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这天,两家长辈早早就出了门。上了点年纪的人都特别注重休息和饮食,明珏的爸妈给她留好早餐,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睡到了将近十点。
每天晚上都有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声,饶是明珏睡眠沉,也难免受点影响。难得不用早起去走亲访友,她把手机静音,睡了个饱。
明珏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人敲门。隔着两道门,隐约辨别出是程璧的声音。
屋子里没有开暖气,被窝之外冷飕飕的。明珏套了件外套去开门,冷风扑面而来,眼睛还迷蒙着,就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关上了门。
“小猪,还不起床?”
程璧揉揉她乱蓬蓬的头发,将黏在她额头上的碎发拨开,露出一张带着睡意的脸。
明珏靠在他怀里,搓了搓眼睛,嘟囔着:“刚醒。你给我打电话了?”
“打了,你没接,我猜你开静音了。”
“嗯。”
程璧摸了摸她带着余温的手,哄道:“快去刷牙洗漱,吃点东西,别饿伤了胃。”
他将怀中人调转了个方向,双手推在她肩膀上,一路把她推进了浴室。
趁着她洗漱的功夫,他堂而皇之地坐到她的书桌前,悠闲地转了两圈椅子,打量她的房间——
粉白色相间的床头柜、书桌、衣柜,显然是一起定制的,就连蚊帐和床单被套也是淡粉色。嗯,还有她刚刚穿着的棉拖鞋,也是粉色的兔子头图案。
透明的书柜里面放着她看过的小说和散文,和其他一起杂七杂八的书籍堆放着。程璧强迫症犯了,忍不住打开柜门,按照书本的高低和厚度开始排放。收拾完书柜,又顺手把桌面上乱放的杂物都归整起来,一时间,他顿感神清气爽。
明珏刷牙洗脸的功夫,一出来,感觉书桌就变得有些许陌生。她看了一眼程璧,后者得意地挑眉道:“坐着无聊,帮你简单收拾了一下。”
……
她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嗯,这人多少是有些洁癖吧。
在他宁城的公寓里,他的东西也分门别类放得很整齐——虽然随着她入住,隐隐有自由发展的趋势——但是他依旧还是那个爱干净、爱整洁的程璧。
“程老师越来越有家庭煮夫的潜质了呢。”她跳到他身上,被他一把托住,贴了贴嘴唇,“以后我赚钱养家,你貌美如花好不好?”
程璧忍俊不禁,亲亲她的脸:“恐怕不行。小猪那么可爱,怎么舍得放她出去独自打工呢?还是要和她一起分担才行。”
明珏看他光下的脸,越看越稀罕,忍不住又亲了几下,才从他身上下来。
“穿什么衣服?”他好像是这房子的主人一般,非常自然地打开了她的衣柜,问她。
明珏轰他出去:“客厅坐着等——”
“嘭”地一下,关上了门。
程璧愣了愣,笑了,乖乖照她说的做。
早饭没吃,却也不饿。过年期间顿顿大鱼大肉,少这一顿也饿不着。
明珏穿戴完毕,直接拉着程璧出门去了。
程璧家的电动车年久失修,电池老化了还没修好,他们开了明爸爸的那辆出门。
明珏坐在后座,双手放进他羽绒服的兜里,十分暖和。
她看他轻车熟路地拐上通往市中心的主干道,侧头问:“你不是说不熟吗?”
程璧的笑声从头盔里传来,闷闷的,带着笑:“我可没说,我爸妈说的,可不能算我头上。”
好一招扮猪吃老虎啊。明珏心想。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像一把小刀刮着她的脸颊和耳朵。她紧了紧帽子,将冷风隔绝开去,缩在他背后的一小片天地,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
冬日寒冷,万木凋敝,只余下光秃秃的树枝。可那上面却挂了红色的纸灯笼,倒也显得没有那么凄清了。
街景在眼前点点掠过,人潮之中,此刻的心动格外明显。
小城不大,能吃能逛的地方就那么多。正值年节,到处都是人,程璧把明珏搂在臂弯里,避免她被拥挤的人群碰撞到。
明珏在路边小吃摊炫了好几串烧烤,辣得一直喝水,越挫越勇,消灭了不少。程璧在一边给她倒手擦汗:“现在吃饱了中午吃什么?”
本来还打算带她吃火锅来着。
“不影响不影响!相信我,我吃得下。”她信心满满,用纸巾擦擦嘴巴,拍了拍肚子,“电影是不是快开始了?走走走。”
“不急,还有时间。”他看了看手机,“奶茶做好了,我们先去拿。”
“?你什么时候下的单?”
“你刚吃烧烤的时候。”
紧赶慢赶,终于掐点进了影院。
电影开场之前有五分钟广告,明珏偏头在他耳边说:“是不是感觉平城很小啊?一点儿也不好玩?”
他小学就跟随父母定居宁城了,虽然年节会回来,但停留的时间不多,总是住上几天就走了。像现在这样悠闲地享受,确实很久没有过了。
所以,还是很有意思的。
“没有。和你在一起,哪里都行。”他说得一本正经,手摸下去,攥住了她的手。
“冷不冷?”
明珏脸红,摇摇头。五指展开,和他十指相扣。
贺岁片大抵内容相似,看起来兴趣缺缺。秉着不浪费钱的原则,明珏硬着头皮看完了,中途也跟着大家尬笑了几声。
总体来说,影片一般,不值票价。
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两个人去吃了顿热腾腾的火锅,两点多的时候打道回府。
回到住宅区,明珏没有回自己家,反而兴致勃勃,说要去他的房间看看。
程璧挑眉:“你确定要看?”
明珏学他,也挑眉:“有什么不能看的?女朋友也不能看?”
“你是我女朋友吗?”他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鼻尖。
“当然是。所以,我有权利看!”
唇瓣即将贴在一处,楼下传来脚步声。明珏做贼心虚,掏出手机装着看信息,看到楼上的住户正好上来,看见两人也很是惊喜。
“哟,明珏和程璧都在啊!”那大叔笑说。
俩人礼貌打招呼。大叔感慨地拍拍程璧的肩膀:“许多年没有见了,小程越来越帅了!”
“哪里哪里,白叔叔过奖了。”
寒暄几句,他问:“你俩这是干啥呢?”
“呃,我,我找哥哥拿点东西。”明珏睁着大眼睛,坦荡荡地撒谎。
“哦哦,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家了哈。”
“哎,好嘞好嘞。”
屋门关上的时候,程璧笑她:“外人在,你这哥哥还叫得更加顺口些。”
明珏知道他画外音,不就是在揶揄她在某些时刻害羞嘛……
她承认,她就是典型的纸老虎。嘴上跑火车,动真格秒怂那种。
她忽视他的戏谑,跟着他一起推开他卧室的门。
和她那少女般梦幻的装扮风格截然不同,程璧的房间整体是极简的灰白色。卧室的家具差不多,都是床、衣柜、书桌、书柜,虽然是出自不同的厂家,色调却是经过精心挑选与搭配的,和他这个人——表面看上去的气质——十分相符。
因为长期没人居住,他的房间里东西很少,勉强看得出主人归来的痕迹。书柜里也是半空着的,桌面上摆着他带回来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记事本,旁边还有一个喝水用的杯子。
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东西了。
明珏拉开他底层的抽屉,翻到了一本厚厚的相册。
她用眼神征询他的意见,程璧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打开看看。
相册摊开来,里面的照片沾了点灰,人物还很清晰。
“这些都是我中学时期拍的,我每年回来都会放到这里,进行记录。”他在她耳边轻轻说着,随着她翻页的指尖,讲述每一张照片背后记录的故事,“这一张,是我初一时候,第一次参与升国旗。”
“这张,是我初二参加物理竞赛上台领奖,我妈拍的。”
“这张是毕业典礼和姐姐在一起拍的。”
“这是高中……”
……
记忆里关于他的空白,被眼前的相片一张张填满,慢慢拼凑出他过去的样子。他也和其他少年一样,喜欢穿白色的球衣,在球场上挥汗如雨;也喜欢钻研物理和化学,甚至很有天赋,屡战屡胜;也喜欢摄影,在高中就加入了摄影社,作品有些许稚嫩,但难掩独特……
她还看到了一沓书籍,是他以前看过的。有着名的球星的期刊、用过的作文素材、写完了的字帖本,也有日记。
明珏奇怪地问:“这些东西为什么在这里?”
程璧回答:“因为我总觉得这里在牵绊着我。虽然我很小就去宁城生活,可是父母一直告诉我,这里是我的来处,人要知晓来处,才能知晓归处。我每次回来,都会带一点东西,这个房间太空了,我也不希望我每一次住下来,这里什么都没有。那不是家,是旅馆。”
家,应该是一个有回忆的地方。他的童年在这里度过,和他的少年时期一样美好。总要有一些东西留在这里,陪着这座宅子。
明珏听着,觉得很有感触。指尖翻开相册的最后几页,一张合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照片上,一大一小两个小朋友站在一起,冲着镜头露出开心的童真的笑容。
小男孩穿着白色立领衬衫和灰色小西裤,小女孩则穿着白色裙子、扎着两个可爱的辫子,怀里还抱着一只泰迪熊。乍一看,颇有九十年代上海流行的摄影风格。
明珏十分惊讶,拿起照片左看右看:“这是我们俩吗?天哪,怎么这么可爱!”
程璧说:“背面写了摄影日期,在我离开平城之前拍的。”
明珏往相片背后一看,果然是。
两个人忍不住感慨时光荏苒,十几年过去,兜兜转转,又走到了一起。
“估计是我们的妈妈心血来潮给我们拍的吧?”
明珏用指腹摸了摸自己幼年时的小脸,“天哪,肥嘟嘟的好可爱啊啊啊啊!为什么我没有这张照片啊?!”
“这就得问方阿姨了。”程璧瞥她一眼,把照片拿过来,放回到相册中,“这张是我的,独一无二,你休想薅走。”
明珏被揭穿心思,直接抱着他撒娇:“哎呀,好哥哥,给我嘛给我嘛!我真的很喜欢。”
程璧竖起食指,摇了摇,很是坚定。
明珏撒娇不成,直接上手,伸进他羽绒服里面挠他侧腰。
那是他的死穴,只要一挠他就会笑个不停,在床上若是敢这样弄,她就会受到“惩罚”。
程璧说:“这张老照片要收好,以后作为传家宝。”
明珏说:“……谁稀罕,人家的传家宝都是什么玉啊书啊,这个太寒酸了吧。”
话音一落,她被程璧双手一拎,抱到了书桌上。
他推开上面的东西,俯身圈住她:“寒酸吗?那你想要什么,作为我们的传家宝?”
眼神灼灼如焰,明珏才反应过来上了当。
“谁,谁跟你是一家人啦!你的传家宝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是我孩子的妈妈。”
……
“你,你不要脸。”她嗔他一句,推他胸膛,却被锁得紧紧的。
危险早已降临,她却丝毫不知。从她踏入这间房子开始,就已是羊入虎穴,又怎能全身而退。
他的手挑开她的衣摆时,明珏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你别。这是你家……”
“就是在我家,才有意思。”
这般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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