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第二百四十七 你们这些大明谜语人!
赵贞吉自回御史台,张居正和谭纶自回大明门内阁。
从长安街拐进进大明门左边办公区的大门,马车走了五六分钟,在最里面一座牌坊式大门前停下,这是内阁正门。
张居正和谭纶陆续下了马车,提着前襟,默然无声地走进大门,进到前院,微笑着互相拱手,一边直走,一边向左走。
张居正直走,来到最里面的政事房,张学颜和曾省吾在门口候着。
“属下见过张相。”
“进去说话。”
进了宽敞的政事房的外间,张居正在上首位坐下,张学颜和曾省吾分坐两边。
等杂役端上热茶退下后,曾省吾忍不住问道:“老师,今日西苑开会,动静很大啊。有人说勋贵们被一网打尽,出南华门就被京营的人抓了。”
“暂时禁居在家。他们啊,摊上大事了。”张居正把神武社案件前因后果,简略地说了一遍。
张学颜微笑道:“张相,皇上还是老方子,迂回包抄,旁击侧敲啊。先是大张旗鼓地稽查偷逃和漏税,以它为抓手,把最要紧的神武社给揪出来了。
下官敢肯定,神武社早就被东厂和锦衣卫查明白了,顺天府的风雷行动只是个药引子,好名正言顺地把整个案子引出来。”
张居正捋着胡须说道:“只要管用,不在乎方子老不老。
皇上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愿像太祖皇帝那样,缇骑四出,无故株连。他心怀大志,要建立自己的祖制。”
曾省吾嘿嘿笑道:“这次勋贵们算是栽到坑里去了。
皇上这次在总戎政使一事上,再三迟疑,态度或左或右,连我都忍不住嘀咕,皇上该不会真要把总戎政使给到勋贵们吧?”
张居正答道:“皇上是行文武制衡,总戎政使是不会再给文臣了,不过也不会轻易地给到勋贵们,总要循序渐进一段时间。
胡汝贞、谭子理是最合适的过渡人物。文臣出身,又跟武将们出生入死,压得住阵脚。还都因军功封爵,是勋贵。
有心人心里都有数。你们没看,谭子理一直稳坐钓鱼台,丝毫不见慌乱。只是那些勋贵们利令智昏。”
曾省吾笑呵呵地说道,“那些勋贵一直游离于庙堂,没有切实体会过皇上的心思和手段,这才着了皇上的道。但凡在皇上手下历练过,睡觉都要睁大了眼睛。
只是不知这些勋贵,有没有机会总结经验。”
张居正看了他一眼,“三省,不要幸灾乐祸!
今日皇上还顺手敲打了我们。神武社六十五枝鸟铳,是从浙江地方流失出来的。锦衣卫翊卫司组成专案组,彻查此案。
棍子敲在浙江地方头上,又何尝不是敲在内阁,敲在我们文官头上。”
张学颜若有所思道:“皇上的手段越发地跟世宗皇帝像了。”
张居正答道:“祖传的!皇上可是世宗皇帝的好圣孙。时不时敲打一下臣子,省得太跳脱了,这肯定是世宗皇帝手把手教的。”
他捋着胡须,微皱着眉头。
“浙江这两年确实落后了,隔壁江苏和沪州,蒸蒸日上,越发地繁华。反倒是浙江,这两年不温不火。”
张学颜附和道:“张相,浙江上下这两年有点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的意思,多亏当年杨金水、谭公、王尚书他们在浙江把基础打得扎实,才没有落得太多。”
张居正摇了摇头:“那不行。浙江基础这么好,进步得太慢就是落后!
内阁还指望着它把布、丝绸和对外贸易再涨一涨。它要是只想躺在功劳簿上,内阁的期望不就落了空吗?
本相看啊,还是领头人的问题。皇上说得对,国策方略定下来后,最重要的就是各级官员执行了。船儿跑得快不快,全看船长的本事了。
浙江不行,巡抚徐伯鲁(徐师曾)难逃其咎!”
张学颜和曾省吾对视一眼,小心地说道:“张相,徐抚台长而博学,兼通医卜、阴阳等,又是石麓公的同科,关系密切。”
张居正双眼透着寒光,“子愚是在提醒本相,徐伯鲁是李石麓一手提携举荐的。这事,本相心里有数。
李石麓虽然闲居律政院,但毕竟是前首辅,皇上的老师
刚才子愚也说了,徐伯鲁博学,通医卜阴阳,偏偏缺少魄力手段。到地方任抚台,监管三司,调和阴阳,要的就是魄力和手段。
本相想好了,届时调他回礼部任右侍郎,兼管民政司,负责医卫、救济等事宜。只是现在本相头疼的是,浙抚的新人选,不好选啊!”
张学颜、曾省吾沉默不语。
谭纶回到属于内阁襄理的“办公室”里,他的办公室比张居正的政事房小四分之一,也分前后两间。
内阁去襄理和左右议政,改为左右丞的工作正在进行中,左右丞的人选据说在资政局会议上定了下来,现在就等着谭纶挪位子,然后一串的萝卜开始填坑。
谭纶刚坐下喝了两口热茶,书办就来禀告。
“襄理大人,汝宁侯来拜访。”
“请进!”
卢镗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拱了拱手,一屁股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
“快点上茶,渴死老夫了。我还以为谭公去了兵部,白去那里跑了一趟。”
谭纶淡淡地答道:“老夫已经把兵部的事,跟郑禹秀(郑洛)交接清楚了,还待在那里作甚。”
卢镗看了一眼门口,上半身前探,轻声问道:“谭公,皇上这次不会下狠手,把勋贵们一扫而空?”
谭纶看了他一眼,“什么叫一扫而空?成国公、镇远侯、阳武侯不是勋贵?你我不是勋贵?西征和南大洋经略的戚元敬和俞志辅不是勋贵?”
卢镗苦着脸说道:“谭公,我的意思是皇上会不会把二祖列宗册封的勋贵世家一网打尽?这过于苛刻了吧。”
“皇上要文武分制,勋贵要分的是戎政府这块面饼,他们多了,我们就少了,你愿意给他们分吗?”
卢镗想了想,正色答道:“谭公,我是无所谓了。就凭我们在皇上那里的圣眷,他们再怎么也抢不过我们啊。戎政府这块大面饼,分些边角料给他们,也可以啊。
我们现在是勋贵,世袭罔替,传几代也跟他们一样了。现在不拉他们一把,以后谁拉我们一把?”
谭纶欣慰地笑了,“你个卢大胡子,有情有义。”
他点了点头,神情变得凝重,“于情于理,我们要拉他们一把,老夫更要拉他们一把。”
卢镗愣了一下,随即听懂了谭纶的话。
有心人都知道,等钓完鱼,谭纶就会接替胡宗宪,出任总戎政使,那他代表的就是大明军方的利益,其中包括勋贵们,不论新旧。
身在其位,就得谋其政!
谭纶必须要维护好军方的利益,否则的话就是不称职。于情于理,他必须要拉勋贵们一把。
卢镗保持上身前探的姿势,“谭公,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今日进西苑前,我去临家婆子店吃早饭,潘应龙也去了,就坐在我旁边,然后叫我给成国公和镇远侯带句话。”
谭纶眉头一挑,“什么话?”
“宋贵妃。”
“宋贵妃,就这一句?”
“是的。我到了南华门,不敢冒然去找成国公和镇远侯,左思右想,就在门前打拳,结果还真把朱希孝给钓过来了,顺利地把话递了过去。”谭纶笑而不语,心里还在盘算着宋贵妃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谭公,潘应龙这句话什么意思,我虽然不懂,但肯定是给那边提个醒的。
潘应龙这边叫我递话提醒,那边在太极殿把成国公他们的犊鼻裈都给扒拉出来,顺势还把神武社那颗震天雷引线点燃了。
谭公,他是不是有些.”
“左右逢源?”
“对,鼠首两端,我不喜欢。”
“潘凤梧与我们虽然同殿为臣,但是有他自己的职责和立场。他愿意私下叫你递话,还是存了一份善意,凡事留余地。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谭纶说着话,捋胡须的右手定在那里,他突然悟到潘应龙递过去这句话的意思,心里马上有了定计。
“来人!”
随从在门口应道:“老爷。”
“去转运司,把保卫局递上的万历二年甲六十四号案的卷宗和证物拿来,记得拿抄件,证物拿一部分即可。”
“是。”
转运司类似于路政和航运部门,水陆兼管,是驿站服务公司和客货运输公司的监管部门。
没一会,一位书办跟着随从敲门进来,递上一份厚厚的文卷,还有一个木盒子,放到桌子上。
谭纶挥手叫他们下去,指着桌子上的卷宗和木盒子说道。
“汝宁侯,打开那个木盒。”
卢镗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二十几枚银圆,跟市面流通一样,只是光泽上似乎没有那么亮。
这很正常,银圆经过市面上流通,可能淋雨泡水,可能会被无数人的手摸过,可能掉到泥泞污秽里,各种可能都有。
所以有的光泽明亮,有的光泽黯淡。
“这二十几枚银圆,都是假的。”
卢镗一愣,“假的?看不出来啊。”
“这假银圆先是几家驿站收到了,存银行时被发现。接着又有几家驿站和两家客运公司收到类似的假银圆,他们报了上来。
老夫把线索转给户部和刑部,同时也叫转运司保卫局查了查,还真查到些东西.”
不要小看兵部,人家跟刑部一样都是强力部门。底下的驿站服务公司和运输公司,大多数是卫所转过来的,都是军队出身。
转运司保卫局,下管各驿站和运输公司的保卫科,职责是保护驿站和运输公司人货安全,需要跟窃贼、强盗、劫匪和骗子斗智斗勇,能打的很!
还有一个侦查处,专办驿站和运输公司的大案要案,更能打!
谭纶打开桌子上的卷宗,扫了一眼目录,从中间抽出一纸抄件,递给卢镗,再把装假银圆的木盒子推了过去。
“拿着。”
卢镗有些傻眼了,“谭公,我拿着干什么?”
“去给成国公!”
卢镗虽然不知道这份抄件和假银圆有什么用,但明白谭纶是在出手拉勋贵世家一把。
他接过抄件,往袖子里的暗兜里一塞,再把装假银圆的木盒盖上,夹在腋下。
“谭公,走了。我现在就去成国公府。想必这些家伙都聚在那里,一起垂头丧气,嘿嘿,我就喜欢干这活!”
卢镗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谭纶默然了一会,突然笑着念了一句,“好你个潘凤梧,以前没看出你有这么多心眼。”
成国公府厅里,朱希忠、朱希孝、顾寰、薛翰、宋世恩、汤世隆、郑崑、柳震、吴继爵围坐一圈,各个愁眉苦脸。
朱希孝、宋世恩、汤世隆、郑崑、柳震、吴继爵巴拉巴拉吸着《红日》牌香烟,青烟一团接着一团喷出来,四下弥漫,很快整个厅就烟雾缭绕,几个人就像坐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卢镗跟着仆人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乐了,“兄弟伙,你们在干什么?熏肉干啊!”
坐在最外面的吴继爵连忙挥挥手,把身边的烟雾驱散,看清楚是卢镗,神情复杂地问道:“汝宁侯,你来成国公府作甚?”
“看你这酸溜溜的样子,老子又不是去你恭顺侯府,老子来找成国公。”
看着卢镗趾高气昂的样子,吴继爵恨得牙根直痒痒。
“你是看我们笑话的吗?”
“看看你这小肚鸡肠的样子,你们的笑话有什么好看的?看你们的笑话,老子还不如去醉风楼看那里的头牌。
成国公,我有事找你。”
朱希忠右手握拳,捂着嘴巴,弯腰咳嗽了几声,“汝宁侯,请坐。不要抽烟了,汝宁侯前来,肯定有要事。”
卢镗一屁股坐下,裂开嘴笑了,“还是成国公了解我。”
吴继爵就是看他不顺眼,“你有什么要事?”
“我来帮你们的。”
“你会这么好心?”
卢镗摇头晃脑地说道:“老夫出生入死,浴血沙场,终于凭借军功封侯,跟你老吴平起平坐,也是勋贵一份子。勋贵有麻烦,就是我有麻烦。”
吴继爵被气得半死。
卢镗话里的意思我凭借军功封爵,你老吴是靠着祖上遗荫才跟老子平起平坐,你有什么资格质疑老子?
朱希忠沉声说了一句,“恭顺侯,让汝宁侯说完来意。”
吴继爵屁股挪了挪,身子侧向另一边。
卢镗看着吴继爵吃瘪的样子,心情舒畅,把东西掏出来,“成国公,镇远侯,这是谭公托我带给你们的。”
顾寰故意问道:“东宁侯谭公?”
“对,东宁侯谭公!”
朱希忠看完卷宗,又打开装假银圆的木盒,脸色阴晴未定。
你们逗我玩呢!
此前叫卢镗捎带的宋贵妃一句,我们还没搞明白,现在又塞了一份假银圆案的总结报告抄件,还有二十几块假银圆,什么意思啊!
你们倒是说清楚啊!
偏偏喜欢在这里故弄玄虚,打哑谜,好玩是吗?!
(本章完)
第738章 第二百四十七 你们这些大明谜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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