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总商会召开临时大会,讨论《国家劳资关系法》。
头三天,是一面倒的反对和控诉。
第四天,大概激情消耗的差不多了,人人都知道反对没用,于是开始进入给政府找困难的阶段。总之,就是论证实施《国家劳资关系法》不利于安定团结,绝不能实施。
直到第七天头上,才进入了有实质意义的讨论当中,讨论如何与政府讨价还价,以便最大限度地维护他们的利益。
讨论不只是在商人之间,民间争论的更是激烈,因为这和每个人的利益都切身相关。要是真按领政大人说的,那不就是说酒楼的伙计都能联合起来,跟老板侃价,增加工资吗?
这么新鲜刺激的事儿,想不引起轰动也难。
除了商人和民间,法务院也争论的厉害。
半个月后,陈海平在紫光阁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成员是国事局的大佬和总商会的四位正副会长。
这次扩大会议的议题就是在综合了各方面的意见之后,最后审定《国家劳资关系法》。
陈海平拿出来的东西,其实没什么可争论的,大家争论到最后,都发现没什么可更改的。
大致底定之后,王元程道:“领政大人,对《国家劳资关系法》,我们总商会有个问题想跟您提出来。”
陈海平道:“老东家,请讲。”
王元程道:“领政大人,我们都认为工会实际上也是一盘生意,在这盘生意里,工会是业主,商人则是雇员,于是这就有了一个同样的问题:商人的贪欲用工会来节制,那工会的贪欲又靠什么来节制呢?”
沉吟片刻,陈海平道:“老东家,这确实是个问题,但也确实不是个问题。”
王元程愕然,问道:“领政大人,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陈海平笑道:“老东家,说它是个问题,是因为确实存在,但说它不是个问题也对,因为大概百年之内,它还不大可能成为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陈海平这话一说,王元程、申万雨、秦刚和江青海这四位总商会的正副会长都愣了一下,然后就可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半晌,王元程点了点头,道:“领政大人说的是。”
陈海平道:“四位东家,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任务,我们这个时代是把这些建立起来,至于将来的问题如何解决,就留给将来的人吧。”
四人都点头称是,因为陈海平说的确实在理。
沉吟片刻,陈海平严肃地道:“任何制度都会有问题,都不可能真正地解决问题,要想真正地解决问题,最根本的解决办法还是在教育。读书明理、有胆有识的人越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为恶的人受到的限制就会越大。此外,我们今后最应做的是还把孔夫子仁恕之道的精髓灌输到所有百姓的心中,这才是问题的根本解决之道。”
陈海平这话,赢得所有人的真心赞扬,尤其是鹿继善、成基命等人,更是深觉满意。
以前,总觉得陈海平有些偏激,但近来,似乎越来越往正途回归了。看着陈海平,王元程又道:“领政大人,我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海平道:“老东家,不必客套,您不论说什么,都百无禁忌。”
王元程道:“领政大人,这不是总商会的意思,只是我个人的建议,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给工会政治权力的为好。”
神色严肃起来,陈海平问道:“老东家,为什么?”
王元程道:“工会是从未有过的,今后它的势力必将越来越大,如果再给它们政治权力,将来恐怕会出大问题。”
看着众人,陈海平问道:“诸位大人觉得老东家的建议如何?”
孙传庭道:“老东家所言,确实应该好好考虑。”
孙传庭说完,鹿继善等人也纷纷表态,附和王元程和孙传庭的看法。
想了想,陈海平道:“这事儿不急,先放下。”
中午,陈海平设宴,款待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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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过后,送走王元程、申万雨、秦刚和江青海四人之后,陈海平和孙传庭、鹿继善等人又回到了紫光阁。
会议还没有结束,只不过议题变了。接下来的议题是陈海平决定,今冬就要对河南用兵。
太快了,众人都感觉很突然。
成基命问道:“大人,为什么要在冬季用兵?”
陈海平道:“成大人,冬季黄河水面结冰,我们就可以把铁路直接修过黄河。此外,冬季土层较硬,对我们修建简易铁路极为有利。”
“大人,铁路怎么直接修过黄河?”成基命不解地问道。
修建铁路,最费功夫的就是把地基夯实,所以在冬季修建简易铁路,由于土层较硬,这一关就省了,而只要把地表的土层铲平,把枕木和铁轨安放下去就可以了。
这个大部分人都明白,但把铁路直接修过黄河,这就让人不明所以了,因为很显然,冰面是绝然承受不住火车的重量的。
“用搭浮桥的方式。”陈海平道:“我们已经做过多次的试验,在平缓的水面,用大船搭成浮桥是完全可以让火车顺利通过的。”
这时,陈启立补充道:“冬季黄河结冰,我们的军队可以轻易越过黄河,这个时候用兵,杨嗣昌一定不会主动出击,他一定会选择凭坚城据守。如此一来,通过铁路,我们就可以轻易实现分割包围,而只要把开封和洛阳围困,南明在中原就没有什么作为了。”
眉头微微皱起,徐光启道:“陈大人说的对,不过,杨嗣昌这是不是为了以拖待变?”
陈海平道:“徐老大人说的是,杨嗣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在指望皇太极、袁大人和陕西的王嘉胤等人一起出来跟我们捣乱,好令我们左支右绌,最后不得不放弃经略中原的计划。”
鹿继善道:“大人,这不是不可能的,我们千万不能轻忽。”
“我们当然不能轻忽。”陈海平道:“这三方,我们先说陕西的王嘉胤。王嘉胤只是名义上的农民军领袖,他手下拥兵自重的草头王不下数十人,里面当然有几个是我们的人。其实,就算是他们能抱成团,一心想跟我们为敌,他们也没有这个能力。”
“王嘉胤要跟我们为敌,有两个进攻的方向,一个是过黄河,攻击上党,一个是进入河南,跟我们正面为敌。”
“王嘉胤要是想走第一条路,那首先就要过申喜仁这一关,我看他连这一关都难过来,何况在上党,我们本就驻有大军,而且,在上党的铁匠和工人当中,本就有很多人从过军的,所以只要我们一声令下,聚起数万大军旦夕可成,如果用来据守上党,那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这话没有任何人怀疑。
陈海平继续道:“至于王嘉胤进入河南,想要与我们正面争锋,那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这话也没人怀疑,因为陕西农民军的训练和装备跟他们是没法比的,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顿了顿,陈海平道:“至于袁大人,我想我们是不用担心的,因为先不说袁大人自己如何,我相信辽西的将士是绝不愿跟我们为敌的。”
陈海平这话说的含蓄,但意思很明白。
谁都不是傻子,以辽西的人口、土地和所处的环境,辽西是不可能有多大作为的,所以对辽西最大的利益而言,在保持独立性的同时,就是与北京交好。
谁都知道,如果跟北京为敌,就是这次打胜了,他们也绝无可能侵入关内,最多只是维持原来的平衡而已。如此一来,跟北京交恶,后果就是商路断绝,而这对辽西所有人都是有巨大影响的。
何况,与北京交恶,自然就得跟皇太极交好。但是,对绝大多数辽西人而言,在与皇太极交好的同时,至少不与北京交恶,这是底线。如果越过了这个底线,那辽西距离分崩离析的日子就很近了。
辽西将士和百姓都与女真人有着血海深仇,现在和平共处,甚至是交好,只不过是利益使然,但这也绝对有个底线。
这个,袁崇焕必然是极为清楚的。所以,袁崇焕就是再糊涂,也绝不会糊涂到这个份上。
能让袁崇焕糊涂的,自然是布木布泰,但大势如此,袁崇焕就是想糊涂,他也糊涂不起来。
忽然,陈海平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淡淡地道:“最后,剩下的就是皇太极了。”
陈海平的变化,人人都感觉到了,除了孙传庭和陈启立,其他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冷意森森,陈海平继续道:“女真人与我们有着血海深仇,但碍于大义,如果他们老老实实也就算了,但要是他们不安分,那这次我们就要好好算算这笔帐。”
“啊。”陈奇瑜轻轻啊了一声,然后道:“大人,您这么急着出兵,是不是就为了给皇太极下套?”
时间拖的越长,他们的实力增长的就多,皇太极的野心就会越弱,所以要想找到报复的借口,那就要提早出兵,诱使皇太极做出愚蠢的决定。
“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报复。”轻轻点了点头,陈海平道:“我们要是跟南方和解,那就要组建联合政府,各方势力就得相互妥协,会给地方留下很大的自治权。女真人虽然大力汉化,但对皇太极等人以及他们的下一代,影响微乎其微。何况,现在辽东又多了数百万朝鲜人,他们聚在一起,始终都会是个隐患。所以,我们必须要把辽东控制,并对之进行彻底改造。”
众人无不点头。
辽东边陲之地,四五百万女真人、朝鲜人、蒙古人汇聚在一处,要不是他们太过强大,必定早就征战不断。
这个隐患必须得清除。
迟疑了一下,成基命道:“大人,袁大人是忠贞之士,如果我们说明情况,袁大人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方的。”
微微摇了摇头,陈海平道:“老大人,现在的关键不是袁大人的态度,而是能不能诱使皇太极做出错误的决定,所以我们不能冒任何的危险。”
成基命一想也是,如果联络袁崇焕,就绝难瞒过布木布泰,到时很可能走漏消息。
成基命不再坚持,只是在心里叨念,但愿袁崇焕不要被女人糊涂了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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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紫光阁出来,王元程、申万雨、秦刚和江青海四人回到了总商会。
不管好与坏,反正事情已经定了,四人就都轻松下来。
四人边喝茶,边闲聊,忽然,秦刚轻轻叹息一声,道:“申东家,我今天才明白领政大人当初为什么要在我们那儿建工会。”
申万雨愕然,问道:“为什么?”
王元程和江青海也不明白,都静静地听着。
秦刚道:“几位东家,你们想想,要是没有那个工会,现在工人们能闹的这么厉害吗?”
三人一听,尽皆恍然大悟。
事情本来不会这么严重,工人们的要求绝不会一下子就变得这么高,但因为有了活生生的榜样,工人们的要求才平地一声雷地跳了起来。
只有让事情激化,《国家劳资关系法》的出台才有合理性。四人再次叹服,陈海平年纪轻轻,怎么就能想的这么长远?
“我不明白,我们明明有能力以武力一统天下,领政大人却为何非要与南方和解?”江青海道。
秦刚摇了摇头,道:“江东家,孙承宗、秦良玉和卢象升他们每一个人都训练出了数十万的精锐之师,所以统一江南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秦东家,不然。”江青海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的水师舰队很厉害,要是把南明的水师舰队击溃,封锁整个外洋,那南明还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斗?”
“江东家,这是从何说起?”秦刚不解地问道,他不明白江青海哪来这么大的信心。
压低声音,江青海道:“我听说我们舰队的大炮比他们的打的远,威力也比他们的大。”
虽然不懂军事,但笨理合计也能明白,在海上,无遮无澜的,大炮打的既远,威力又大,那还不是占尽优势。
“江东家,这是真的?”申万雨问道。
“千真万确!”江青海道。
微微皱着眉头,秦刚道:“要是我们真能封锁外洋,那还别说,就是跟江南硬耗,也能把他们耗垮。”
这时,王元程道:“领政大人看的和我们不一样,领政大人看的是千秋万世。也许领政大人对他创立的这些并没有十足的信心,认为和解之后,因为南明的存在或许会更能完善领政大人创立的这些制度。”
迟疑了一下,江青海道:“这么说,即便强力压服南明和解,领政大人仍是会给江南很优厚的条件?”
点了点头,王元程道:“这样的可能不是没有。”
话说到这儿,众人都觉得这样的可能不是没有,而是很大,而要真是这样,那也就意味着陈海平更不会让他们压在江南商人的头上。
气氛有点沉闷,忽然,秦刚笑道:“或许这样才有点意思,要是就因为领政大人的一句话,江南人就对我们俯首帖耳,那也特没意思了。”
“秦东家说的好!”王元程赞道:“那样的话我们也胜之不武,将来公平竞争,就让南人输的心服口服。”
众人大笑。
科场之上,山西人一败涂地,而江南人则把持着七成江山。就是在商场上,山西人尽管很强,但对江南同样不占优势。
这之前,山西人就连和江南人比一比的心气都没有,但现在不同了。现在,即便是王元程,一想到能把江南人压下去,心里也是畅快之极。
这是一种早就存在的心结,以前没有机会也就罢了。现在,机会当然是大大的,那心结也就是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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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曹县突然热闹起来。
曹县原本就极为热闹繁华,但现在更热闹了,因为很多军队突然开来,并开始大修铁路,似乎要把曹县的铁路一直修到黄河边上。
消息传到洛阳,杨嗣昌大惊,他一面飞报南京,一面立刻启程,赶往开封府。
杨嗣昌到了开封府,紧跟着就又去了考城县。
考城县就在黄河边上,站在考城县的北城门楼上,杨嗣昌就可以看到黄河对岸忙的正是热火朝天。
对岸正在建铁路,看样子是要一直建到黄河边上。
七天后,兵部尚书史可法带着一些主战的官员如阎而梅、万寿祺也到了考城。巡视过后,杨嗣昌陪着史可法回到了开封府。
怎么办?
实际上,杨嗣昌心里早就拿定了主意:如果就是河南跟陕西这两地的兵,那就是守,只要守住开封跟洛阳这两座大城,那他就可以有个交代了。
如果要是调湖广、四川或者两广的兵过来,那就更好,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贤,从这个大火坑里跳出去。
杨嗣昌的主意是定了,但其他人没有,以阎而梅和万寿祺等人为首,不少主战派主张硬碰硬,跟北贼好好斗一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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