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声声说着要找傅宴存报仇,要让他偿命,结果最后自己动心委身,程琉青觉得自己是比傅宴存更可恶的人。
“但你还是原谅他了。”怀婵伸手在自己背上摸了摸,打量着程琉青的神色,若有所思地说道:“无耻…是有人不同意你原谅他吗?”
程琉青被她的话逗笑,歪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如今孑然一身,况且这是我与他的事情,又与旁人何干呢?”
说完程琉青顿了顿,他看了怀婵一眼,而怀婵只默默地看着程琉青,神情天真肆意,好像那番话真的只是随口之言。
“皇兄…一时改不过来了就这么叫着吧。”怀婵对着程琉青摆摆手,“伤是你自己受的,所以原谅与否是你的事情,如同你现在要离开一样,也都是你的决定,皇兄你…不必对我们心存愧疚。”
“你本就是被迫卷入这场风波之中的,如今你能离开当然好。”怀婵垂眸看着腕间的金镶玉镯,“况且我们生来就是要面对这些的,荣华富贵,养尊处优的代价只是一死,实在是……”
看着程琉青欲言又止的模样,怀婵突然失笑,她伸手碰了碰程琉青的手,“皇兄何必这样垂头丧气,眼下只是难了一些,还远远够不上绝境二字。”
她的指尖微凉,程琉青没有看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却很坚定,“我没有垂头丧气,我会尽我的全力让你们平安回到鄢朝。”
程琉青这点微末的固执算是他给自己的安慰,怀婵知道或许自己不该再反驳,她笑了一下转而站起身叫来了阿连。
“你去传膳吧,我今晚留在皇兄这里用晚膳。”她说完在屋内走了几步,站在离窗户不远的位置,静静地看着窗外。
屋外是层层叠叠的宫殿,雕栏玉砌,碧瓦朱檐,黄昏时微黄的光浓烈地洒进屋,落在她的发丝和衣裙上,裹挟着她进入落日温暖的余晖里。
“皇兄,你还记得猎场的那只黄鸟儿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那只黄鸟儿就眼前,她伸出手像是在触摸它的羽毛。
程琉青点头,意识到怀婵应该看不见于是又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着。
从程琉青的角度看过去,怀婵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微笑的模样,可她的眼里静静地映着眼前的一切,一点亮光也没有。
怀婵并不快乐,程琉青以为是从踏上来定朝的路程开始,其实不是,或许从她有了意识的那一刻,满目的金碧辉煌就让她明白了自己被禁锢的余生。
“我记得。”程琉青把目光从怀婵身上移走,也投入这场寂静的日落中。
“它现在应该已经飞得很远了。”
“很快你也会离开了,回家去。”
又是一种无力感朝程琉青袭来,他想抓住怀婵,却依旧只能说出这样不痛不痒的话来。
闻言怀婵的眼睫缓缓垂下,彻底掩去眼里的神思,她笑起来,“回到鄢朝…好啊…”
怀婵最后一次看了窗外,没有一只鸟儿的森严宫殿,靠着夕阳拨去死气沉沉。
“兄长你走吧,你早该离去的。”
怀婵转过身来,她看着程琉青的脸被暖黄色的光照得柔和,伸手摸了摸他手腕上的疤痕,“话本里写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希望你们可以。”
黄昏后的黑暗很快地降临了,一寸一寸蚕食着暖光,程琉青站在最后一线光下,他点头说多谢。
他同样希望可以。
第138章
入夜了,今晚格外冷些。
与夜幕如约而至的还有傅宴存,他倚在窗边,手里捻了一枝花。
程琉青走进了认出这是梨花。
傅宴存将梨花放在程琉青的手心,笑得殷勤,“好看吗?”
轻柔易碎的花瓣蹭着程琉青的掌心,他垂眸看了一眼,淡白的花静静地开着,突然开口说,“棠梨花映白杨树。”
风穿过窗外的竹林,竹枝晃动的嘈杂压过了程琉青的声音,傅宴存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没事,你用过晚膳了吗?”程琉青将海棠换了手拿着,伸手去拉傅宴存的手。
“用过了。”傅宴存回握住程琉青,指尖揉着他的掌心,“叶子诚我找到了,他知道我的来意后指名要见你。”
傅宴存这么快就找到叶子诚,怕是叶子诚也得到了何堪的死讯,所以早有准备的缘故。
听到这样的要求程琉青并不意外,何堪死前都说了手下的人只听他一个人的,“好,我去见他。我若见了他就不必再让你麻烦了。”
窗外的风变得大了,猛地灌进屋内,将窗户吹得砸进墙壁,哐地一声,让程琉青受惊地缩了缩。
傅宴存伸手搂住程琉青的腰,手指蹭过他的耳垂,眼神轻轻滑过他的嘴唇,“池楼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我下午去了一趟师傅的府上,向他说明我要离开了。”
池楼的事一完结傅宴存就去到了曲天纵府上向他请辞,曲天纵固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傅宴存既然已经来了便是去意已决,他是拦不住的。
程琉青笑了笑,鼻尖的红痣变得生动,“好巧,我也向玉贤和怀婵说了。”他仰头亲了一口傅宴存,“他们也都让我走呢…”
唇上冷不丁传来温热的触感,傅宴存的眼睫眨了眨,他的目光沉了许多。
“是吗?”
黑夜里模糊了许多的存在,傅宴存刻意忘记脑海里还没有头绪的事情,他抓住程琉青的手,在碰到他指尖的瞬间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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