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闪来，炼阴镜稍慢半息出现在柳风脚下。
    船首两位宫主容颜布满冷色，佘盈化身再无与眼前前世师尊多言的兴致，只想杀之而后快。
    只可惜，到了这般层次，柳风又有道器炼阴镜护体，想杀也不是随便几道化道之法可杀的。
    前世今生的机缘加身，杀当下的柳风，不会比杀一个教主层次简单，需事先谋画布局，不然就得在实力上绝对碾压。
    冰鸾宝船径直撞向前方，明知难杀，帝女宫也要动手。
    船首禁制宝光大放，与炼阴镜血色月光碰撞在一起，看似无形的光华发出沉闷震响，两种道器的化道之法较量。
    帝女宫这艘宝船弱出一截，由两位宫主亲自出手时，柳风已得了抽身而退的机会。
    在他身后，邢子平、罗生魂和阳山子等人皆摆脱了生死危机，齐身到来。
    “我们走。”柳风召回道傀呼延寰，带人飞向上方神阴。
    罗生魂扫过最后两千丈泥流，当中血泥还有不少，有些可惜道：“再等上两息即可全部得手，区区两息，他们奈何我们不得。”
    “下面有其他势力过来，这两千丈便留下为饵，诱他们各家争夺，我等去追寻血泥出处。”
    柳风神色无比从容，混阴水灵、混沌虫，他此行所要的两样东西皆已到手，接下来是为冲击教主层次所需灵物做积累。
    给他些光阴修行，他便是圣灵之体，两种异道蛊加身。
    至于三种异道之中的圣血，依他所知也是来自大道完整之地，一代只传承一人。
    外人要强行炼化继承圣血，如夺其他蛊师异道蛊，恐怕不可能，顶多是充作壮大自身血脉的养料。
    来到神阴娘娘身侧，柳风与两位圣血准教主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杀意毫不掩饰，但都没有再动手。
    柳风杀他们难，需费时费力，叫自身修为耗费更大，陷入虚弱。反过来，两人杀柳风难上加难。
    血月托着一行人逆行往上，石林大阵环绕，与两位圣血准教主交错而过时，这两人不约而同，不远不近地跟上。
    而下方传来交手动静，帝女宫和泥萨教留了下来，在争夺最后两千丈泥流中的血泥。
    没有理会尾随之人，柳风一行往上，前路泥窟不见，只有条条交错的泥流，越往上越是稀疏。
    泥流在变少，附着其上的虚空屏障不减反增，同时有沉重灵压自上而下压来。
    仿若是承受煌煌天威，准教主之下，但凡没能感悟部分化道之法的，都觉神魂灵海不稳，柳风也不例外。
    透过稀疏的泥流，外面虚无清晰入目，赫然是脱离了混沌天地界。
    炼阴镜往上飞掠渐慢，柳风不急于往前闯，将先后得手的两条异道蛊送往心脏，交由异道蛊“蚀空”吞噬。
    有两条同品阶异道蛊进补，“蚀空”的成长能加快不少。
    罗生魂等人，则感应着四周情况。
    一番打量下来，发现泥流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淌落，只是九成九的泥流去势都不算急，也看不到血泥，更无镇压诸道的伟力。
    随着泥流淌落，无数飘散的灵性被带下，时而出现强者残念。
    见到呈现残念身影的灵性，罗生魂、神阴、阳山子三位都不肯放过，能收几道便尽可能多收几道。
    这些灵性之中有少许教主记忆和感悟，微不足道，但总归是能积少成多，说不得其中一道就带有了不得的大道感悟。
    炼阴镜一截截往上攀升，泥流外的虚无画面不变，可一行人都隐约察觉到光阴流逝不对劲，似是光阴加快了许多。
    直觉中过去了约莫两个时辰，却不知光阴加快之后他们到底逆行了多久，难以揣测跨越的距离。
    “想来这条路就是在接近天外天，罗某当年也是闯过一趟天外天的教主，越接近怪事越多，无法以常理衡量。”
    罗生魂说话间，若有所觉，看向泥流外的虚无。
    隔着虚空屏障，他模糊捕捉到一闪而逝的虚影，形体变幻不定。
    运转瞳术定睛再看，虚影清晰许多，远远不止一道虚影，成群虚影划过虚无，坠落向混沌天和虚界七域。
    “原始天魔，全是原始天魔……莫不是它们倾巢而出了！”罗生魂老脸一惊。
    神阴娘娘侧目而视，叹道：“此次劫难之大前所未有，恐怕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虚界难保，众生难保。”
    原始天魔衍化天魔，祸乱世间，可叫修士走火入魔，叫众生丧失人性，轻则性情大变，重则彻底六亲不认只知杀戮。
    相传原始天魔诞生于天外天某处，因众生魔念而生，来自众生，如今成群闯入虚界乃至大天地，算是重回众生当中了。
    可想而知，头一批生变的便是真魔一道修士，势必真正沦为魔物，受原始天魔驱使，祸害生灵。
    地阴之气越积越多，生机涣散加快，又有来自真实仙界一角的污染，本就大乱难活的天地，再添原始天魔，仙佛之下的生灵恐会提前迎来终结。
    同行的几女之中，周婉小脸上流露出些许异色，她想到了玉琼子。
    若是玉琼子没熬过生机涣散，先行死了倒好，没死的话，等到原始天魔降世，玉琼子的下场会比死还不如。
    念及此处，她歪头向柳风，见其双目微眯，竟似在修行。
    以现今柳风的神魂之强大，一念间就可推演过去现在种种因果，必能预料到玉琼子的凄惨结局。
    但看柳畜牲无一丝一毫神色波动，显而易见，对于年轻时有过肌肤之亲的老相好，柳畜牲浑然不在乎。
    “福兮祸兮，大劫之下有大造化，是劫难，亦是机会……此等大劫之世，说不得会诞生诸多教主层次。”阳山子语气唏嘘，仰头上望。
    若不是混仙泽生变，他哪来的机缘再进一步，只会拖着老朽之身，等待化土的一日。
    这时，邢子平蓦地开口道：“我涅生教两位教主，就在上方。”
    也是在此刻，上空虚无中模糊可见宝光悬空，有好几家其他势力来得更早。
    距离拉近，四件道器映入眼帘，除涅生教一家，另有昆仙洞、画蛇、麟蛟三家。
    后边三家皆出自混沌天，最先发现混仙泽生变，最早谋划的是这几家在情理之中。
    这三家与柳风都有过节，但死伤的是圣子道子，放到当下在场人物眼中，这点过节远算不得死仇。
    无人多看后到的柳风一行人，来到这里的柳风同样没多看其他几家势力。
    不论是他，还是神阴和罗生魂等人，目光都被更上方的庞大黑影吸引。灵压在此强大到令二身仙无法支撑的，只能立身于道器护持范围之内。
    而这恐怖灵压的源头不像是来自上方黑影，那像是法宝的一部分，呈弧形，状似轮盘一角。
    黑影横断泥流，延伸出泥流进入虚无，但并未贯穿泥流，因黑影不是实体，仅是某物投影。
    状如轮盘一角的投影悬空，其上数之不清的禁制符文流转，仅是投影而来的禁制就将附近泥流之外的一切磨灭，回归混沌景象。
    一行人眼中所见，上方漆黑如同被抹去了一块，混沌迷蒙，同样漆黑无光，又与远处虚无不同。
    柳风端详一眼，不禁神色恍惚了一刹，觉得眼熟。
    他进过玄都老道的玄都天书，那是道虚子与玄都联手炼制，三百页天书空间之外，有一面轮盘。
    一瞬间，属于道虚子的记忆再有部分涌入脑海。
    “道虚子当年与玄都便有心再开一片天地，炼制出轮回盘……应该是见过真正的轮回盘，因而仿着炼制，算是赝品。”
    不出所料的话，上空轮盘一角投影，来自真正的轮回盘。
    “依此地灵压，只是一角投影的话，教主化身能越过去才是，我凭炼阴镜也可通过……不对，那是……”
    柳风双瞳中佛光流转，再细看庞大黑影，在其中两处，分别看到了两道人影。
    确切而言仅是人形，面色镇静毫无浑噩之色，是两尊昆仙，而非混仙，教主层次的昆仙。
    一人生有六目六头，每一头都是独眼；一人如男女连体双生，左右各半张脸半边躯壳。
    这两尊修成教主层次，心神俱全的昆仙与昆仙洞教主化身的气息不同。
    前者如未经世俗污染的璞玉，生于此、长于此，修行也在此，始终在感悟轮回盘投影，不存在七情六欲。
    教主层次修成化道之法，这上方盘坐轮回盘投影之上的两尊昆仙，似成了真正的大道化身。
    相比之下，走出混仙泽的昆仙，在虚界一步步修成教主层次者，事实上已与其他各族修士无异，有利欲之心。
    两尊昆仙就那般盘坐在上，一动不动，既没有看下方各家仙佛，也丝毫没有起身动手的意思。
    即便如此，四家先行早早过来的势力，四位教主化身，以及四位只差教主层次一筹的副教主，无一敢贸然闯过去。
    “那两尊昆仙不是一般三身道仙，放在教主层次之中也属强者！”神阴娘娘道破其中蹊跷。
    可想而知，如若轮回盘投影上的两位昆仙有凡心，必定会截走泥流中的好处，甚至打杀过来争夺好处之人。
    然而就眼下状况，各家虽心有猜测，照样是不敢上去，亦不敢随意隔空试探，稍有差池怕是得全交代在此。
    罗生魂看了少顷，沉声道：“最好别招惹他们，莫要自作聪明以化身试探。”
    “你们且细看那处轮盘投影，上面好些裂痕，天地大变，混仙泽生变，这投影无法维持太久了。”
    等到轮盘投影散去，两尊昆仙多半会起身离开，到时候便可过去。
    当下而言，不是非闯过去不可，等着上方泥流带下其他血泥，配合带下来的教主灵性和残念，一样是足够造化出教主层次的机缘。
    “柳风，我教教主传音于我，称看到教主层次血修罗长生种过去，跟随的血修罗只有一人，是你分身！”邢子平蓦地传音提醒道。
    柳风闻言心中一沉，揣摩血修罗长生种的用意。
    “教主层次长生种，有长生种本源加持，只有此等存在敢无视这两尊深不可测的昆仙，直接过去……就是不知，独独带我分身为何！”
    教主层次血修罗，同样属修罗血海本源的一部分，带他分身同行，其实就是修罗血海本源的意思。
    不涉及天地真相，不涉及大道，长生种本源不可能带上他分身。既然带了，就是有大用。
    “修罗分身已与我斩断联系，但其神魂灵性还是我！我能追寻前世因果，他也能，我神魂与众不同，有部分那位存在的灵性，他也有……”
    柳风恍然，关键之处应该就在此。
    泥流源头可能为真正的轮回之地，那等触及天地真相的奇异之地，一般教主层次都难闯，但他不同。
    “当年为自救，抛弃分身，可切莫要成我大患！”
    想到某种最坏的可能，柳风心中稍有忧心，如早些知晓自己灵性中的真相，他不可能轻易抛弃自己分身，叫分身脱离自己控制。
    尤其是成为长生种的分身，倘若能预料到有这一日，他会设法除去修罗分身。
    心念一转，柳风随即暗自摇头。
    昔日实力不够，身不由己。教主层次都不可能事事算尽，何况是当年的他。
    曾经走一步算一步，留下些后患着实无可避免。
    “前世梵月分身成长生种，也无害我之心，这一世修罗分身出自于我，而我今生心性……被坑害了多半要报复！”叹息一声，柳风不再就此多想。
    他今生必须超越道虚子，甚至取代那映照出虚界的存在，又岂能被自己分身拦路，遇到分身挡道照杀不误。
    眼下不宜贸然闯过去，只能等。
    “先在此修行一段岁月，随我进炼阴镜内天地。”柳风招呼一声，身下血月波动如水，映出其中内天地。
    罗生魂和神阴娘娘等人会意，知晓是到了分好处的时候。
    等分完好处，借柳风光阴禁制修行，炼化完各自分到的好处，再出来收集此地飘散的教主灵性。
    如若期间上方轮盘投影消散，便可再往上前行逆行一段距离，看看上面有无其他机缘。
    一行人没入内天地不见，只留炼阴镜悬在泥流间。
    没多久，下方两位圣血准教主到来，接着是帝女宫和泥萨教两家。
    在这两家之后，有准教主修为混仙逆行到此，头顶两名女子异道修士盘坐，一妖娆娇媚、一清冷如水。
    两女不同于其他人一来就看向轮回盘投影，眸光移动，先瞥了眼炼阴镜，及时止步，隔着老远不再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