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田仙一
看完信,董佳萌的眼圈是红的。
她却没有什么感觉。这算什么呢?哗众取宠?她心里想。同时,也有点好奇,他会送自己什么呢?
她打开自己的礼品盒,里面是两把一样的汽车钥匙和一本行驶证,同样,也有一封信。
亲爱的章白羽,你好。
抱歉,没有去看你。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也是在设定了离开的时间之后才发现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完。之前你一直说想换一辆大车,所以,我决定把自己的这辆车送给你,虽然不是你最想要的全尺寸suv,至少比你的车大。车就停在家楼下的路边,你认识我家,对吧,到了那就能看见。我已经给它做了保养,换了新轮胎,油也加满了,保证你一路开回长沙,没有任何问题。我爱你,请带着我的爱好好活下去。
再见。
田仙一
读完信,她没有感动,只有气愤。
“什么叫带着我的爱好好活下去?如果没有他的爱,我还不能活了?简直莫名其妙。”她把信扔到茶几上,拿起手机,“我要给他妹妹打电话,把这些东西还回去。你呢?”
“我决定收下他的礼物。”董佳萌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呷了一口。
“为什么?”问完她就后悔了。一套房子几百万,想留下也正常。“我不管你了,反正我不要。”她拨通了田欢子的电话。
董佳萌喝着茶,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电话通了。
“喂,你好,我是田仙一的朋友章白羽,上午我们刚见过。”
“你好,我现在有事儿,一会儿给你打回去,可以吗?”
“嗯,那好吧。”
挂断电话,她仍旧感觉愤愤不平。
“别生气啦,我劝你还是收下他的礼物。”
“凭什么?”
“你也了解他……”
“我不了解。”她粗暴地打断董佳萌。她突然觉得董佳萌也有点讨厌了,收了人家几百万的礼物,怎么就能这么心安理得呢?
董佳萌也不生气,笑盈盈地又递上一杯茶。
“喝杯茶,消消气。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见钱眼开了才决定收下他的礼物?”
“是。”
“你想过吗,他为什么要送我们礼物?”
“为什么?”
“因为他想让我们记住他,他害怕我们会把他给忘了。”
“如果是这样,他就更不对了,没有礼物,我们就会把他忘了吗?”说完这句话,她就心虚了,出现在她脑海里的田仙一竟然是上午葬礼上那张照片上的模样。
“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我有时候会很焦虑,常常会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要给孩子留点什么呢?”董佳萌摸着肚子,眼波清亮得如一泓溪水,“留什么都觉得不够。我猜想,他送礼物给我们,大概也是怀着与我类似的心情。”
“我懂了。”
她默默地喝茶,不再说话,以掩饰内心的恐慌。自己已经开始忘记田仙一了?自己也会轻易地被别人所忘记吧。自己又能给大家留下什么礼物呢?
“有件事儿差点忘了。”董佳萌拍了她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我有三天没洗头了,他不在家我自己一个人也洗不了,你来了,正好帮帮我。”
她帮着董佳萌洗了头,又闲聊了一阵,一起做了晚饭,饭后又陪着她下楼散步。
“一会儿回家,我就开始看电视。然后你就很随意地说一句,我走了,我说好,然后你就走了。这样可以吗?”董佳萌挽着她的胳膊,眼睛看着别处,低声说。
“好。”
她明白她的意思,不想要煞有介事的告别。
回到酒店,她又有点后悔了,还是应该告别的,至少应该拥抱一下。谁知道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她想起不知道在哪看过的一句话:每次告别都是死去一点点。说得真好,是在哪看到呢?《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不是。电影里面说的是,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好好告别。说起来,电影也是田仙一请大家一起看的,后来田仙一还要带着她去二刷,她拒绝了,于是改道去吃火锅。一面吃,他还一面分析剧情,企图激起她再去看的兴趣。当时的情景是如此清晰,她仿佛能看见田仙一坐在她的对面,热得满头大汗,一只手拿着筷子下肉,一只手拿着餐巾纸扇风,嘴里还说个不停:“知道我为什么要带大家看这部电影吗?因为我们都是少年派,我们都面临着他所面临的困境,如何克服心中的恐惧和罪恶,好好地活下去。”她根本就没有忘记田仙一,也永远不会忘,因为他是自己的精神导师,引导着自己克服心中的恐惧,摆脱灵魂深处的罪恶感,成为如今这样一个近乎健全的人。他就驻扎在自己的身体里,怎么可能忘呢?之前的愤怒再次袭来,这次不是因为礼物,而是因为他死了,他背弃了自己的信条,放弃了与恐惧的抗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是个混蛋,是个懦夫,是个叛徒,他背叛了自己。她拿出他的那封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你已经死了,还有什么资格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她朝着窗外茫茫的夜色大喊。
她气得浑身发抖满身是汗,后背都湿了。
窗外静悄悄的,没有风,更没有回应。
愤怒消散了,只剩下巨大的空虚。
她从垃圾桶里捡回那封信,又逐句读了一遍:“我爱你,请带着我的爱好好活下去。”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所谓的爱,又是哪种爱呢?男欢女爱的爱?友爱?或者是对一个孤独女人的同情?如果你早一点当面对我说出这句话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也许我们会结婚吧,婚礼就在你葬礼的那个小教堂里,你妈妈会反对吗?毕竟我是二婚。就算她反对也不要紧,我们有钱。蜜月我们就去南美,因为去的人少,你不就是喜欢和人不一样吗?我们结婚了,你就不会死了吧。因为你没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虚无缥缈的烂事,我会一直缠着你,指使你干这干那,而且保证不重样,你不是最害怕重复吗?现在想想,我们结婚再合适不过了,因为我们是最接近的一类人。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你已经死了。我的人生啊,好像总是晚了一步。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么合适,我毕竟还是不了解你,连你是基督徒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甚至我也不如佳萌了解你,连你为什么留礼物给我们,也是在她说了之后,才想到。也许,即使你在活着的时候向我求婚,我也会拒绝你,然后补上一句,你不是一直在追求佳萌吗?拿我当备胎啊,没门。我啊,根本不懂得爱,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懂得爱呢。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会说,我爱你,请带着我的爱好好活下去,对不对?因为我不懂爱,不爱别人,别人自然也不会爱我,只有你了解这一点,我注定孤独终老,你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你活着的时候没有说过爱我,因为说了我也不懂,现在你死了,反而说了,因为我不懂也无所谓了。或者,你只是不知道写什么好了,随便写上的,你也想不到,我会拿着你的信,看着上面的字,反复猜想其中的含义。你当然不是随便写的,这句话必定是有意义的。又或者你也不确定其中的意义,只是某种情绪,类似爱情的情绪催使你写下了这句话。也许就像佳萌说的,你就是害怕我们忘记了你,你写下这句话,为的就是让我反复思量,由此加深对你的记忆。你也不确定我们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一个虐猫的变态对待朋友的情谊肯定也会与常人不同吧,也许更深沉,近乎残忍的深沉,也许只是出于某种邪恶目的的伪装。虽然你了解虐猫的人也有感情,你确定这一点,因为你也有感情,可是对于我,你就没有那么确定了,所以你才会直抒胸臆,告诉我你爱我,要我带着你的爱好好活下去。也许你的重点是“好好”两个字。怎么样才算“好好”活下去呢?对于虐猫的变态来说,像一个正常人,不再做残忍的事,就算是“好好”了吧。你也知道,我有跟你讲过,我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铁石心肠,厌恶自己的爱无能,厌恶自己的混乱,也厌恶像现在这样独处,就着一件事儿反复思量。每每这时,我对自己的厌恶又会成倍增长。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相识的吗?你加入了我所在的那个虐猫交流群,第一句话就说:有谁想戒掉虐猫吗?来找我。然后,你就被群主踢了出去,我跟着就加了你的qq。还记得第一次聚会,你说首先我们要正视自己,要爱自己,不要厌恶自己,更不能放弃自己。你说虐猫也是一种瘾,就像手淫一样。戒除这种瘾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忙起来,要让其他东西一直占据着思想,尽量减少独处的时间。我觉得你说得真对,我总算遇到了对的人。可是,现在又怎么样呢?你却放弃了生命。既然你连自己的生命都能放弃,你白纸黑字写下的我爱你又有多少真实呢?还记得你问过我,当我想虐猫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我说,就像脑袋里有一个很丑的虫子,它一点一点长大,最后占满了脑袋,然后,我就必须找一只猫。现在,就是现在,此时此刻,我原以为已经死掉的那条该死的虫子,它又回来了。就在我想这些的时候,它在不断地变大。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你放弃了你自己,又何尝不是放弃了我。
她揣上车钥匙,离开酒店。她想找一家宠物店,或者一只野猫。或者,田仙一的车就停在四条街之外,她导航过了,1.3公里,步行只要十五分钟,如果快走十分钟就能到。她可以取上车,然后离开这个城市,那样的话,也许就不需要猫了。她不能确定,但值得尝试。
街上很亮,空气清新,散步的人很多,路边咖啡馆外面的座位坐满了顾客。几个外国青年站在路中间抽着烟聊天,并没有给她让路的意思,她粗暴地挤过去,丝毫不在意他们异样的目光。去取车,应该直走,她却在路口转弯,走上一条略暗的弯路。她当然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可是又不得不给自己找借口,那条路上人太多,好烦,这条路也可以通往停车地点。她走得很快,眼睛不由自主地在路边店面中寻找宠物的字样。她的内心矛盾又痛苦,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终于,街对面出现了一家宠物店,她停住脚步,站了几秒钟,最后,咬了咬牙,继续向前走。也不知道谁在路边放了食物,两只猫安静地站在那里进食。她再次停了下来。两只猫一大一小,大的是白色,小的是她喜欢的黄色。她感觉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喉咙发紧。脑袋里那条虫子一直在向她发号施令,快点动手,快点动手。她明白,现在,自己只是邪恶欲望的奴隶。她蹲下身子,像一个孤独又残忍的野兽,悄悄地靠近那两只猫。猫们显然看见了她,可并不怕她,依旧不紧不慢地进食。
“姐姐,你干什么呢?”
她吓了一跳,差点坐到地上。猫们不知道是也被吓到了,还是吃饱了,轻巧地跑过马路,消失了。
说话的是一个男孩,十七八岁的样子,饼脸,上面不均匀地散布着几粒青春痘,背着双肩包,挽着袖子。她瞪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
“姐姐,你等一下。”男孩跑到她身前拦住她。
“你想干吗?”她警觉地退后一步。
“姐姐,你别怕,我是好人。是这样的,我是安徽的,来上海见网友,结果网友没见到,还把手机和钱包丢了。我一天没吃饭了,特别饿,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买点饭吃。”
他一张口,她就知道他是小骗子。她讨厌他,因为他打断了自己的行动,同样的理由,她又有点感激他。
“饿了,想吃饭,是吧?走,我请你吃。”
“不用了,姐姐,你给我钱就行了,不用耽误你的时间。”
“不耽误时间,我也正好饿了。走吧。”虽然吃过晚饭,但由于空虚和焦虑,加上刚才的一惊一乍,她确实有些饿了。
“姐姐,真不用了,你给我钱就行了。”
“要不这样吧,你先和我吃饭,然后我再给你钱。”她是在骗他,并不准备给他钱,只是想让他做个伴而已。找个人陪,是阻止自己虐猫的最好办法。
男孩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又向前走了不远,有一家干净明亮的粤菜小馆。她带着男孩走进去,点了两个菜,一份甜品。男孩吃得很少,显然并不饿。
结完账,出了店门,男孩跟着她走了几步便不耐烦地提醒她该给钱了。
“什么钱?”
“你不是说吃完饭就给我钱吗?”
“你这孩子,脸皮还真够厚的。你说你饿了,我也请你吃饭了,怎么还好意思要钱呢?”
“是你自己说的,和你吃完饭,你就给我钱。”
“你还说你特别饿呢,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你吃多少啊?”
“姐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是我没意思,还是你没意思?”
“你这不是骗我陪你吃饭吗?”
“哈?怎么着,我还成骗子了?好吧,我就骗你了,怎么着吧?你要报警吗?哦,对了,你手机也丢了,那我替你报吧。”
她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你他妈有病吧?”男孩朝着她身上吐了一口吐沫,转身就走。
她被激怒了,追上去,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你他妈才有病呢,不学好,学人家当骗子。”
男孩转过身,捂着后脑勺,使劲瞪她。她更生气了,抬手又给了他一个耳光。男孩也抬起手。她仰起脖子。“你打我一下试试。”男孩的手最终也没敢落下来,恶狠狠地扔下一句:“你他妈给我等着。”转身走了。
看着男孩灰溜溜的背影,她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好像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愉悦的热气,最让她高兴的是脑袋里的那条虫子也不见了。她感觉浑身轻松,仿佛随时能飞。
等到身上的热气退了,她才感到害怕。如果他绕到前面偷袭自己怎么办?或者他真的找人来了报复自己怎么办?她有点奇怪,自己是铁石心肠,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一次怎么会怂了呢?记得有一次聚会,大家去唱歌,中途她去卫生间被一个醉酒的男人摸了屁股,还不是追着那个男人满场打,也一点没害怕。倒是把田仙一吓坏了,之后一再嘱咐她,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千万不能再这么干,一定要等到他来了,再出手。可是现在,她害怕了,需要他了,他却永远也不会来了。她越想越害怕,开始感觉后面有人跟着自己,回头看,却什么也没有。脑袋里又有东西蠢蠢欲动,在渐渐变成虫子的形状。她走得飞快,可还是无法摆脱被跟踪的感觉,也无法阻止虫子的成形。她有预感,那个男孩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和他的同伙追过来。她脑袋里的虫子也一样不会放过她。过了路口的红绿灯,她开始向前跑。她仿佛听到田仙一在她的耳边说话,他说一定要在男孩追上来和虫子成形前坐到车里。那辆车就是你的庇护所,就像之前我是你的护花使者和精神导师,现在,我的车也起到一样的作用,所以我才把它留给你。
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后面好像真的有人追上来了,也就一百米的距离,是个男人,穿着帽衫,跑得很快。她的呼吸已经乱了,心跳得厉害,腿也没劲了,可是她不能停。她已经看见那辆车了,斯巴鲁suv,就停在对面马路的右手边,再过一个红绿灯,她就到了。现在正好是绿灯,只要加把劲,冲过去就胜利了。突然,她的电话响了。吓了她一跳,拿出来一看,是田欢子。她答应回电话,果然回了,只是不太是时候,但她还是接通了。
“喂,我是田欢子啊,不好意思,今天太忙了,现在才回你电话。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啊……其实……也没……什么事……”
“是不是不方便说话,你怎么这么喘啊?”
“对……是……有点不方便……”
她已经跑到了路口,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响,那个人已经追上来了。她回头看,那个人正伸手抓她。她转回头,奋力向前跑,躲开了他的手。从右侧射来刺眼的灯光,还有刺耳的喇叭声,她下意识地停了下来,用余光看了一眼对面的交通灯,是红色的。她听见“咣”的一声,然后身体就飞了起来,在空中自由地旋转,有那么一个间隙,她看见了她后面的那个男人,他已经摘掉了帽子,双手捂着嘴,很吃惊的样子。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确定,不是那个男孩,也应该不是一个坏人,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跑步的人。他抓自己,其实是为了救自己。她觉得有点可笑,世界就是这么荒谬。她落到了地上,先是肩膀,然后是头部,咚,好疼,她感觉要昏过去了,眼前黑了,但意识还在。她突然想起来了,那句话,每次告别都是死去一点点,是来自一本侦探小说,名字是《漫长的告别》。书是田仙一推荐的,是她看过的唯一一本侦探小说,当然是硬着头皮看完的,情节实在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记住了这句话。也可能不是原话,只是大概意思。这时候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真是可笑。
第一次落地之后,又弹了一下。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感觉痛。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她忍不住想。可不能死啊,还要带着田仙一的爱好好活下去呢。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心都要碎了。她闻到了血腥味,很新鲜,很刺激。为什么这么黑啊?她睁开眼睛,又闭上,一样黑。自己是要瞎了吗?她听见有人对她说话,告诉她不要动。好,不动就不动,只要活着,瞎了也无所谓了。她的脑袋里一片漆黑,虫子也被黑色抹杀了。真好。她的内心很平静,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她试着长出一口气,呼吸还算顺畅。她心里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还真多啊,这个夜晚也注定会无比漫长吧。
第8章 番外二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在酒店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章白羽闻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气味,飘飘忽忽,似有似无。她偏过头,屏住一口气,慢慢呼出,细细体味,认真回想,有那么一刻,感觉马上就要想起来了,结果,“嗖”的一下,还是让它溜走了。
她像小狗一样嗅了一路,电梯和走廊里都没有。
进到房间,那个气味又出现了,和服务生的体味、香奈儿女士香水、洗衣粉和消毒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你好,帮我开一下窗户好吗?”她对帮她拿行李的服务生说。香奈儿女士香水和消毒水是她最讨厌的两种味道。
“好的。”服务生的声音略尖,但不难听。
“谢谢。”
窗户开了,外面的雨气冲进来,感觉好多了。
“您还需要其他服务吗?”服务生问。
“没有了。谢谢你。”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费。
“您客气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服务生并没有接钱,“有任何需要,您都可以打前台的电话,直接拨0就好了。”
“知道了,谢谢。给你添麻烦了,还请你收下。”她循着声音,把钱向服务生的方向送了送。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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