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倒灌，充斥了视野。苏陌扑腾了两下浮出水面大喊救命，没多久又呛了几口水，被湖水淹没，求救声湮没在哄闹声中，没有人发现黑黢黢的湖面上有个孩童在浮浮沉沉，狼狈地挥舞着双手大声呼救。

    渐渐的没了力气，冰冷的湖水附骨之疽般纠缠在幼嫩的肌肤表面，仿佛是被抓住了手脚，一寸寸，悄无声息地拖入黑暗深处。窒息感，水，倒灌进口鼻，他痛苦地动弹了一下，紧闭上双目。

    持续的耳鸣一浪高过一浪，就在失去意识之际，脸颊上感到一阵剧烈的拍打。猛地睁开了眼睛，吐出一大口河水的同时，久违的空气冲入鼻腔。苏陌痉挛般大口咳嗽，全身无力地趴在地上干呕。

    “你是哪家的小孩？”

    清脆好听的声音，抬起头，这才发现眼前和自己同是一身湿透的少年。近在咫尺的面容精致如画，漆墨的发丝紧贴在白玉雕琢的脸颊上，冰凉的水滴顺着线条优美的下颚汇聚成一股细流，湿透了的白衣紧贴着颀长的身躯，有一种别样的诱惑气息。

    然而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一双剔透的双眸。冰冷艳丽的色泽，被水面泛起的寒光一照，仿佛光影交错处华彩千变的琉璃宝石，色泽明艳得让人无法直视。一双沉夜般的重瞳深眠瞳中，清晰地倒影出自己苍白的面孔。

    苏陌一时看得呆了，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少年微微蹙眉：“你一个人？”

    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少年在跟自己说话，苏陌忙不迭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苏陌。”低低的声音带着点生怯感，做坏事被捉奸般，苏陌无力地低垂下头。

    冰冷的手指摸了摸自己湿透的额发，抬起头，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眸中略带笑意。被这么美丽的人微笑着直视，苏陌只觉得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感，不由得也笑起来。

    “苏陌，你想看烟花吗？”

    “想。”一提起烟花，苏陌双目一亮，大声喊着猛地站了起来。没想到脚下地面一阵剧烈颠簸，一个没站稳，噗通一声跌倒在少年身上。

    这才发现自己脚下踩着的不是站在平稳的地面，而是坐在一艘小船上。

    “对、对不起。”窘迫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晃得小船更加颠簸，晃荡起的白浪从船舷上灌入了原本就狭小的船中。

    苏陌忍不住惊呼起来。

    “别动。”

    只是一声制止就让苏陌浑身僵硬地停止了挣扎。耳边传来少年胸腔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鼓击着耳膜，和着他心跳的节拍，苏陌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也跟着一下一下地平稳下来。温暖的体温透过浸透冰冷湖水的外套融化在一起，一股热潮从脚底心直上头顶，脸颊上不知觉地火辣辣起来。

    待小船再度平稳下来，少年抓住苏陌的肩膀，让他在对面的位置上坐稳了，这才摇起双桨。随着木浆吱呀的摇晃声，水波晕开涟漪，仿佛一片轻盈的羽毛，小船悄然荡开蔽身的苇草，缓缓飘入湖心。

    察觉到苏陌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摇桨的少年抬起目光，微微勾唇淡笑：“怎么了？”

    苏陌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潮红：“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宝石一样。”

    “是么。”少年脸上的笑容更深刻了几分，在浓墨重彩的夜色中，那巧夺天工的精致五官美得让人忍不住暗中叹息。

    “能摸一下吗？”

    面对苏陌又期待又兴奋不已的眼神，少年犹豫地微微蹙眉，最终受不了眼前那双亮闪闪的黑眼睛，还是点了点头。

    眼看肥嘟嘟的小手探过来，他下意识后仰躲开，然而在躲开的瞬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靠过来，让那带着糕点甜香的手指触到眼皮上。

    触手的感觉是对方滑腻的肌肤，还有眼皮下缓缓滚动的眼球的形状。扇面般长而蜷曲的睫毛在不安地颤动着，苏陌忍不住凑近过去，像是探究什么奇特的生物，在那颤抖的睫毛上轻刮了一下。

    仿佛蝴蝶睁开羽翼，漂亮的眼睛忽地睁开，剪影重瞳中清澈地倒影出自己的脸。

    “到了。”

    少年站起身来，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看到不知不觉船已经驶到了清平湖中心的湖心岛。

    苏陌不安地蹙起秀气的双眉，紧紧抓住正欲上岸的少年：“真的要上去吗？大人们都说岛上有绿眼睛怪物。”

    “那是他们骗你的。”

    “你怎么知道？”

    苏陌还是不安地摇头，说好了看烟花，带他来这渺无人烟的荒岛上做什么？

    少年不声不响地眨眨眼睛，忽然伸长舌头做了个鬼脸：“看，绿眼睛的怪物。”

    苏陌先是一愣，紧接着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你为什么要假装成怪物吓人？”

    “因为我在岛上藏了宝贝？”

    “是什么宝贝？”

    “就是这个。”

    言语间，少年在一块巨石后蹲了下来。在他面前是一棵幼小的绿苗，看不出是什么植物，绿油油地舒展开两片嫩叶，慵懒地沐浴在月光之下。

    “这是什么？”苏陌也学着他在另一边蹲下。

    “你知道优昙钵华吗？十年长成，开花一瞬。短短的几分钟就芳华尽谢。”

    苏陌歪了歪脑袋，茫然地摇了摇头：“好看吗？”

    “当然，那是世上最美的花。”少年重重点头后抬起目光，倏忽莞尔“想看么？”

    “想。”毫不犹豫地大声喊道。

    少年微笑起来，仿佛昙花一现的笑容在刹那间逼进苏陌灵魂深处：“那我们约定了，十年后再来这里一起看花。”

    “好，打钩钩。”

    随着尖锐的呼啸直入云霄，璀璨的烟花在刹那间涂染了整片苍穹，酴醾晕染。记忆中刹那间被打亮的绝艳面容，美得让人窒息。

    黑暗中，眼睫轻轻颤动几许，苏陌缓缓睁开双眸。

    “梦到什么好事了？笑得这么甜。”

    一手支着脸侧，歪躺在身侧的男子笑得艳丽如斯，和记忆中清丽绝伦的面孔一一重叠，苏陌忍不住微微勾起唇瓣。是了，那时候忘了问他的名字，等回过神来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过，既是注定了相遇，就算企图错过也无法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