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聿则深吸一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心平气和。
    “放心，不炒你鱿鱼。”
    楚灵秀原本见他脸色难看，还以为明天又要开始重新找新的工作了。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她很认真地说：“老板，你是一个好人。”
    陆聿则真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人，也有拿好人卡的一天。
    以前遇到达茜那种歹毒的颠婆，算他倒霉。
    现在遇到楚灵秀这么正常的好女孩，他却连追求的资格都没有。
    这算幸运还是更倒霉？
    陆聿则快抑郁了。
    回到家里，外套都没脱就重重地坐在沙发上。
    陆妈妈见他脸色难看，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
    陆聿则摇头。
    保姆贴心地给他泡好茶，端到他手边的茶几上放好。
    茶香飘在空气里。
    很安逸。
    陆聿则随手脱了外套，保姨赶紧接过，拿去特定的位置挂好。
    以前都没有注意过的细节，今天突然全都在眼前放大了。
    陆聿则猛然发现，他家里确实有很多保姆。
    只要回到家里，他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事情都有人处理得妥帖舒适。
    他突然盯着保姆看了好几眼，搞得保姆心里毛毛的，寻思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事，少爷这眼神就跟她偷了什么贵重东西一样。
    正好这时，管家指挥几个搬运工把一个大花瓶搬进来。
    陆聿则莫名觉得烦躁。
    冲口而出：“妈，我们家才几个人，怎么请这么多保姆？”
    陆妈妈惊了一下，随后看向管家那边，温声解释几句。
    “马上就是清明节，家门口要插上松柏叶，都是惯例了。”
    见儿子脸色仍然难看，她连忙道：“我让管家把动静弄小一点。”
    不等陆聿则开口，陆妈妈已经转身去吩咐管家了。
    管家那边的动静立即就轻了下来。
    陆聿则眉心拧紧。
    心底的那股郁气简直让他喘不过气。
    但是他能怪谁？
    这就是他的生活环境。
    他从懂事开始就是这么过来的，众星捧月，想要什么都不需要开口，只要一个眼神，所有东西就会好好地摆在他面前。
    他本身又不是喜欢享乐的那类人，所以在厌倦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时，遇到骄傲刁蛮又离经叛道的达茜，才会觉得新鲜和刺激。
    当时他是真的一点都不觉得达茜有问题，甚至会因为她的拒绝，因为她的傲慢，因为她的高高在上，觉得她与众不同。
    他那时真的爱惨了她，觉得她骂人打人都透着一股可爱劲。
    陆聿则怀疑自己当时应该是被某种奇异的思维怪圈包围，才会对达茜迷恋成那样。
    所以，在达茜跟别的男生暧/昧被他发现后，达茜还轻飘飘地说出：“想让我选你？那你去死啊！”
    他当时脑海里竟然真的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那他就去死。
    死了，达茜就会认定他，会一辈子都忘不掉他。
    达茜还要求他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放下来，包括手机现金等等，要他自己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地“死掉”。
    就是在那样一个绝望到窒息的夜晚，他遇到了楚灵秀。
    深夜车站里，有人想偷那个姑娘的钱，他好意提醒了一声。
    楚灵秀对他万分感激，告诉他这是她每天晚上去打工洗碗挣到的钱，要是被偷了，她肯定要难过一个星期以上。
    那一晚，她的眼睛真的很亮，照得他那颗颓废绝望的心都跟着一颤。
    然后就像突然觉醒了一般。
    他到底在干什么？年纪轻轻为什么会想着去死？
    他问楚灵秀多少岁了。
    楚灵秀告诉他，她18岁，还在读大学，刚考进了京海大学。本来她的家人不让她来读的，还要把她卖给一个老男人。
    但是有个好人帮助了她，才让她拥有现在这么美好的生活。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想去死的念头，那姑娘跟他说了很多话，说她现在每天去洗碗都觉得很快乐，因为每多洗一天的碗，她就会多一百多的收入。
    当时陆聿则觉得很狼狈。
    他拥有富足的生活，却因为一个女人的话，就决定去死？
    可是有一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为了能多赚点钱，每天晚上去大排档给人洗碗，一直忙到深夜才能回去。
    她那么艰难，仍然觉得她现在过得很幸福。
    而他却像个无病呻/吟的颠公，谈个恋爱竟然想去死？
    至此回忆起来，陆聿则仍然会后怕得一身冷汗。
    如果那天晚上没有遇到楚灵秀，他现在的容身之所，可能已经只剩下一个骨灰盒。
    陆聿则陷进回忆里，周身的气息很低迷。
    陆妈妈察觉到陆聿则的情绪不高，声音都不由放低。
    “儿子，是不是公司遇到什么难题了？”
    在陆妈妈看来，自己的儿子样样都优秀，现在也不是恋爱脑了，除了新开的那个公司，她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儿子烦恼的。
    这话正巧被陆爸爸听到，他一边走过来一边道：“要是新公司不好运营，就直接放弃吧，回公司总部帮爸爸。”
    陆聿则跟达茜谈恋爱那阵子，很不像话。大概是性格也会传染，他那时候也跟达茜一样，抽烟喝酒夜不归家，还天天顶撞自己的长辈，美其名曰‘反抗精神’。
    那时候陆爸爸都想放弃他，重新开个小号，或者过继一个有能力的人培养成继承者。
    好在他后来清醒了，也愿意去国外深造，回来后还说要开公司锻炼一下。
    在陆家长辈看来，只要能跟达茜那个奇葩断干净，他拿个十亿八亿出去练手，真的算是小儿科了。
    陆爸爸眼瞧着儿子这两年越变越好，甚至比遇到达茜之前更加成熟稳重，就有心好好培养他。
    等把公司交到儿子手里，他趁着还有点力气，可以带老婆出去到处走走。
    陆聿则面对父亲，脾气稍稍收敛一些。
    “爸，新公司运转得还可以，这个月统计出来，营业额增长了百分之80，前景很乐观。”
    他还说了纯利润，以及未来的一些规划。
    陆爸爸满意地点头。
    新公司成立到现在不到半年，能有这个成绩，确实算不错，而且听他下半年的规划方向很不错。
    儿子有能力，做父母的自然高兴。
    “你自己看办，如果撑不下去，可以跟我们开口，一家人就该同心协力。”
    等陆聿则跟陆爸爸谈完，陆妈妈才问：“既然不是公司的问题，那你是遇到什么烦恼了？可以跟父母说一说。”
    陆聿则摇头，“没什么。”
    他觉得客厅那些保姆一直在干活，真的很心烦。
    可是人家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他也不能一直用那种怨恨的眼神盯着人家。
    他干脆上楼回房。
    陆妈妈和陆爸爸对视一眼。
    有过达茜那个奇葩存在，现在陆聿则只要有点风吹草动，陆妈妈都提心吊胆的。
    她小声跟陆爸爸说，“回头我去他新公司找人问一下。”
    陆爸爸没有反对。
    他们的儿子优秀能干，只要别再遇到达茜那种疯子，基本都不会出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