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观音庙外。
    雪停了，冬日天高，冷风吹散了空中挂着的云，成了一片明亮的蓝。
    没有覆盖的苍穹，冷风长驱直入，地上的雪化成了水，风过没了一丝踪迹。
    只有环顾四周的冷。
    “快走啊，林家娘子开始放粥了。”穿着破袄子的乞丐，双臂抱在胸前，快了脚步。“快些，快些！”
    “来了，来了。”另一人快步跟上。
    “站住。”冯碧云挡住二人去路。
    “侯，侯夫人。”两人认出冯碧云，弯着腰作揖道。
    “干嘛去？”
    “那盛京来的林家娘子，在观音庙前施粥，我们正要过去。”
    “施粥，施的什么粥？”
    “米粥，”乞丐眼睛放光，“实实在在的米粥。有时还有馍，咱多久都没吃到这么好的了。”
    “你们平日在这连州地界走，也没饿着吧。”冯碧云知眼前二人虽是乞丐，但也帮人做些活计，从前生活并不难。
    二人见冯碧云知他们底细，也不好瞒，直言道：“侯夫人有所不知，眼下难民越来越多，想吃上一口饱的，不似从前容易。”
    “那盛京来的娘子，是真心施粥？”冯碧云问道。
    “我看是，这几日她带着掌柜几人，人前人后的忙活。而且虽是盛京来的娘子，可一点也不嫌弃咱这些乞丐，是真的心善。”
    “心善？”冯碧云扫了一眼，眸中带了不信任，“不会是见盛京来的，就吃了她那惺惺作态的模样，被蛊惑了吧？”
    “夫人说笑了，咱们见过多少人啊。是好是坏，辨得。”一人觉出冯碧云来者不善，笑道。
    另一人，未解其中深意，神秘道：“夫人不知，听闻这小娘子曾许过人，结果那男人不是个东西，这边定了亲，那边就养了外室，听说还要娶成平妻。在盛京闹的凶着呢，是通义那边过来的人，讲的消息。所以这林娘子不似旁的女子娇气。”
    冯碧云见他那般八卦，瞪了眼，“你可知她曾经许了何人？”
    “不知，但瞧着林娘子那般相貌，”那人笃定，“想来许的定是个花花公子，恐还是个白眼狼。”
    “住口吧你。”冯碧云恨不得给这乞丐两巴掌，“我看你们就是吃了迷魂药，滚滚滚，滚吧！”
    两个乞丐不明，这侯夫人怎么好端端的就发了脾气？但也只她性子火爆，都无心再说。
    又瞧见那边已经有人打了粥，也不再分析，灰溜溜的就往躬身走了。
    冯碧云带着管家，绕过去往观音庙前，正看见林初好拿着勺子，给人盛粥。
    不得不承认，这女娘脸上明媚的笑意，是会让人蛊惑的。
    林初好端了粥碗，递给乞丐，丝毫没瞧出她嫌弃那人脏。
    “倒是会蛊惑人。”
    冯碧云哼了哼，转身离开了观音庙。
    回去的路上，她问管家：“叶叔，你可听老爷说过承白那孩子有外室之事？”
    管家思索片刻，摇了头，“从未听老爷提过啊。要说大公子还未到连州，这林家娘子就先到了，现在还有这般流言，会不会是这林娘子散布，败坏公子的啊？”
    冯碧云手握成拳，用力敲在座位板上。
    “这林家女娘，真是诡计多端！”
    ***
    许是吹了风，林初好这天晚上觉得头有些昏沉。
    晚饭没吃什么东西，沈大夫给的药本已经停了，看东家不适，贺宁忙又去请了沈大夫。
    大夫没来瞧的时候，林初好昏昏沉沉，似睡非睡，没了多少觉知。
    起夏摸着小姐并未发热，不知如何是好，着急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沈大夫来的时候，林初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连沈大夫看脉，都没有反应。
    沈大夫详细瞧了，然后摇头道：“林娘子这般昏沉，是体内久毒引起。沈某医术不精，这病灶实在无从诊治啊。”
    “大夫，您就救救我们家小姐吧。”起夏哀求道。
    “我此前和殿下说过，这毒在我们连州城，只有冯碧云才能解。此前我派人和冯夫人说起过娘子病症，你们应该请她来。”
    怎么没去请啊，殿下派了松拓专门上门，却被搪塞回来，“冯夫人说她病了。”起夏道。
    “病了？”沈大夫不解，但因还有病人等着，便收拾了东西就往外走，走前想了想道：“不会吧，我今日还见冯夫人出门了。”
    送走沈大夫，贺宁沉声道：“我去请。”
    起夏也没有别的办法，只道：“这沈碧云是永宁侯夫人，我看她就是故意不肯见小姐的。”
    “只要她肯为东家瞧病，价码随她。”贺宁转身出了客栈。
    永宁侯府外。
    管家出门迎道：“这位公子，我家夫人本也是菩萨心肠，只是眼下身子，实在不适，您瞅着天也冷着，我们夫人出不了门。”
    “我带东家过来也可以。”贺宁退让。
    “呦，”管家笑了笑，“这娘子还能过来，那瞧着也并无大碍嘛。”
    贺宁冷了脸。
    “其实我瞧着你们东家，也还是精神的很。”管家话中有了嘲讽，“要不人怎么还能有精力散布我们大公子谣言呢。”
    “你什么意思？”贺宁抬手抓住管家衣领，“我们东家从未提过那腌臜东西。”
    “呦呦呦，您这儿可是求人办事呢。”
    贺宁松了手，管家甩开他的手，哼了一声，进府狠狠关了门。
    贺宁握着拳，若不是要求这冯夫人，他就打这管家了。
    东家和邹承白的事，在盛京，众人皆知原由。
    到了这是非不分的连州，竟然成了东家造谣邹承白了！
    贺宁回了客栈，起夏见他一人回来，只道那冯碧云定又是找了借口，不肯见人。
    “后面的粥铺还要等陛下送来的粮食，那粮食不知何时才来，不若明日你便陪东家回江南，我一人留下就行。”贺宁道。
    起夏看着榻上昏睡中的林初好，“可小姐这般情形上路，我总怕不妥。”
    贺宁叹了气，确实如此，若是小姐在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更是难料了。
    正在二人愁眉苦脸，不知如何解的时候，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