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飞泄,水珠在烈日下映射出七彩的虹桥,直落碧绿的湖面。
“呼!好舒服喔!”掬起沁凉的湖水拍打在脸上及身上,飞凤轻呼出声。
双雪在浅滩上摸蛤蜊,好晚上煮汤喝,如今炊事全由她一手包办。一开始她手忙脚乱搞得差点烧了小屋,而今她是愈来愈得心应手且乐在其中,比起当初教授简单烹煮技巧的无初有过之而无不及。简单的材料经由她巧手烹调后花样口味变化多端。
黄则以削尖的木枝猎鱼,刚才夜凛教他的诀窍已抓到七八分“啪!”又猎了条鱼入竹篓里。
飞龙瞪着搏斗有半个时辰,却还在清澈湖面下游动的鱼儿,手掌迅疾往水面一捞,激起水花溅得一身湿,起手时水从指缝间流泄掉,什么也没有。
“我就不信逮不着你。”他跟这条鱼杠上了。
一个动作过大“扑通!”摔倒了。
“气死我了!”他拍打水面出气。
“哈哈!你太笨了,人家停哥都抓了好几条鱼,而你连半条鱼影儿都没瞧见。”飞凤取笑他。
“你行,你来。”飞龙咬牙切齿。
“好,我就抓条鱼给你瞧瞧。”她作样地推推袖子,一副将要大显身手的模样。
无初与柳柳同坐在湖旁的大石上,树木的浓荫张成了大伞遮蔽了烈阳的曝晒,脚丫随意踢着湖水。
飞溅的瀑布下,夜凛划动双臂流畅地游泳。金黄色的日光投射在他的胴体上,闪耀着诱人的小麦色,晶莹的水漓在他健硕精实的肌理上闪闪跳动构成一幅魅惑人心的春风图。
她看痴了眼。
吞了吞口水,发觉自己口干舌燥。
马上将脸撇至一旁,不一会儿又忍不住调回视线。无初竟然遐想她的手如水珠在少爷壮阔的胸膛滑动。
她好色喔!
身旁微弱的笑声打醒她的遐想,似是做坏事被逮着般,发窘的收回目光,眼角偷瞄身旁人的反应,发现柳柳笑的不是她,轻轻吁了口气,才抬起眼来问道:“柳柳在笑什么?”
“飞龙、飞凤抓鱼的模样好好笑。”
无初随着她的眼光望去,瞧见飞龙正奋力抓住一只肥硕鱼儿的尾巴,兴奋的高呼:“啊!我抓到了,看!我抓到了。”
像是跟他作对般,那鱼儿剧烈的左右摇摆,一个滑溜从飞龙手中逃脱跃回水中。
“臭鱼,死鱼,烂鱼”他气呼呼地臭骂起那在水里似是嘲笑他笨的鱼儿。而在他附近的飞凤也好不了哪儿去。
摔了不知第几次跤的她愤恨地从水中站起来。“这地没事干嘛滑成这样?”边骂边跺脚,激起无数水花,溅得自己张不开眼“连你都欺负我。”眨去刺痛眼睛的水滴,飞凤对着湖面指责。
那两个活宝的确引人发笑。只不过柳柳她因为体弱的关系,被剥夺了许多欢乐的机会,只能看,不能参与。
“柳柳不会无聊?”她担心柳柳自怨。
“不会的,看飞龙、飞凤他们抓鱼很好玩,小猪姐姐可以不用陪我的。”气恼自己的没用,害得小猪姐姐得在这里陪她,她有些内疚。
柳柳的自责她看在眼底“柳柳,小猪姐姐怕啊!”正要同她解释自己不下水的原因,陡地脚踝被人一拉,她滑落下水。
“小猪姐姐!”柳柳对着湖面惊慌的喊叫。
未久,无初窜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滴,大口喘气的同时边向柳柳报平安“柳柳,我没事。”
她言行不一。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上次羞点溺毙的恐惧席卷而来,强迫自己镇定地要游回岸边,努力的挥动手脚,无奈只是原地打转并未移动。
夜凛躲藏在湖中的大石后偷看,无初半浸在湖泊中,丝绸般的黑发在阳光下泛着隐隐的绿光,随着她的动作柔美地摆动,很美很美迷煞了他的心神。
终于,他注意到无初的不对劲了,她的脸苍白得吓人!他迅捷地游向无初,揽住她的腰。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无初拼死飞舞摆动。
“是我,别怕。”
夜凛低柔的嗓音安抚了无初,慢慢地,她停止了挣扎,趴在他的肩胛上。“我怕水。”虚弱的声音里充满畏惧。
“我知道,我马上带你离开,有我在,别怕。”心中的激动澎湃汹涌与手劲相反,轻柔地拍拍她的背。该死的自己,看他做了什么好事,竟然忘记无初差点溺毙的事。
“嗯,有你我就不怕。”她安心地栖进他温暖的颈窝,惧意随着他沁心的温柔褪去。
夜凛把无初带上岸,让她靠坐在石头旁,蹲下硕长的身躯,温柔地搓揉她冰冷的小手。
“小猪姐姐怎么了?”本来各自活动的人都围了过来。
渐渐平稳受惊的心,无初扯出个安抚的笑“不碍事的,别担心。”
“对不起。”夜凛捧起无初的脸庞,大拇指指腹在她颊边来回的滑动。是他好玩扯她下水的。
“我不喜欢你皱眉。”她伸手抚平他打结的眉头。
有那么一刹那,他无法言语。霎时,他换上笑脸“是啊,我的俊脸笑起来可是迷死人的。”
“自大猪!”无初啐道。
他哈哈大笑“自大猪与小猪你刚好凑成一对,天造地设。”
“胡说八道!”她笑叹,说不甜蜜是假,但她很明白那只是笑话“鱼钓了几条了?肚子好饿,咱们来烤鱼吃好不好?”她转移了话题。
“好好好,吃烤鱼。”飞龙、飞凤高兴地拍手叫好。
“夜家大少的男宠原来是个姑娘!”
“更是峰回路转,那夜家大少就不是断袖癖了。”
“但夜家大少不是有个未婚妻吗?”
“有呀,可美的,怎么也想不通那夜家大少的想法,美丽的千金小姐不要,要一个长相平凡的奴婢。”
“准是那奴婢会耍手段,男人嘛,图新鲜,才会被迷得团团转,脑筋糊涂了。”
“哎呀呀!”
最新的消息出炉了。
宛如平地一声雷,快速地向四周扩散,整个城陷入一片声浪之中。
耳闻最新的传言,多日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心情顿时清明,连空气都备觉清新。
原来无初是个姑娘家!
那所有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呵!想来无初也是迫不得已要离开,只不过为什么她要女扮男装?一扮就是八年,又为什么要隐瞒呢?
夜凛敲了门板两声,提醒母亲他的到来。
“娘亲,想什么邪恶的念头,笑得如此暧昧?”他慵懒地瘫进躺椅,一条腿搁椅把上晃啊晃的。
“苦着脸你说难看,现在笑着,你又说风凉话来讽刺我,夜大少爷,你还真难伺候。”说这话时,她仍忍不住轻扬嘴角。
对于他一副家里没大人的模样,她已司空见惯,也懒得叨念了。
老爷说得是,是她宠坏了他。
“娘,派人催促孩儿回来就是为了要训话?”他故意大咧咧地打了个阿欠。
“无初是个女儿家,怎么不早告诉我呢?害得我白白担心好久,差点还要无初娶媳妇呢!”
“现下不就知道了?”他讪讪地回答。
他当她没事爱操心啊?
她不甘心!
“为娘的真是不幸啊!别人的儿子是孝顺听话,我儿呢?”她顿了顿“竟耍着我玩。”说着说着,眼眶已蓄满水气。
“娘,再加把劲,眼泪掉下来,演得会更逼真喔!”夜凛建议道,撑起身子托腮等着。
没办法,她儿子精得很,轻易地看出她的捉弄。
夜大夫人气馁地叹了口气,唉!只怪她的遗传太好。
不想好心情被破坏,她深吸了口气后导入正题“算了,这事姑且不论,但既然你不是断袖,也就用不着解除婚约了不是吗?”
他懒懒地又躺回。“我有喜欢的人。”
“这并不互相抵触,男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我跟你爹不反对你纳无初为妾,但你得先把满萝娶进房再谈。”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坐直“我想娶的人只有一个,我的爱没有办法也不想分割,这里无初已经住下,再也容不了其他人。”他指着自己的心窝说道。
“但那也是逼不得已,只要她们俩相互体让,挤一挤,一间屋还是可以住下两个女人。我相信以满萝的贤德,一定可以容纳无初,无初应该也会知晓本分不会无理取闹。”
“我不想委屈无初。”他一句否决了。
她被儿子的话给震住,她也想拥有这样的爱,一份完完全全不被瓜分的爱。
可惜自己爱的却是风流之人,因为爱他,所以她连他爱的人也爱。她曾怨恨,也会妒忌,终因爱得太深,所以她包容。
她要她儿子像他父亲吗?不。
对满萝、对无初都是不公平,那种内心挣扎的苦她比谁都清楚,以心易心,她不忍让她们试凄。
只不过“你与满萝的婚约是你父亲订下的,要退婚很难。”
的确。随即有个画面闪过脑海,夜凛有了主意“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她张大眼好奇地问。
他摇了摇食指。“天机不可泄漏。”
“枉你是我生的,当我如外人。”她白了他一眼,儿子就是跟她不亲。
“现在还不能说,待时机成熟时,我会让你第一个知道。”他打了呵欠伸了个懒腰之后躺平身子“娘,半炷香后叫醒我喔!”咕哝地交代了声,闭目入睡。“要睡回自个儿房间去睡,别留在我这里占地方。”这目无尊长的不肖子,什么也不让她知道,还敢指使她?
“我累嘛,娘。况且这里有娘的味道,睡起来特别舒服。”眼没睁,甜言。安抚了母亲的不满,径自睡去。
“唉!”夜大夫人叹了口气,希望一切都可以顺顺利利,她儿得到所爱。
小巷弄里,一群孩童围成一圈。
其中为首的肥硕男孩对着被围困在中央的小乞儿说道:“学狗吠几声,我给你块糕饼吃。”他亮了亮手中的饵。
小乞儿依言趴在地上学狗叫了两声,随即伸手索讨奖赏,得到了糕饼后马上塞入嘴巴,大口大口的咀嚼,动作一气呵成,深怕有人会抢夺。
“小白乖,真听话。”那肥硕小孩摸摸小乞儿的头颅,状似逗弄摇尾乞怜小狈般,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换我,给我磕个响头,我给你块糖。”另一个小孩依样画葫芦的要求。
小乞儿听话的跪地磕头。
“嗯,很好。这是给你的糖。”赞许地点了点头,他递给小乞儿糖果。
“这个馒头给你,只要你爬过我的裤裆。”这次说话的是一个满脸麻子的小孩。
“哟,麻子强,你常拉屎没擦屁股,依我看他还没爬过去就先被你给臭死了。”有人糗他。
“又不是要你爬,你叫什么叫?小乞丐,你到底爬不爬?”
小乞儿闻言,一步一步拖着膝盖爬向那小孩的胯下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清亮的声音介入,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有人来了!快逃!”孩童们机警的一哄而散。
“你还好吧?他们有没有打伤你?”无初扶起小乞儿,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那小乞儿的脸上浮着几块青肿,衣衫褴褛,脚丫子上的水泡破烂化脓。
他定定的看着无初不发一语,眼神无波无澜。
无初露出淡淡的心疼,温柔地问:“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她的眼神不是怜爱,是心疼。
小乞儿点点头。
他的眸底起了变化,无初柔情地笑了。她继续问:“你有地方住吗?”
他摇了摇头。
会是个哑儿吗?无初暗忖。
“你跟我回去,我再拿食物给你填肚子好吗?”得到无声的允诺,无初牵起他的手走出小巷。
罢巧撞见衣满萝主仆俩从金铺走出来。
“哎呀,瞧这是谁?原来是勾引我家姑爷的狐狸精。”采宁为报上次被无初奚落之仇,言语极尽苛刻,并刻意放大音量引来他人围观。
“采宁,别乱说话!”衣满萝人美声柔,连斥喝的声音都醉人。
“小姐,你就是太善良,才会被人欺负。”说这话,四周的民众都心有同感的点点头。如此柔弱的姑娘教众人不由得都同情她,转而对无初露出嫌恶的表情。
“不要脸,勾引人家的未婚夫。”一个臃肿的大婶啐了一口。
“狐狸精!”另一个憎恶的声音引起众人的赞同。
不把众人的交相指责当回事,无初声调平平,面无表情“话说完了吧?我还有事。”
“你不知道吧!”采宁的话打住无初的步伐,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无初回身挑眉看着她,无声地等待下文。
“刚刚姑爷同我家小姐在府第里对弈聊天,简直是一对恩爱眷侣。”
“采宁,别说了,如果你还当我是小姐,就听我的话。”衣满萝拉住丫环的衣袖。
“小姐”她在帮小姐出气,为什么小姐要制止她呢?
“让她说。”冷冷的声音介入主仆两人的对话。
“小姐,她要我说的。”闻言,采宁一喜,她等着看无初挫败的表情。“姑爷与你在一起不过是贪图一时的新鲜罢了,他的心终究是向着我家小姐的,你甭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她等了等,没有她预计的结果。
无初平铺直叙、没有夹杂任何情绪地说:“金玉良言,我会谨记在心的。”
她从未妄图自己能当凤凰。
“我们走吧!”她对小乞儿笑得温柔,语落,随即牵着小乞儿挺直背脊走了。
留下嘴角抽搐的采宁,以及一群错愕的民众。
回小屋的路上,小乞儿若有所思地看了无初一眼,又看看无初牵着他的手。
她很紧张吧
“姑爷同我家小姐在府第里对弈聊天,简直是一对恩爱眷侣。”
采宁的话在无初的脑海盘旋不去。她牵着小乞儿迈进小屋。
“无初,你到哪儿去了?客栈里不见你,我来这里等你好一会儿了。”无初方踏入小屋,夜凛立即偎过去撒娇。
无初目光闪烁“有事耽搁了。”
“什么事?!”他的笑脸晃到无初面前。
“不是什么大事。”无初黯下眸子。
“对我来说,你的事都是大事。”
他的甜言蜜语着实揪了一下她的心,他知不知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呀?
痹篇他灼热的眸光,她吩咐下去“双雪,请你拿些食物过来好吗?黄,麻烦你烧些热水。”
双雪和黄同时应了声好,各自忙去了。她带小乞儿找了个地方席地坐下。
小屋十分简陋,一方是仅以木片组拼成的床铺,上面是叠得整齐的棉被,老旧但十分干净,另一方有几个极粗简的柜子,以及一张修补过的四方矮桌。
“小猪姐姐,他是谁?”童飞凤转动灵活的眼珠,好奇的问道。
“他以后就跟我们住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喔!”
“他跟我们一样吗?”她指的是孤儿的身份。
“嗯,你们要当他是一家人喔!”
三个人点头,无初心安地一笑,不小心对上夜凛探查的视线,故作无事地闪躲。
“嗨,我叫飞凤,她是柳柳,而他是飞龙,跟我长得很像是不是?那也没办法,谁要我倒霉透顶跟他是双胞胎?”她水漾的眸子流露了友情,一一为小乞儿介绍。
“我才倒霉呢,可能上辈子做了什么大坏事,才会跟你是兄妹。”
“臭飞龙这回我不跟你吵,哼!”白了飞龙一眼之后,从鼻孔哼出声音扭开头,飞凤心形的小脸面对小乞儿时露出甜甜的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不发一语,只是紧紧抓着无初的手。
他的不安传递到无初的掌心“别怕,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无初轻声安抚。
“我也是,她是娘,我是爹。”夜凛挤到小乞儿跟前半蹲下来,比比无初又比比自己,一双眼紧盯着无初。
只见无初目光闪烁没有说话,无初真的怪怪的,从一入门都没拿正眼瞧过他。
“小猪姐姐他怎么都不说话?”飞凤小小的身子往夜凛面前卡位。
“这”无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哑儿吗?怕问得直接伤到他的自尊心。
“他是被你给吓到,你太丑了。”飞龙也挪向前,将夜凛挤出圈子外。
“我丑,那你也一样丑,别忘了,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呃”他无言以对。
“嘿嘿,你再笑呀,笑不出来喔,骂人骂到自己,笨!”飞凤首次占上风,自得意满地抬高下颚。
在他们俩斗嘴时,无初非常温柔地开口问道:“你会不会说话?”
小乞儿点了点头。
“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是弃婴?还是孤儿?他一个人是怎么生活过来的?她难以想象。“我帮你取蚌名字好不好?”眨了眨眼,待因疼惜染上的水雾褪去,无初哑着声音开口“就叫无伤好不好?”
她希望往后他在心灵以及肉体上都没有伤害,平平安安。
“小初姐,吃的在这。”双雪拿了些干粮过来。
无初腾出双手要接过,小乞儿却紧握不放。先以左手拿过一个馒头。“来上这给你吃。”
他才放开无初的手,抓住食物狼吞虎咽起来,因为吃得太急噎着了,小手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胸口。
“来,这儿有水,喝点顺顺气。”无初递上水,并为他顺背。
待小乞儿餍足,夜凛把他丢给黄,让他为小乞儿清洗,便拉着无初出去,动作一气呵成,不让无初有反抗的余地。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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