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渊和周禾对视一眼，后者一笑，说道：“公子，他们定然是在棚子中打造器物，我们要不过去看看？”
    “好。”
    来到棚子外，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叶渊看去，棚子中红通通的，许多人汗流浃背的围着一座疑似炉子的建筑，目不转睛的盯着什么。
    周禾正要说话，叶渊挥手示意他先不要出声。
    过来一会儿，里面有一个人说道：“准备了。”
    周围人闻声而动，各司其职。很快，有人从炉子中取出一锅铁水，将其倒进事先备好的模具中。
    “快，倒水！”
    一群汉子赤着上身，端起一盆盆水泼到模具上，凉水碰到滚烫的铁水，瞬间响起呲呲的声音。
    “开模！”
    温度降得差不多了，众人七手八脚的拆掉模具，一群人瞪着眼盯着眼前奇怪的铁制器物。
    “怎么样？”
    “不清楚，试试。”
    有人闻声拿起锤子用力一敲，“咔！”铁器碎裂成了一片片。
    众人皆是一叹：“唉，还是不行，太脆了。”
    “没错，只有硬度没有韧性，没法锻造啊。”
    “是不是温度的问题，我感觉还是温度不够高。”
    “不是温度的问题，是硼的纯度不够。”叶渊道。
    “嗯？硼？硼是什么？”这人抬起头，忽然发现周围的人都是一脸迷茫，他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刚刚是你们谁在说话？”
    有人答道：“鲁大人，不是我们，是他。”
    他指了指门口，这位鲁大人顺势看去，发现周禾和一位陌生的俊朗青年站在门口。
    周禾拱手行礼，说道：“见过鲁郎中。”
    叶渊一听这个官职名，便知此人就是工部虞衡司郎中。乃是虞衡司的头儿，正五品的朝廷命官。
    但此刻他一身短打粗布衣衫，撸着袖子满脸黝黑，哪像是一位五品大员啊。
    “周禾，怎么，你们灭火班的水龙又坏了？”鲁郎中问道。
    周禾一笑，说道：“回大人，那倒是没有。这位...额，这位公子想来工部看看，我是带他过来的。”他说到叶渊的时候停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要怎么介绍他。这时周禾才意识到，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哥好像没说过自己身居何职啊。
    叶渊对这种不端架子，一心为公的官吏还是很敬重的，拱手道：“见过鲁郎中，在下叶渊。此来是想找虞衡司帮忙，做点东西。”
    鲁郎中却一脸认真的说道：“方才你说，硼的纯度不够，是什么意思？硼是何物？”
    叶渊边说边走进棚子中，顿时被热浪包围，跟蒸桑拿似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各位可是在这铁水中加入了蓬砂？”
    虞衡司的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碰到来这里的贵公子竟然能说出他们在干什么。而且还如此精准的说出了他们偶然发现的实验，在铁水中加入蓬砂，然后再进行后面的程序，可以使钢铁的强度更高。
    这件事乃是绝密，整个大夏都只有这个棚子里的人知道，这个年轻的公子哥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鲁郎中脸色一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叶渊笑道：“放心，不是你们内部出现了叛徒。”
    他看着眼前这些碎成一片片的钢暗暗感叹，没想到啊，这个世界的技术比自己以为的要先进太多了。
    他们不仅仅可以打造出钢，甚至都在研究硼化钢了，更确切的来说，是渗碳硼钢技术。这可是现代工业重要的材料，说是现代工业的支撑架都不为过。
    硼钢是以硼为主要合金化元素的钢，硬度是普通钢材的四倍，而且韧性、耐磨性也都比普通钢材要好。早期的装甲车、坦克甚至潜艇都是用这种钢材，后来出现了钛合金，硼钢才在这些领域逐渐被取代，进而在民间工业中广泛使用。
    硼是一种化学元素，在自然界中广泛存在。华夏古代就有自然状态下的硼，名为蓬砂，是作为一种药材使用的。
    叶渊之所以能猜出他们在铁水中加了蓬砂，是因为他看到了桌上放着的蓬砂。
    “你们应该是偶然发现在钢铁中加入蓬砂，可以使其硬度提高。这其实是因为蓬砂中含有硼这种东西，可以增加钢的硬度。但你们加的太多了，而且硼的纯度也不够。”
    鲁郎中一听，就知道这件事他们中的人透露出去的了，因为这个年轻人说的东西，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虽然不太懂，但总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长期浸润化工的敏感性，让鲁郎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个年轻人所说的东西，也许会给他们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那是一个无比广阔深邃的世界。
    鲁郎中走到叶渊跟前，恭敬的行礼，说道：“方才怀疑公子，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在此向公子致歉。至于公子说的硼，还请为我等释疑。”
    叶渊将鲁郎中扶起，说道：“大人客气了，你们一心为公，苦心钻研，我叶某最敬佩的就是这样的人。”
    鲁郎中等人闻言脸色一变，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因为还从来没有人对工部的官员们这么说过，反而有人说他们工部在六部中就是凑数的，一群匠人而已，根本算不上官。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在工部尚书侍郎那些大人们面前说的，但是就算鲁郎中这位五品大员，都曾被人当面这么说过。
    故而听到这位看起来就地位不低的贵公子这么说，他们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鲁郎中的面色也有些潮红，接着他听到叶渊继续说道：
    “蓬砂中有硼，但需要提纯使用，效果才能更好。而且铁水中加入硼不宜多也不宜少，十万取一，为最佳。”
    虞衡司众人一惊，十万取一？比例居然这么低吗？想想他们自己加的蓬砂，百取一应该是有的.....
    叶渊又道：“当然，硼砂中的硼含量差不多是十分之一，若是无法提纯，万取一差不多。”
    鲁郎中又恭敬的问道：“敢问蓬砂如何提纯出硼？”
    叶渊想了想，十分干脆的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同时他又在脑子里想到，要不，让老白给自己整一本化学书来？
    “不过无妨，你们现在用蓬砂就足够了，可以改一下剂量再试试。”
    虞衡司众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透露着同一个讯息。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