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傅玥说得慢,像是在回忆从前的一切,她很突兀的笑了一下,眼神最后一次落在墓碑上。
“我与兄长…不论从前相依为命的岁月多么刻骨铭心,一别两年重逢之后都生疏了,因为曹致甫的事情血缘亲情中生了嫌隙,他觉得对不起我,我亦不能毫无芥蒂地面对他,我们或许…已经不是彼此最亲密的存在。”
傅玥说完抬手示意水云过来,就见水云抱着一个被黑布包着的东西走了过来,程琉青看着那东西的形状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叫不出来名字。
傅玥把黑布解开,露出了里面上好了弦的琵琶。
“这是你的琵琶,哥哥他……”
或许是看到了傅宴存留下的真切痕迹,那些生疏的距离不再有,傅玥也不再如旁观者一般面对眼前的一切,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嘴角有了微微颤抖。
程琉青伸手碰了碰琵琶的弦,发出一道清亮的音,他已经很久没听见过这把琵琶弹出的声音了。
“当初你走后没多久,哥哥他一个人去了桐镇修好了这把琵琶,修好后和你以前的衣物一起放在了邑城的宅子里。”
傅玥说着又把另外的包袱一并交给了程琉青,她看着程琉青小心翼翼摸着琵琶的模样脑海里竟渐渐浮现出傅宴存的样子。
从前傅宴存看着那把琵琶的眼神和现在的程琉青一样,温柔深情的目光中又带着试探和谨慎,依依不舍地看着,就好像那把琵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纵使我不愿意承认,但他的遗憾的确在于从前没能留住你。”
“重逢后我便知道他忘不掉你也无法释怀过去,他活得太卑微也太讨好,他这样的后半生不仅是为了赎罪,更像是为了你而活。”
傅玥看着程琉青消瘦的两颊,便知他这些日子并不好过,语气又软了些许,“我告诉你这些话并非是要求你什么,也不是想要用这些使你心生愧疚,你往后若是有了动心的人也不必因为他自苦,我只是有些不解想问你。”
“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何以就这样情深意切,生死不离?”
听了傅玥的话程琉青默默了许久,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不知何时聚起乌云的天,只觉得像是心头落了一块黑沉沉的石头,堵的他心口难受。
一句简单的话可他却说得艰难,话头起了三四次才说全,“或许是如你说的一样,无法释怀过去,太纠结也太在意,才会格外离不开彼此。”
“可被往事束缚的何止是他,更有我。”
程琉青说完后傅玥许久没有回答,半晌后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给了他。
“这是邑城宅子的钥匙,你若是得空了便回去看看吧。”
这是傅玥留给程琉青的最后一句话。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消失在山脚下,程琉青才转过身来,拿出篮子的纸来默默地烧,看着粗糙的黄纸逐渐被火舌舔舐,手里的钥匙硌得他牙齿发酸。
月喜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站着,她本以为这次程琉青会和傅宴存说些什么,可什么也没有,直到他们离开的时候程琉青也一句话都没说。
他们回到茶楼时天又下起蒙蒙雨,程琉青放下东西就回了房间,他不说月喜也识趣地没追问。
天色转阴,屋内也变得暗沉沉的。
程琉青打开小匣子,泛黄的纸张映入眼帘,他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一动也不动,直到眼前变得模糊了才伸手拿了一张出来。
雨点嘀嗒落下的空隙里,他在心里默默念着信。
“琉青,今夜便是除夕了。可能是遭逢变故的原因,今年府内格外的安静,也或许是这处小院太安静,什么喜庆声音我都听不见。”
“写这封信时屋外依旧下着雪,院子的桂花树被压断了枝丫,管家说这几棵树太小怕是过不了冬。不过春天一到我便会再种下桂花树,倾尽心力呵护照料,让你年年得见桂花。”
“住在这里总让我想起你,看见院里的桂花会想起你,看见你的琵琶也会想起你,我总想着要是你还在会是怎样的光景。”
“不过你若在,想起那晚的许是恨不得杀了我。”
“其实眼下我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只是我还在痴心妄想,等着盼着你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再活过来,我们又回到在岱镇那天。”
看到此处程琉青猛地攥紧了纸,他别过头去,眼尾不自觉滑了眼泪。
“你也等过…你该知道这样的等待有多漫长…”
岱镇又陷进雨幕中,淅淅沥沥雨声中夹杂着一丝呜咽。
清明过后,春日便已接近尾声了。
—
立夏的时候月喜买了两尾红鲤鱼回来,又从街坊那里要了几朵莲花几片荷叶,沉寂许久的水缸又活跃起来。
程琉青从清明过后一直病恹恹的,除了坐在前台算账本就是把自己关在屋里,话少表情更少。
月喜知道他难受,所以为让他开心些,特意买了两条鱼回来,又简单地布置了一番。
这两尾鱼倒是不怕人,依旧懒懒散散地游着,不时吐些泡泡,很是悠然自得。
“我瞧兄长你这这些日子了无生气,倒还不如这一两只鱼儿活得自在。”月喜对程琉青的称呼早已改口,这些时日来二人相处倒真如一对兄妹。
程琉青的衣裳被鲤鱼摆尾时甩了几点水上去,他伸手往水缸里探去,吓得两条鱼躲进了荷叶下一时也不敢出来。
第2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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