瞥了一眼,这个距离虽是无人会刻意往这边看来,但只要她发出大动静,也定是能引起大家的注意的。
郭楚心眼尾一扬,又铆足了气势,不依不饶道:“宋知渺,你别以为我会怕你,这里可是岳府,你别想胡作非为!”
宋知渺觉得好笑,眼底却没有分毫笑意:“胡作非为的究竟是谁?说吧,缠着我干什么,不会是想以刁钻刻薄的话语激怒我,从而让我在众人面前失态吧?我是真的懒得搭理你,何来失态?”
话音落下,郭楚心顿时僵住了神情,面色极为难看,紧紧咬住了后槽牙,即使没有出声承认,也显然证实了宋知渺所说就是她原本的计谋。
宋知渺有些无言以对,这便是郭楚心总在她跟前使的小儿科的计谋,一眼就能识破,还懒得搭理她。
被宋知渺轻蔑地眼神扫过,郭楚心险些就要气得跳起来,可她很快又找回了些许理智,想起此前罗碧婉给她带来的消息,唇角一勾,在宋知渺转头看向湖畔时,冷不丁道上一句:“哼,如今和晋越王成了婚你是越发不把人放在眼里了,你以为你嫁的当真是什么威风凛凛的王爷吗,不过是个人面兽心的怪物罢了!”
宋知渺面色一沉,知晓这是郭楚心刻意激怒她所说的话语,但仍是忍不住厉声开口斥道:“郭楚心,注意你的言辞。”
郭楚心笑意更深了几分,看来罗碧婉这消息果真有用,她无视了宋知渺眸底的厉色,继续道:“我的言辞怎么了,难道我有说错什么吗?还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嫁了个怎样的怪物?”
宋知渺忽的转身瞪向郭楚心,叫郭楚心嘴角得意的笑僵了一瞬,但显然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不待宋知渺开口,她又开口道:“你果真不知道吧,晋越王曾在多年前的边北之战中走失,他失踪的那两年你可知他是如何度过的,一个颠沛流离的遗落贵族公子,一经找回就能那般所向披靡一路杀敌,你就不觉得这其中有些奇怪吗,如今天下太平,他却仍是不敢回到京都,常年待在边北之地,只怕就是担心那些曾经加之在他身上的那些肮脏龌龊的可怖手段被旁人发现了,江妄如今还活着,只怕已是变成了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物了吧。”
宋知渺眸光暗了暗,上前一步逼近郭楚心,阴鸷恶狠的模样已全然看不出她平时的半分乖巧。
下一瞬,她猛地拽住了郭楚心的头发,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宋知渺此时并不知晓自己为何会因为郭楚心诋毁江妄的话语而当真发了怒,这便是郭楚心的目的,她明知如此,却还是上了她的套。
她在胡说八道,江妄根本就不是她所说的那样。
怒火不断向上涌现,冲击着她的大脑,滚烫了她的血液。
郭楚心虽是有所防备,却没曾想宋知渺竟直接对她出了手,她被扯了个措手不及,后脑勺针扎一般的刺痛袭来,叫她顿时就扭曲了面目,张大了嘴惊叫出声:“宋知渺你疯了!你放开!放开我!”
郭楚心先一步被牵制了行动,此时张牙舞爪地挣扎和反击便落了下风。
宋知渺再次大力扯了一把她的头发,恶狠狠地瞪着她,语气危险质问道:“这些谣言是从哪传来的?”
疼痛令郭楚心哪还听得进去宋知渺的问话,只能抽出些许思绪来想起自己的计划,不管不顾便大叫着:“救命啊!救命啊!宋知渺你个疯子!快放开我!来人啊!快来人啊!”
郭楚心预估错了自己声音传达的距离,即使是如此撕心裂肺的喊声,因着聚集在花丛边的人群众多,大家你一言我一句闲谈着,她的叫喊声传到人群处已是微不可闻,几乎被完全掩盖了下去。
就在郭楚心痛得直翻白眼时,宋知渺忽的脸色一变,手上动作顿时僵住了些许。
又来了。
她后颈一刺,感觉有一道视线直勾勾地向她射来,急促的,汹涌的,像是穿透了所有的阻隔直接捕捉到了她。
这种未知的视线令人顿时毛骨悚然,她甚至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的,猛地回头看去,只见花丛周围的人群躁动,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一般,可她却未曾看见任何人向湖边看来。
郭楚心尖叫的声音吵得她脑子嗡嗡作响,那道令人难以忽视的视线却又在瞬间消失不见。
就在宋知渺怔愣的瞬间,远处的人群逐渐散开,露出了一片黑压压的士兵,而为首的竟是本该远在齐临的江妄。
宋知渺一惊,顿时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控震怒做了什么,她手上还死死拽着郭楚心的头发。
几乎是一瞬间,宋知渺都没能在视线里看清立在人群中的那道高挺身影的面容,手上一松,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而她却没有半分要挣扎反抗的意思。
扑通——
水花激荡而起,人群中爆出一声惊呼:“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第67章 他的怀中
花丛周围的人群顿时躁动起来, 仅有少数人知晓方才似乎是郭楚心和宋知渺朝着湖边去了,可大多数人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更甚对突然出现在女人堆里的一众士兵感到惊慌失措, 为首的还是那位今日一直活跃在大家话题中的主人物, 晋越王江妄。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江妄突然神色一变,伴随着不远处的落水声和人群中的惊呼声, 他几乎是瞬间有了动作, 步伐极快地朝着湖边冲去。
郭楚心傻了眼,一时间还不知不远处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刚才还对自己恶毒出手的宋知渺怎么突然就掉到了水里,甚至心里还在回想着,莫不是她方才挣扎之时推了宋知渺一把?
好像没有吧。
郭楚心闻见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她惊愣回头,赫然对上一双冷厉的黑眸,那道极为强烈狠厉的视线令她没由来将罗碧婉告知她的那些半真半假的消息浮上了心头,仅是被他一瞪,便觉背脊阵阵发凉,腿也软了大半。
郭楚心连忙抬起双手哆哆嗦嗦道:“不、不是我……我没推她, 我什么都不知道……”
水花声仅停顿了一瞬,很快宋知渺便扑腾着身子从水中探出头来,双手本能地拍打着水面, 嘴上喘不上气,却不停被灌入冰冷的湖水, 呼喊声变得支离破碎:“救……救命……救救我……救……”
郭楚心惊愣地瞪大了眼, 她分明记得宋知渺是会水的, 那年在无人之处她真被她推下水时, 宋知渺三两下便灵活地游上了岸,虽是湿了全身,却压根没折腾到她分毫。
“来人,把她拿下!”江妄沉厉的嗓音突起,像是带着极为不平稳的气息。
在道完这话后,他身后的士兵迅速有了动作,而他更是大步向前两步,一跃跳进了湖中,身手敏捷地迅速朝宋知渺的位置游去。
郭楚心被两名士兵重重扣住了胳膊,疼痛感令她这才意识到江妄是来真的,她连忙挣扎起来,情绪逐渐变得激动:“不是我推的!宋知渺自己跳下去的!她会水,她水性极好!你们都被她骗了!”
尖锐的嗓音极为刺耳,就着她此时头发凌乱面容扭曲的模样,在场的人实难将她的话当真信了去,转而去怀疑向来便性子温软柔柔弱弱的宋知渺。
嫁良缘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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