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三月,天气依然寒冷,辽阳新城大衙门正殿内放着许多火盆,一些身着裘皮大氅,头戴皮帽子的男人正聚在一起,一个个面色沉重,嘴里叽里呱啦地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在商量着事情。
这群人中,坐在上首的是一位马脸、鼠目、胡须已经花白的六十多岁老人,此人正是一代枭雄奴儿哈赤,此刻他正听着身边众人的讨论,一言不发。
“汗王,如今粮草短缺,各旗士卒缺衣少食,怨气很大,奴才担心再这么下去会生变故,还请汗王早做决断。”理政五大臣之一的何合礼是跟着奴儿哈赤起兵的元老,他对奴儿哈赤可谓忠心耿耿,如今见后金情势严峻,他也是心急得很。
女真人不善耕种,粮食来源主要靠辽南地区的汉人提供,但辽南地区属于新征服地区,百姓反抗很激烈,粮食很难收上来,加上去年冬天席卷整个北方的雪灾,后金政权的粮食供应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不光汉人,许多女真人都沦落到饿死的境地。
奴儿哈赤还未开口,另一位理政大臣扈尔汗声音虚弱道:“汗王,栋鄂额附此言有理,奴才也有此担心,尤其是那些明人降将不得不防。”
此时的八旗兵不像明军士兵按月领饷,他们当兵可没有饷银,吃穿用度基本全靠战利品,因此对于打仗格外上心,但如今已经近一年没有大的战争了,对于底层的八旗兵来说,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惨淡了,这着实让他们怨气越来越大。至于那些明军降将,本就是墙头草,见后金陷入困境,心思还能安分就怪了!
奴尔哈赤哪里不知道这些问题,可惜的是他也没有解决的办法,想购买只能找大明,但就目前双方的关系,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性。发动战争抢一波吧,明军又选择龟缩战略,躲到山海关内不出来,中间长长的辽西走廊,又盘踞着时刻等着咬后金一口的蒙古人,他一时也是无计可施,只能任由下面的怨气越来越大。
就在奴尔哈赤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得到了宰赛出使大明,并从朱启明那里获得大量赏赐的事情,这可给他高兴坏了,立即指责内喀尔喀诸部,扬言要出兵攻打,本意是想吓唬吓唬内喀尔喀诸部,让他们出出血,哪曾想内喀尔喀诸部头铁的很,直接给拒绝了。
这下整个后金的高层就尴尬了,打吧,现在粮草短缺,万一不能速战速决,说不定自己这边先崩了;不打吧,狠话都放出去了,岂能轻易认怂!
整个后金高层都想出兵攻打内喀尔喀,但又都不想担责任,谁也不愿出这个头,因此此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今天。
三贝勒莽古尔泰人如其名,莽的一批,眼见几次会议一帮人都在那打哑谜,今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嚷嚷着向奴尔哈赤请战:“阿玛,区区喀尔喀何足惧哉,我愿统领正蓝旗勇士征讨喀尔喀。”
莽古尔泰此言一出,不仅在场的诸位大臣和贝勒,就连奴尔哈赤都有些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莽古尔泰。
场面一时间尴尬起来,好在大贝勒代善身为兄长及时出言化解:“五弟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军国大事自有阿玛和大家一起商议决定,岂容你一人意气用事!”
莽古尔泰挨了教训,只好闭嘴不言。
“奴才听说宰赛帮林丹巴图尔从明国得了不少赏赐,若是出兵攻击喀尔喀,奴才担心林丹巴图尔会出兵相助,此不得不防。”扈尔汗病的相当严重,说几句话就要停下来大口喘气。
奴尔哈赤看着这位从龙重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开国五大臣,现在就剩下扈尔汗和何合礼两人,如今扈尔汗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身边能臣越来越少,每每想到这里,他就会莫名的烦躁不安。
何合礼补充道:“据奴才所知,卓里克图已经去见过林丹巴图尔,并未求到援兵,不过这是不是林丹巴图尔的疑兵之计也未可知。”
“明国那边什么情况?”奴尔哈赤终于开口,首先询问了明军的动静。
何合礼回道:“回汗王,明军未有任何反应,依然龟缩在山海关附近,不过据探子回报,明国皇帝前些时候突然在京城附近募兵,人数大约在一万,送到了南海子操练,因防备森严,具体如何操练不得而知。”
“哈哈哈!我看哪是募兵,是选阉人吧!都说明国小皇帝喜欢阉人,那个南海子不正是小皇帝练净军的地方吗!”莽古尔泰不顾场合,直接嘲笑起来,惹得奴尔哈赤一脸不悦。
“再敢在此胡言,本汗定将你赶出去!”
老虎一发威,莽古尔泰立即闭上了嘴巴,脸上的笑容也赶紧收了起来。
奴尔哈赤变换了一下表情,对何合礼说道:“咱们先前都看错了这个小皇帝,此人是个有手段的人,先是设立西学馆专习泰西火器,如今又大规模募兵,所图不小啊!”
何合礼点点头,回道:“汗王圣明,奴才也是有此担心,泰西火器远比明人的犀利,若是明人习得泰西火器精髓,再辅以精锐之士,我大金恐非其敌手。”
这话明显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莽古尔泰哪里愿听,刚要发作,却正对上奴尔哈赤眼神,只好乖乖把话咽了下去。
“达尔汉(扈尔汗封号),你怎么看?”奴尔哈赤再次问向了这位开国元勋。
扈尔汗刚要回话,却又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然后才回道:“奴才以为不如派个使节过去,提出愿意与明国修好,只要明国皇帝愿意承认我大金和汗王的地位,咱们可以送还一些汉民回去。”
“这怎么可能?!大金与明国血海深仇,明国小皇帝能答应?!就算小皇帝答应,咱们也不能答应啊!”莽古尔泰也不管会不会被赶出去了,这话他不说出来感觉非得憋死。
奴尔哈赤这次倒是没发作,他也有此疑问,和谈之事也不是第一次提起了,使者也不是没派过,但每次都是不欢而散,甚至不少使者有去无回,如今再提和谈,又能有多少可能性呢?
扈尔汗缓了缓气,才给出了解释:“正如汗王所言,明国皇帝所图不小,是个有手段的人,这样的人,不正是和谈的不二选择吗?”
奴尔哈赤品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莽古尔泰却有些不懂了,他茫然问道:“既然小皇帝所图不小,那定然要跟咱大金敌对,又如何愿意和谈?”
奴尔哈赤并不想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而是阴沉个脸,教训道:“跟你说多少遍了,让你没事多读读汉人的书,你就是不听,你啊你,迟早吃亏在没学问上!”
莽古尔泰有些不服气道:“汉人那些书籍读起来婆婆妈妈,我那里读的明白,还是战场上杀敌来的痛快!我只管上阵杀敌,读书的事还是交给阿玛和其他兄弟来吧。”
“满嘴胡言!”奴尔哈赤语气虽严厉,但表情却很是温和,他虽不喜莽古尔泰不爱读书,但对莽古尔泰的勇猛却非常欣赏,可以说在奴尔哈赤的成年儿子中,莽古尔泰算得上勇冠第一!
战争时期,勇冠第一没什么问题,一旦进入国家的建设时期,光有勇猛就不行了,这也是奴尔哈赤最近总爱训莽古尔泰的原因,他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光景,不管到时候哪个儿子接掌大权,就莽古尔泰这样的性格,能善终就谢天谢地了。
四贝勒黄台吉偷偷瞄了一眼奴尔哈赤,又偷偷瞄了一眼莽古尔泰,脸色轻微变了变,而后又迅速变了回去,老神在在,没事人一样。
第47章 后金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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