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做人要厚道!
徐文璧诚然道:“永康、武定侯他们还身陷囹圄,我们却跑去南苑寻欢作乐,不大地道吧。”
宋世恩摇头道:“定国公太厚道了!这些混蛋为非作歹、作奸犯科,败坏的可是我们勋贵的名声啊!
现在被皇上绳之以法,活该!这样的败类就该早早抓起来!我们现在去南苑,就是去庆祝了,庆祝世上少了一群祸害,乾坤清朗!”
徐文璧看着他,想起嘉靖三十九年,有言官弹劾宋世恩,外示朴野、中怀狡诈,跋扈张狂、贪鄙不法,被世宗皇帝罚了一年俸禄。
当然了,言官弹劾勋贵,那是属于日常操作,再看看这两个罪名,都是弹劾勋贵最常用的词。
宋世恩三分罪过,被言官夸张成了十分。
不过从那次被罚禄后,宋世恩老实了很多。
朱希忠转头看向徐文璧,“定国公,世宗皇帝体恤老臣,他老人家还在时,几次三番提醒过我们这些勋贵,要小心谨慎,恪守臣道。
可是这些人就是不听。
皇上初登大宝之时,本公借着寿宴的机会,也给诸位提了醒,让各位再三检讨,遵法守律,不可再孟浪。
还是不听啊。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而今落得如此下场,也怨不得我们了。”
吴继爵愤愤地说道:“这些家伙完蛋了最好。私藏火器,伪造银圆,还他娘的组织什么壮士队。真要论起来,阴蓄死士、暗藏兵甲、图谋不轨,多少脑袋也不够砍的!
最可恨的这些家伙故意拉拢我们府上那些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他们想死不要紧,还要拖着我们一块死。
如此歹毒的玩意,早死早超生,省得再祸害我们!”
徐文璧听得心头一动,想起自己府上的老四,神武社的社员,还被关在监牢里,一时半会出不来。
再看着周围勋贵们,嘴角眼角都挂着掩饰不住的如释重负和窃喜,缓缓点头,“对,怨不得我们。”
薛翰走出来,举起右手,抖了抖宽大的袖子,大声道:“今天春萼馆,我请!”
“好!”
“国丈豪气!”
“国丈威武!”
“国丈又高又硬!”
众人纷纷高声叫好,一片欢呼!
时光如梭,飞逝而过,转眼间就到万历三年二月初二。
春日乍暖,寒风未去。
西苑瑶华宫后殿园里,朱翊钧扶着肚子圆滚滚的薛宝琴,在径小路上慢慢走着。
“慢些走,这春雪刚化,路上湿滑。”朱翊钧说道,“初春的寒气刺骨,你怎么还想着出来走走。”
“前些日子下春雪,臣妾待在屋里七八天,实在待得气闷。终于等到雪化日暖,想出来走走。”
薛宝琴摸了摸肚子,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
“臣妾觉得,肚中的宝贝也待得气闷了,必须出来走走。”
“医官们说,皇后的预产期就在这几日。朕已经叫他们妥善准备。”
“大家多说,多亏了皇上想出了诸多良法,还筹备了产科和育儿所,万全准备,才让臣妾等人顺利生产。”
“主要靠老天爷给朕几分薄面。”
顺妃王氏生下皇长女,贵妃宋氏生下皇长子,恭妃许氏生下皇二女,淑妃曾氏生下皇二子,宁妃葛氏生下皇三子,中间虽有波折煎熬,但好歹都母子平安。
简直就是奇迹!
朱翊钧总结分析过,一是自己的准备工作做得好。
从孕期多运动,营养均衡;再到产科消毒、产科医士培养和各种器械打造,甚至用牛羊角胶化掉后造出了输液管,针头,以及输液瓶和葡萄加盐水,危急时刻上输液。
二是当初选妃时,选了盆骨开阔,身体健康,利于生产的女子。林黛玉这样的女子,才色再佳绝,第一轮都被刷了下去。
第三真的是运气爆棚。
现在皇后薛宝琴要生了,康妃董氏也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
两人在园里慢慢走着,突然薛宝琴指着园一角说道:“皇上你看,那里冒绿芽了。”
朱翊钧顺着手指看过去,一片半米见方的翠绿,刚刚钻出来的草尖就像婴儿头上的胎毛,柔软轻盈,它旁边还有些许未化的积雪。
白雪衬得那片翠绿,更加鲜艳生动。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
朱翊钧连连点头,“好诗,好诗!”
“这是前唐韩昌黎的《春雪》。”
“韩愈的诗,那朕没有说错,确实是好诗。”
薛宝琴抿着嘴巴笑了笑,“皇上有去看了几位皇子和皇女吗?”
“去看了,他们能吃能睡,无忧无虑,不知多快活。朕恨不得都想躺在他们旁边!”
你躺在旁边想干什么?
臣妾懒得说破你!
薛宝琴美目横了朱翊钧一眼。
两人边说边聊,薛宝琴突然问道:“皇上,听说文化建设委员会的张四维,行文浙江法司,把浙东名士沈万勋给收监了?”
“对的。皇后怎么知道的?”
薛宝琴坦然道:“沈公与臣妾薛府有旧。沈公早年间就名动天下,嘉靖三十二年被延请为国子监博士。
三十五年,家父诚意请他到薛族族学为先生,教授阳武侯薛族子侄,当属薛氏一家的恩师。
嘉靖四十三年,沈先生以年迈体衰,辞馆回乡。不想被张四维给抓了。前两日家母进宫看望臣妾,提起此事。
天地君亲师,沈先生是薛府的老师,当年臣妾也是由沈先生启蒙的,所以臣妾斗胆问个究竟。”
“沈万勋,也是出自宁波沈家,虽然比沈万象大三四十岁,却是同族兄弟。他被收监,是因为嘉靖年间的李福达案。
私发揭帖、肆意造谣、干涉司法,文化建设委员会引用《万历元年新闻条例》,行文浙江检法厅,要求提请公诉。
检法厅初审后批出逮捕令,警政厅将其收监,开始审讯。”
干涉司法?
前两个罪名能猜想得到,但是听到后面这个罪名,薛宝琴有些吃惊。
万历新政,编修《六律》是重要举措。
律政院编撰完善,皇上批复,以大诰形式逐一公布。自此,朝野上下许多人对不断涌现出来的新律法,以及在案件中援用判定的新案例,表示不解。
说到底就是司法中的新思想和旧思维发生巨大的冲突。
薛宝琴沉吟一会,问道:“李福达案?”
“对。”朱翊钧把薛宝琴扶到阁亭里。祁言马上带人在阁亭里的凳子上铺上锦织垫,又在阁亭两角摆上两个火炉,里面烧着银丝炭,冒着热气。
流水介地端上热茶、果脯,摆在桌子上。
朱翊钧扶着薛宝琴在锦织垫上坐下。
“坐下慢慢说。”
薛宝琴坐下,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一双美目看着朱翊钧。
朱翊钧知道她想知道什么,开口道。
“李福达案历史有些久了,发生在嘉靖朝初年。
嘉靖三年八月,山西太原府徐沟县男子薛良向山西巡抚毕昭出首,检举山西五台县人士张寅是白莲教反贼头目李五。
毕昭不敢怠慢,把相关人犯一一收监,陆续审问。
张寅是大商贾,往来两京、河南、苏杭、徐州等地做买卖,家资颇丰,在太原、徐沟、太谷等地置有田地,同时在太原、太谷两城办有质库,典当放贷。
早在正德十六年,张寅捐纳了太原左卫指挥使的职位,长子张大仁也纳银在北京充吏。
嘉靖四年四月,张寅自京回太原自首,抗辨说薛良挟仇诬告。
张寅的辨状说,薛良乃徐沟县地痞混混,早年与人通奸,害怕泄露,把妇人逼迫自缢,被判处杖一百、徒三年,发配到同戈驿服役。
而后薛良买通驿丞,偷逃回乡,四处游逛,在张家典当行里借了十五两银子,久久不还,被威胁要告官,于是反咬一口,诬告张家。
到了嘉靖四年七月,薛良又拿出新状纸,补充出张寅是李福达的完整线索。
崞县人李福达,弘治二年谋反,被发配充军;后逃回躲住在陕西一带,以李五为名传教惑众,筹划了洛川县民乱。
事败后又脱逃,改名张寅,并冒入五台县张子名户籍。”
薛宝琴听得津津有味,“皇上,如此错综复杂?”
朱翊钧呵呵笑道,“复杂的还在后面,这还只是开胃菜,大幕徐徐拉开而已。”
薛宝琴从碟子里拈起一颗杏干,塞到朱翊钧的嘴里,“臣妾给皇上喂颗杏肉,再奉上一杯热茶,还请皇上继续说。”
“哈哈,好,继续说。”朱翊钧嚼了几口,咽下去后继续说道。
“当时审案的是山西按察司,几经勘察,五台县证实张寅确实有该县户籍。徐沟县证实薛良确实与张寅有仇。
验看张寅的身体,也没有发现薛良举证的龙虎形和朱砂字样。
陕西方面说当年与李五有关的造反者都病故了,无人可以证明张寅是不是李五。
薛良举出的证人,同里魏槐说他只是和乡亲们聊到了李五煽动一事,从来没有与薛良说过张寅就是李五。
张寅女婿戚广说张寅是太原左卫指挥,从来没有聚众叛乱。
综合以上证据,嘉靖五年二月,山西按察司作出了初审判决:薛良是诬告陷害。巡抚毕昭复审之后得出的结论一致,判定薛良以诬告谋反罪被放逐到口外(长城以北)。”
薛宝琴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皇上,这案情很清楚啊,而且也结案了啊?”
朱翊钧拿起湿毛巾搽了搽手,端起热茶喝了一杯,呵呵一笑。
“是啊,原本结案了,结果武定侯郭勋跳出来,节外生枝,让这件大案突生波折,后续走向完全不同。“
武定侯郭勋?
薛宝琴心里一咯噔,怎么还牵扯到勋贵了?
不过这位郭勋自己听父亲说起过,好像是在嘉靖朝被世宗皇帝下狱论死。后来过了好几年,在勋贵们的帮衬下,其子才蒙恩袭武定侯爵位,现在的武定侯郭大成是郭勋之孙。
去年神武社大案,武定侯郭大成名列三大首犯之一,连同其两子被处死,其余流放东北和西北。
武定侯爵位被皇上毫不客气地下诏除爵。
“皇上,这位郭勋出了什么昏招?”
“嘉靖五年八月,武定侯郭勋给新任山西巡按都御史马录去了一封信,写道‘张寅是我旧识,被人诬告,不过因疾其富,乞矜宥’。”
薛宝琴捂着嘴巴说道:“武定侯这是在添乱!皇上,张寅怎么认识武定侯的?”
“张寅在京师经营,结交了不少权贵。当时的郭勋炙手可热,张寅肯定会想法子结识他。
其长子张大仁在京里某衙门充当小吏,据说就是走了郭勋的门路。
当时消息不通,张大仁不知道山西按察司已经结案,还在惶然不安,生怕惹上官司,便了重金请托到郭旭跟前。”
“皇上说武定侯郭勋当时炙手可热?”
“对,郭勋在大礼议揣测圣意,首助张璁,于是深得皇爷爷宠幸,督禁军。然后这厮在嘉靖十八年,叫人编撰《英烈传》,说其先祖郭英一箭射死陈友谅,立下不世之功。
还收买内侍,故意把书传到御前,哄骗了皇爷爷。
皇爷爷下诏,将郭英与徐达、常遇春等六王并列配享太庙,郭勋亦被进翊国公加太师.
郭勋挟恩宠,揽朝权,擅作威福,网利虐民,侵占京师店舍多至千余间,为朝臣所恶。言官清流纷纷上章论劾。
皇爷爷念其功劳,把弹章留中不发。
嘉靖二十年初,首辅夏言请旨清军役,除卫所兵制积弊。皇爷爷下诏叫郭勋与兵部尚书王廷相等同清军役。
郭勋与夏言不合,久不奉诏任事。言官纷纷疏劾,郭勋上疏申辨,居然说‘有何事,更劳赐敕语?’”
薛宝琴惊得张开樱桃小嘴。
出身勋贵,自幼读书受教的她,自然知道此句出自白居易的《谢赐冬衣表》,“.今蒙赐衣,倍增惶恐。有何事,更劳赐敕语?伏望陛下以社稷为重,勿以臣为念。”
世宗皇帝叫你赶紧去办国事大事,你却说“以社稷为重,勿以臣为念。”
牛头不对马嘴,你不是脑子进浆糊了就是膨胀了,心飘了。
世宗皇帝什么人?心思最敏感不过。
你这么说,他还不得从京师联想到广州去?
“皇爷爷恼他辨语骄谩、无人臣礼。夏言又落井下石,暗叫言官蜂拥弹劾。皇爷爷下诏,将郭勋收监,叫有司审办,查出贪纵不法十数事。其中就有编撰《英烈传》一事。
皇爷爷最恨人欺骗,便下诏将其入诏狱。嘉靖二十一年十月郭勋病死狱中.”
薛宝琴猛地想起,去年神武社案,皇上为何把武定侯郭大成,与永康侯徐乔松、抚宁侯朱岗列为三大首犯。
根子在这里啊。
朱翊钧看着薛宝琴,语重深长地说道:“郭勋之死,在于其不知道审时度势。”
审时度势?
薛宝琴心头一动。
(本章完)
第741章 做人要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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