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聊聊天，看你警惕的。”
    江游轻笑，将道路两侧的风景收入眼中。
    “刘记包子铺，这家很不错，我记得皮薄馅大，而且这个火龙果辣条味，香菜榴莲味，别地方是真没见过。”
    “嚯，这家炸鸡还没倒闭呢，他家我记得年前就倒闭了，因为电视报道说用地沟油僵尸肉。”
    “宠物店……真不错啊，你那时候一直说想养只宠物，后来真养了只狐狸……也不知道狐狸死没死，可能跟大周一起炸了吧。”
    江游向前走着，时不时评价几声。
    当然，因为他部分评价过于影响店家生意，个别几个商家店员拎着笤帚追出来骂。
    好在江游和陆遥遥跑得快。
    穿过几条街道，各种压在记忆深处的记忆不断浮现。
    二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来到云海的云江边。
    这条贯穿整个聚集地的长河在月光下，泛起嶙峋波光，对岸两侧伫立的灯光令江面显得愈加唯美。
    二人走在江边，清凉的风吹在身上，将陆遥遥发丝吹起。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她挥动着小拳头，“我可还没跟我爸告状，不然你就死定了。”
    “我说我重生了你信吗？我在未来不仅当上了战将，还成为了唯一的传奇，而你也成为了众战将之首，陆战将。”江游笑道。
    “你好中二啊。”陆遥遥噗嗤笑出声。
    见他眼中带着几分笑意，面上神情却并不似从前那般……
    具体怎样，她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随着对视，那颗忐忑的心好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中二热血点好，不然会承受不住的。”
    江游轻笑一声，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陆遥遥凝望着他背影，直到双方距离拉开数米之远，她才后知后觉，连忙拔腿追上，“喂，那你说未来还发生了什么事？”
    “未来……”江游声音顿了顿，“我们结婚了。”
    “？！”陆遥遥感觉脸庞又开始发烧，好在此刻并没有那么明显，“你再逗我，我就不理你了啊！”
    “哈哈哈。”江游大笑，伸出手非常自然的在她头上揉了揉。
    “去你的。”陆遥遥不服气似的把他手掌拍开，“其他的呢？还发生了什么。”
    江游声音再次顿住，良久，开口道，“大周超凡技术发生了突破，未来很强很强，然后把异种赶跑……差不多这些吧。”
    “噗……你说的好像童话一样。”陆遥遥噗嗤一笑。
    “是啊……像童话一样。”江游也忍不住发出笑意，再度揉了揉她脑袋。
    “别揉啦！”陆遥遥嗔怒一声。
    “多揉揉，我怕自己哪天就不在了。”
    “你瞎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有点晚了。”
    “唔，好。”
    二人并没有离得太远，基本就在家附近转悠。
    临着进小区前，江游稍加迟疑，来到小区外家常超市。
    他就是在这里打的酱油，成为他第一件武器，给当时的阿飘开了个瓢。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买酱油，而是买了两箱酒。
    向遥遥再三保证是给李叔买的，二人乘坐电梯回到楼层。
    “那我回去啦？”陆遥遥朝他说道，看起来有些不舍。
    “晚安，好梦。”江游微笑点头，并没有再挑逗对方。
    陆遥遥撇撇嘴，仔细打量他好几眼，最后关上大门。
    ……
    站在走廊内，江游犹豫片刻，没有回家，而是乘坐电梯来到顶楼，接着走上天台。
    拎着买来的啤酒来到天台边缘。
    今天云海天气很好。
    清爽却不寒凉，风徐而不沉静。
    咔！
    他打开一瓶，吨吨吨吨，一口气干了大半瓶，随即打了个饱嗝。
    最后索性坐在天台边缘，凝望眼前一切。
    霓虹闪烁的都市夜景，车流如织。
    吹着夜风，他目光渐渐眯起，将这景象尽收眼底。
    “喝酒呢。”
    突然，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游没有回头，晃了晃手中的空瓶，“李叔来点？”
    随后身影靠近，站在天台边，自顾自取出一瓶啤酒，打开后吨吨吨灌下。
    “叔啊，这一把年纪了，不早点去睡觉？”
    二人沉默片刻，江游开口问道。
    “睡不着，出来走走，你不也没睡。”
    “不想睡。”
    “有心事啊。”
    李洵光笑了笑，翻身同样坐了上来。
    叔侄并肩而坐，一同俯瞰整个云海夜景。
    “说不上什么心事，就是不想睡。”江游摇头道。
    “看出来你想和遥遥结婚了。”
    “咳咳咳，这不是一直都想的事情吗。”
    “你之前可不敢表现出来。”
    “我有那么害羞？”
    “有色心没色胆，自以为隐藏很好，实际上心思众人皆知。”
    得到李叔评价，江游面色一囧。
    现在回看大周时期，貌似还真是有一点。
    “云海夜景真好看啊，不过比起北都来说，还是差了些。”李洵光眺望远方，“毕竟二级聚集地，还是没有一级繁华，而且总是存在各种各样的威胁。”
    “各有各的美吧，云海小，但也是根，有根的地方就是家。”江游轻笑。
    “你还会说这种话啊？”
    李洵光一同失笑，“不过确实，有根的地方就是家，你想什么时候成家？”
    “如果是想的话，那肯定现在就想成家，不过现实情况可能不太允许，大概等过个两三年成为战将的吧。”
    “你小子真敢说啊哈哈哈。”
    李洵光止不住笑意，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情很不错。
    他从怀中摸了摸，结果掏了个空。
    正遗憾之时，一份烟盒推到他身前。
    “少抽点吧，我发现你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巡夜人，有事没事都喜欢抽两根。”
    “就趁着现在能抽赶紧多抽点，保不齐以后污染缠身，瘫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到时候想抽都没办法抽。”
    李洵光叼起一根，咔嗒声中将之点燃。
    深深吸上一口，双眼渐渐眯起。
    “时间过得真快啊。”他感慨道。
    燃烧的烟头亮起橘红色的光，烟雾吞吐，向上飘散。
    李洵光又拿起啤酒，灌上一口，“还记得17年前，我刚把你捡回来时，你才这么大点。”
    说着他比划了一下大小，“你和别家小孩都不一样，从小就不爱哭闹，学什么东西都进展飞速。”
    “你小时候老喜欢看各种战斗的动画片，漫画。梦想是成为最强的超凡者，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再度深深吸上一口，“其实你们幼儿园那时候我还和老陆商量过，要不要定个娃娃亲，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你知道为啥吗？”
    “为啥？”江游问道。
    “他说你从小就招女娃子喜欢，长大后祸害人，不能把遥遥托付给你。”
    李洵光拍了拍他的肩，“你要不要去找陆叔保证一下，你以后会把遥遥照看好。”
    江游微微发怔，嘴唇嗫嚅。
    “你小子不敢负责是吧。”
    又一道身影坐到二人身侧，正是黑着脸陆南风。
    从下午开始，他这脸色似乎就没正常过。
    “你怎么没去休息，不是说今天很累么？”李洵光挑眉。
    “自家白菜都快让猪给拱了，我还休息个屁。”陆南风啪的一声，粗壮手臂拦住江游肩膀，“小子，今天胆子很大啊。”
    “啊哈哈，跟您开个玩笑而已。”江游讪笑。
    “什么？！你说想娶遥遥是开玩笑！？”陆南风眼睛一瞪，发丝像钢针一样倒竖起来。
    “不是，不是。”江游连忙辩解。
    陆南风又是啪给了他肩膀一巴掌，“你小子最好别被我逮到把柄，哪天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遥遥，我指定不会放过你。”
    “好了好了，小游虽然傻了点，不过还是有责任心的。”
    李洵光在一旁劝说。
    陆南风轻哼一声，同样拿起一罐啤酒，抽了根烟。
    边抽边喝，眉宇中情绪看不真切，“你们叔侄俩真有意思，大半夜不睡觉，跑天台顶上来。”
    “你不也挺有意思，楼下偷听半天，最后忍不住自己跑上来。”李洵光乐道。
    “我乐意。”陆南风回怼，又梆梆梆拍着江游肩膀，“他是你侄子，也是我侄子，江游就是被你带坏的。”
    二人熟悉的拌嘴一下子将江游记忆拉回，同时也感受到了久违的心安。
    “懒得和你吵。”李洵光翻了个白眼。
    “李叔陆叔你们之间友谊还真是有趣啊。”江游忍不住发笑。
    “可不敢，我一小巡夜人，得听从陆巡使号令。”
    “你听了吗，我让你值班你值么？”陆南风讥讽道。
    “二位别吵了。”江游哭笑不得，自己反而不得不“劝架”，“来，咱仨干一个。”
    三瓶罐装啤酒举到身前，一同碰杯，而后一饮而尽。
    “真好啊，真好。”
    “今天这一天都感觉很开心。”
    “上了一下午课，给遥遥过了次生日，我们拍了一张合影，还在云海里到处转了转，现在又和二位喝点小酒。”
    “天气很好，心情很好，大家都很好。”
    江游笑容更盛。
    两位叔叔出奇的没有打断他，而是随江游目光一同眺望。
    天台边已经积攒了一罐罐空了的啤酒，江游眯起的目光中，那些灯光化作斑斓光点，朦胧而梦幻。
    “就这几罐量就喝醉了，快回去休息吧。”陆南风拍拍他后背。
    “陆叔啊。”江游咂吧咂吧嘴。
    “干什么？”
    “对不起啊。”
    “你对不起什么？”
    “真的对不起。”
    “你小子别发神经。”
    “李叔。”江游又改口喊道。
    “你也要对不起我？”
    “不是。”江游喉咙浮动，“您是大周的英雄，真的。”
    李洵光怔了怔，没有说什么，望向那望不见边际的星空，笑道，“那你呢？”
    “我？”
    江游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一定很累了。”李洵光轻声说道。
    江游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可是都太过破碎，以至于他什么都看不清。
    他忽而感觉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那是种说不上来的深沉悲伤与浓厚无力席卷。
    叩击心脏，撕扯起情绪。
    他抿着嘴唇，千回百转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句，“叔，我很抱歉。”
    “不用道歉，你从未对不起任何人。”
    李洵光大笑，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反倒是我还觉得对不起你呢。”
    视线尽头，城市边缘边缘一点点化作飞灰余烬，缓慢消除。
    梦该醒了。
    如此短暂，如此令人不舍。
    江游晶莹瞳孔中注视着这一切。
    “有一件事，我从未与你说过。”李洵光忽而开口。
    “什么……”他怔怔问道。
    “我曾经听见过一个声音，真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