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会被捉来南维山?行风出了什么事?”
从黑暗中苏醒,映入眼帘的即是那张刻在心里的俊美脸孔,顿时我错以为我仍在紫竹院,但下一瞬,我即清楚得知道眼前人是临云而不是他。
思考着临云的提问,我使劲得揉着一片混沌的脑,回忆失去意识前的情形。
离开了下着雪的紫竹院,离开了下着雪的雁回谷地,而后我该何去何从?
对于这个问题,当时我一点想头也没有,只一心要快点离开,而事实上我也无法细想,因为当我仓皇得奔走在紫竹林中时,那只我曾在山林中遇到的橘毛小狐狸突然冒了出来,它见我独自一人,便化身为一橘发少年挡住我的去路。
我尚未会意过来他是狐妖前,他即扬起了一段紫色毛皮,毛皮上晕开了三色光晕,绚丽得如同皞月当初送我的宫绦。
之后,我再次神智清醒时就是此刻了。
环顾四周,此处为一山洞所成的石室,光滑平整的石壁散出淡淡黄绿色光芒,而我正坐在一偌大的石床上。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这石室似曾相识,我还知道这山洞外连接有其他洞穴,似乎是个洞中洞。
但我仍不明白为何会被带到此处,且此时脑子又晕又混乱,到底我那时对他做的事是对是错,我心里也没有个底。
支支吾吾许久,最后我拎出失去光泽的墨勾玉,惴惴不安得道出实情:“我对他下了迷魂酒后,遇到了橘毛小狐狸,之后就被带到这了。”
临云惊愕瞠目,似是忆起她无意中将迷魂酒落在紫竹院,便懊恼搔头。
待她仔细得瞧过墨勾玉后,她将墨玉收回我的襟内,并且安抚道:“先别担心他,他性命无虞,只是……他为了快速解酒,一时酒毒攻心,让他本就抱病的身子状况更差,而那对日冕金瞳怕是出了些问题。”她掐了掐我的脸和臂膀,上下打量,“你还是先顾好自个儿吧,形容怎生如此枯槁。”
看着临云此时与他相同的外貌,我忍不住泪,“我别无他法了。临云,你也知道我会害了他,为何不阻止他?”
“你知道了!”她蹙眉,无奈道:“若你见过他在天界那不死不活的模样,你也会宁愿他过得疯癫,至少还像活着。我和他兄妹多年,却从未见过他在紫竹院的那副、那副万事足矣的模样,那数日中我算是重新认识了我哥哥一回。见他如此,我能不帮他吗?”
临云摇头,“话说回来,看到你在这,证实了我原先的猜测,过了这么多年平静日子后,妖族又与魔族暗中勾结了,而十数年前狐妖犯下的女婴连环失踪案,果然与魔族有关。”像发觉了什么,临云瞪大眼盯着我的脸瞧,忽地,手指抹过我的嘴角。
她嗅了嗅指尖即沉了脸色,严正叮嘱道:“我先以瑶光术让你宁神静心,你不能再喝狐妖喂你的东西了。”一拉起我的右手,指尖凝光,便在我的掌心画了画,又低声安抚,“我已布了兵,琥彪军很快就能剿了这个狐狸窝,你再忍忍。”
“宁神静心?”我疑惑得盯得我的右掌瞧,此刻掌心上除了那颗血痣外,还发着淡淡金光,就如同吴鑫曾给我的佛印。
“这瑶光术可暂时封住你这副肉身对鲜血的饥渴……”临云双唇微张,僵了片刻后,懊恼得拍额低呼:“唉呀!原来你还不知道。”
忽有嘈杂的兵刃相击声从石室外传来。
临云听见声响,神色一肃,顾不得将话清楚,只道:“总之我必需先走了,这洞中洞路径十分复杂,且外头兵戎交加,你可别四处跑,等会儿处理完狐妖后我便带你出去。”话音方落,她即飞奔出石室。
我不禁哆嗦,对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问道:“为何我会对鲜血感到饥渴?”
临云头也没回,只有我的余音在空荡荡的石室中晃得慌。
我想往洞口走去,连忙从石床上垂足下地,却蓦然听见诡笑声窜出,双脚一软便跌坐回石床上。
“我来告诉你原因吧!”
石壁上的阴影中走出一身着灰褐色道袍的暗影。
“一清道长!”
我本以为养济院里的人皆已不存于人世,此时却见到了一位故人,但他面色阴沉,这诡异的神情丝毫不像我记忆中的那位清冷道士。
我毛骨耸然,怯怯问道:“你……是人?是鬼?还是妖魔?”
干瘪的身影迈开步伐在我身边缓缓得绕了绕,盯着我的青色眸光似只觊觎眼前肉的土狼,让我抖着手脚往石床上缩。
“你呢?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一清道长勾了勾嘴角,声色阴寒。
什么意思?
我诧异,抬眼望他。
“你没发觉吗?你并非常人。”见我一脸茫然,他笑得更阴森:“你是心魔死前留下的血种,过去十多年来,我们魔族以养济院的名义掩人耳目,养大狐妖盗来的九位阴年阴月阴日生的女婴,目的就是要以上古邪术复活心魔,而妳生于这世上的前一晚,就在此地,亲手杀了那九名女子,以活人血祭完成了上古邪术。”
此地?血祭?我生于这世上的前一晚?
看着一清道长狰狞的面容,我脑中隆隆作响,眼前的石室天旋地转,翻搅着我的思绪,将所有的回忆倾囊倒出。
混沌中,一幕在大漠石窟中见过的梦景跃然浮现,轮廓渐渐清晰……
昏暗的石室内,一张缀满白烛的石床上躺着九位年轻女子。在一清道长的念咒声中,白烛次第熄灭,烛光尽灭后一颗血珠浮现于空。随着不间断的咒语一声急促过一声,血珠的光芒益发腥红,而血珠周遭的黑雾渐聚渐浓,最后形成了模糊的人影。
一清道长忽地念起了咒,随之,像有把刀在我一片漆黑的脑海中划开了一道裂缝,透出微光,也透出了女子凄厉的哭泣声,从那道缝中我觑见了被封住的记忆画面……
一如此时,在那可怕的夜晚,石室中念咒声喃喃笃笃,驱使着一只黑影如鬼魅般在九名女子间穿梭。
一条人命的诞生需要十月怀胎,而九条生命的殒没却只在片刻之间。她们哀嚎、逃窜、求饶,但忽明忽暗的鬼魅像扯着布娃娃般,无情得拧断了她们的脖子,撕开了她们的躯体。飞溅的鲜血滚烫了鬼魅冰冷的魂魄,随着每一条生命的终结,鬼魅的身影就越发清晰。
最后我挖出第九名女子的心,我仿佛还能闻到血腥味在石室中肆虐,还能感受到那颗心脏热腾腾得在我手中跳动。
断肢残臂,人间炼狱,那身着道袍的魔鬼疯狂大笑:“凝魂术已成,心魔即将重回人世。”
我残缺的思绪与回忆片段终是连结了起来。
“在西湖畔流云亭醒来的那日……是我来到这世上的第一日……”我的嗓音抖着,摇摇欲坠。
西院只有九间厢房、我房中散乱的物品、我对养济院时而清晰时而混浊的记忆……明露喜爱猫、欣欣对奕的怀习惯、江雪擅画、绿荷喜甜食、记忆中错乱的掌纹和消失的陈年旧疤……
一直以来,我的记忆紊乱,不是因为撞伤了脑,而是我在掠夺她们的生命的当口,心魔的读心之力让我窥见了她们的回忆,便将这些回忆胡兜瞎编成自己的记忆,让我以为自己与她们一同生活、一同成长,我竟还假慈悲得为他们的死亡伤心,丧心病狂得将我从未待过的养济院当成家。
真相在我脑海重演,将我信以为真的往事扯个四碎。
岂料,我活在这人世间也不过快一年而已!
一清道长的阴森嗓音再度响起:“非但如此,由于上古邪术所得之魂魄不完整,一离开肉身即会四散,故而需以一具至阴至邪的肉身供养。为此,我族将九具尸首各取一部份,或取皮、或取骨、心、肝、肺、肾……如此一片片、一块块得拼凑为妳的躯体,难道妳一点也没发觉?”
“你说什么?我到底是什么?”我摇着头。
我听不懂他所说的话,我不知什么是一片片、一块块,我只知我的头涨痛得让我作呕。
“你是半尸半人,不,你是……”
他向我跨进一步,青眼凸出,透出的凶光如利刃直穿而来,“半尸半魔的魔物。”
一清道长一步步得朝我逼近,我想逃开,但手脚冰冷得不听使唤,只是一个劲得打着哆嗦。
他抓住我的腕,猛然咬下一块肉,我痛得尖叫却无力抵抗,只蜷缩在石床上,看着鲜血染满衣袖。
这不是我初次浑身血了,但以前沾在我身上的血皆非来自于我,现在感受到自己流血的滋味很奇妙,很痛但让我想笑,原来魔物也能像人一样流血,只是,这浸润布料的血液太冰凉刺骨。
“神血的味道真不错。”一清道长嚼着肉块,笑咧了嘴,腥红的舌在唇畔舔了舔,“这种以邪术得到的肉身不经轮回,不入阴阳五行,违逆天地伦常,故而无法自生,每夜子时需以活血喂养。我本欲寻机一探你的状况,但他日日夜夜守在你身边,将我派去的影魔全歼灭,直到发现他的神力已日渐衰败,才让狐妖去捉你。我本还猜疑久未食血,你为何不会尸身腐化并魂飞魄散,果然,白行风以自身鲜血喂养妳,难怪你的肉身不只不会滞血生斑,还更加滋润。这倒好,待心魔重生后,妳的魂魄和肉身皆会一并化为心魔的一部份。”
太荒谬可笑了,怎么连我流的血都不是我自个儿的。
原来在养渊院的那一夜,影魔并非是想杀我而是想取血喂养我,我手脚冰冷且皮肉脆弱易干裂,是因为我不是人,而是一具拼凑尸块而成的活尸,一只啖饮白行风的血液为生的怪物。
一清道长刺耳刮骨的声音仍不断得响着……
“心魔留下的血种亦是对白行风的诅咒,咒他堕仙成魔,永世不得翻身,而你正是我族为白行风打造的圈套,一个引他自投罗网而不可抗拒的陷阱,你在人间的记忆和所学皆来自我族养大的那九位女子,让她们识字读书、学习琴棋书画,即是为了投白行风所好。之前我放任他带你走出西湖,便是想藉由妳,让那些自诩圣洁超脱的神沾染上这世间最污秽、最恶毒的血,让他们的心中藏着魔,藏着对爱欲的贪嗔痴,待白行风彻底感受到刨心之痛时,成魔……不远了。”
“而今,也只待你吃下一颗晶莹剔透的心脏后,心魔即能复活,这颗独特的心我们也帮你物色到了,就等着你去取。”
我痛苦得抱着头向后缩。
“你以为你还能逃到哪?你害怕吗?后悔吗?怨恨吗?若是,那么你的心……与我族同在。”
64.第五十一章 其生若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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