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若不是你太过顽固，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胡先生道：“可是自从我接管云京之后，我就再也未曾踏足过城外半步，也从未纵容下属们滋扰生事，近些年的事虽然我也有所耳闻，可是你该找我的人并不是我，而是——”

    明月辉打断他的话：“该找谁我自然我知道，实话说，来之前我并不知云京情况会是如此，若非——若非王爷求我，我本也不愿多管闲事。”说罢看了身边的临江王一眼，对方则回以微笑。

    小王爷不解道：“求你……哥，你求他什么了？”

    临江王则一声叹息。

    “自然求了应做之事。”

    “应做之事……？”

    临江王道：“凛儿你别怪哥哥瞒着你，其实从一开始，哥哥就知道我们都已经是死人了。”

    “什么……？”

    小王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临江王缓缓将自己的衣服解开，露出整个胸膛来。。

    只见一道血红的刀印几乎将他拦腰砍为两节，刀口处皮肉翻卷惨不忍睹。

    看起来就像是刚刚被人施以毒手，伤口处的血迹却早已凝固。

    小王爷忍不住叫道：“哥——你——”

    临江王重新将衣衫穿好，慢慢说道：“……父亲谋反的那一夜，毅他派人将我一刀给杀了，虽然后来我又醒了，还待在云京城里，平时行动也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好几年这刀伤却总不见好，你每七天就忘了之前来找过你的朋友，也就是这位小城主，哥哥我就是再傻，也该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到小王爷震惊的神情。

    临江王忍不住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着你们这么多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大概也都清楚，却不知道要怎么帮你们。凛儿，我知道你怪哥哥一直关着你，不让你出城。可是你知不知道……上回你差点跑出城的时候，你的魂魄被震散了一大半，要不是这位城主损耗自己的修为救你……你恐怕已经——”

    “救我？”

    原来他已经又死过了一次，却又被人救了吗？

    小王爷简直要被气死了。

    他看着小胡大声说道：“你凭什么自作多情救我？！”

    一次次地擅作主张把我拉回来这个地狱，日复一日遭受折磨。

    胡先生低着头没有说话。

    临江王道：“罢了……这么多年来我也看透了……孰是孰非又有谁能说得清楚？这是这局总有一日要解开的。凛儿我知道你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再留在这里更不愿意欠人情的，也决计不愿意害人的，今日咱们就把这笔账清了吧。”

    说罢又看着胡先生：“这位朋友……劳烦你解除契约，算是为了我和凛儿，也为了你自己的性命，倘若你再不答应，到时候不仅我们会死，连你的命也要赔进去。”

    胡先生当然不答应：“不行……要是我放弃了契约……你们都会死……你……小王爷，小瑶……还有城里所有的居民……我是你们的城主……我不能这样做。”

    临江王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们本就已经是死人了……困在这座城里……日复一日地过着同样的日子，又有什么意义？”

    “就算是没有意义……就算你们已经死了，你们也依然存在着，会动会跳会说话会思考……爹说过万物皆有灵……哪怕你们不再是人……你们也还是以另外一种形式‘活着’，我不能做那个杀了你们的人。”

    “难道你想让这种日子一直重复下去吗？等到下一个七天，所有的人都忘了今天的事，像往常一样那样重复地做做了几百年的事，说说了几百年的话？更何况……凛儿和小瑶现在已经回想起了从前的事，你难道想让他们带着记忆和你一样在这里几百年吗？或许对于你们来说百年不过白驹过隙挥手一瞬，可是对于人来说，那是这世上最漫长最煎熬的痛苦。”

    “可人不都是想长生不老的吗？待在这里与世无争……不理会人世间的那些烦恼……不是很好？”

    “对于你来说是，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

    “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啊……”

    胡先生这样说着，不想相信。

    一直沉默的小王爷，这时候突然对明月辉说道：“你救救他吧……”

    明月辉皱眉：“救了他这个城就会一直延续……你又想待在这里了？”

    小王爷摇了摇头：“不，我并不想，可是想死的人只是我一个……没必要拉着全城的人和我一起送葬……死的方法不是很简单吗？走出那个城门就是了，就像我一直想要的那样，可是其他人——”

    小王爷看了看站在一旁沉默的张瑶，又看了看旁边一脸肃穆的侍卫们，又看了看已经沉睡的云京城里稀疏的点点灯火。

    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还不知道他们自己已经死了。

    侍卫们还在忠诚地履行着他们的职责，公鸡们还会打鸣，巷子里的王大娘还会一大早救出来吊着嗓子卖烧饼。

    有的人因为伤心的事情哭，更多的人却会因为看到新的太阳而开心地笑。

    小王爷突然有些释然：“小胡说的没错……被困在这座城里的人不仅是我……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人，如果让他们选择的话，他们说不定会选择就这样平平安安的在城里生活下去，我没有资格为他们做选择。”

    明月辉问：“即使他们已经是死人？”

    小王爷就笑了笑：“死人吗？可是我并不觉得他们已经死了，更不觉得自己是死人。”

    明月辉不再说话。

    小王爷默默走到临江王的面前：“哥……抱歉……没想到这么多年也没能长大，到最后就连出城这么一点事，也要麻烦你来帮我解决。”

    你难道想让他们带着记忆和你一样在这里几百年吗？或许对于你们来说百年不过白驹过隙挥手一瞬，可是对于人来说，那是这世上最漫长最煎熬的痛苦。

    听到临江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王爷才明白，几百年的囚困对于他来说是煎熬，对于临江王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更不用说，他还可以制作音乐，他还有爱丽丝，他还可以恨。

    而临江王一个人孤寂地在这里待了几百年，又有什么呢？更不用说还要被他撒气怨恨。

    小王爷忍不住地难过：“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临江王摇了摇头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这么多年将你囚禁在府里也是委屈你了，你不怪我便好。”

    小王爷怎么会怪呢？

    他擦干净自己的眼泪，抬头看着临江王：“哥，咱们一起走吧。”

    走？去哪里？

    没有人知道答案。

    他们却知道。

    临江王点了点头，看了明月辉一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