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郑美莲走出来看见童小玉已经走了,她一边气乎乎地把肉和酒提进屋去,一边骂:“以为把你哥哥砍死了,你就能搬回来,就想得我屋的财产,休想!从此以后我没有你这个死妮子了!”
郑美莲再也想不到,从那以后,她真的很久都没有了童小玉的消息。
郑美莲不知道童小玉结婚后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从嫁入徐家的那一天起,童小玉就走进了地狱!
结婚的当天晚上,送走了闹洞房的人,童小玉整理床铺准备睡觉。
徐绍林出去提了一瓶酒进来,一脚踢上门,靠在门后,猛灌了几口,呛着了,咳起来,童小玉说:“你还喝啊?刚才喝了那么多,还没有喝够?要喝也慢点喝嘛。”
徐绍林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童小玉心里一紧,赶紧闭了嘴。
徐绍林骂了起来:“老子给了两千块钱,你那个死老娘连一元钱的陪嫁都没有!
“我徐家的人结媳妇从来没有哪个花过钱,别人不花钱还有满屋的陪嫁!我徐绍林花了两千块钱反倒啥都没有!
“你那个死老娘要那么多的钱拿去买药吃!”
童小玉忍不住了,她不喜欢徐绍林骂她的母亲:“我妈养了我十九年,要你两千块钱就多了?她把我这么大个人给了你,难道我连两千块钱都值不到?”
徐绍林把酒瓶子猛力掼在地上“啪”地一声闷响,酒瓶碎裂了,酒香四溢。
童小玉吓得一抖。
徐绍林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值钱得很是不是?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你有好值钱!老子两千块钱就把你买断了,你有好值钱!”
一边说他一边逼近童小玉。
童小玉心里怕得不要命,嘴里说:“你你又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徐绍林“哈哈哈”一阵狂笑“我们现在在洞房里,洞房花烛夜,你说我要做什么?”
在恐惧中,徐绍林到了她的面前,她不由自主地护住了胸部,徐绍林狠狠地瞪着她,她想起今天是结婚的日子,觉得不妥,又把手放下了。
徐绍林忽然撕开了她的上衣!
她大惊,急忙两手护胸,徐绍林说:“拿开!”
她没有动,徐绍林说:“我再说一次,把你的手拿开!你不是说你很值钱吗?老子就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值钱,我如果看你值不到两千块钱,老子再来和你说!拿开!”
她还是没有动,徐绍林暴怒了,扑过来,卡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床上,三两下扯开她的衣服,骑在她肚子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又打脸又打胸脯,十几个巴掌下来,她的脸和胸脯都绯红了 !
徐绍林一边打一边骂:“你现在已经是破鞋了你还值得到两千块钱!
“老子早就把你睡了,你妈还把你当黄花闺女地卖!你自己说你现在还有哪里值钱?
“你的脸值得到五块钱!奶-子值得到十块钱!你这肚子要长娃娃还能值五十,不长娃娃一分钱都值不到。
“卖给老子两千!把老子当冤大头地宰!你也是遇到老子了,你要是遇到别的男人,你这样子卖得出去我倒起走路!还两千!你妈倒给别人拿两千都没人要!”
童小玉被打得晕头转向,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她也不叫喊,她觉得新婚之夜夫妻就打架很丢脸,她怕以后会被人嘲笑,小的时候因为母亲的缘故一直在嘲笑和白眼中长大,她害怕结了婚后会继续遭受嘲笑和白眼,所以她不声张,就这样默默地挨着,忍受着。
一个在白眼和嘲笑中长大的姑娘,她一生都努力想要得到别人的喜爱和尊敬!
徐绍林打累了,酒劲也上来了,翻身倒在床上,很快就呼呼睡着了。
童小玉坐在床上,流了一夜的泪!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童小玉就起来换了一件衣服,她煮好了早饭,喊公公婆婆小姑起来吃,徐绍林也起来了,两人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结婚第三天,分了家,他们分到了一间屋,一张床,一头二十多斤重的小奶猪,五十斤米,一百斤玉米,两个碗,两双筷子,一口小锅,这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没有厨房,徐父允许他们在分得的那间屋外面房檐下用泥巴砖砌个灶。
结婚给郑美莲拿的两千块钱全是借的,因为是童小玉的娘家得了,所以徐父说这笔帐应该由他们还。
没有分一分钱给他们。
分家的当天晚上,徐绍林又把童小玉按到打了一顿,说结她这么个婆娘欠了一屁股的债。
分了家,徐绍林依然不爱干活,里里外外都是童小玉做,开始连买盐巴的钱都没有,米也不敢煮,两人吃了几天的玉米糊糊,童小玉和小卖部的人混熟了,赊了一袋盐,做活的时候扯些野菜回去,用开水焯了,放点盐拌起,几天没有吃菜了,他们吃得很香。
白天把猪牵出去绑在院坝边,晚上牵回来绑在床脚下,童小玉每天早上起来打扫。
童小玉又开始扯“石耳朵”卖了,这里没有别的药材,徐绍林也要扯,每天早上天没亮就上坡扯,扯一大早上,运气好一点儿能扯两斤,童小玉就回来做饭,吃了饭徐绍林背到街上去卖,童小玉进地做活。那时候两斤能卖两角钱了。
慢慢地,他们买回了菜油、醋、酱油、洗衣粉,有一天,徐绍林买了半斤肥肉和一斤辣椒回来,童小玉很高兴,从结婚后就没有吃过肉了,炒好了,她喊公公婆婆小姑过来一起吃。
这个可怜的姑娘,她这么多年一直盼望能有一个和睦温馨的家,所以结了婚也希望能和婆家的人好好相处。
半斤肥肉炼干了还有几片?徐绍林和徐父还要喝酒,菜没有吃多少,父子俩酒倒喝了不少!
喝多了就扯酒经,扯着扯着就翻脸了,徐绍林一掌把桌子掀翻在地,大骂:“吃!吃!吃!我叫你们吃!喂猪!我叫你们连猪都喂不成!”
童小玉说:“哎呀!盘子里还有这么多油,好可惜哦!”徐父又骂了起来:“老子吃你两片肉,把你吃亏了?还可惜!”
徐母说:“死老头子!你吃了还要骂人!”
徐父大怒:“老子骂了又怎么样?老子还要打她,你管得了?”
说着,他竟然真的拿着扫把向童小玉打来 !
童小玉忽然挨了这一扫把,简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就把公公惹到了,他竟然要动手来打自己!
徐绍林跳起来,指着徐父的鼻子大骂:“老不死的,那是我的婆娘,你要打打你的婆娘!童小玉过来!”
童小玉一下子就感动了,徐绍林对我真的还是好啊!她走了过去。
“啪!”童小玉脸上忽然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她懵了。
徐绍林说:“你是我的婆娘!只有我能打你!其他哪个敢打你,你给他乱骂!老杂种打了你一扫把,你连反应都没有!你怎么这样没出息?”
徐父冲过来,说:“我就要打她!我还要打她!”
徐绍林把他父亲一掌推在地上,指着他的母亲对徐父说:“老不死的,你眼睛睁大点,那个才是你的婆娘,你要打就去打你的婆娘!”
徐母一屁股坐在地上:“短命地哦!这个短命的哦!又在喊老不死的打我哦!天老爷呢!怎么得了啊!”
打声、闹声、哭声、骂声响成了一片,童小玉不知所措,只觉得,这个家比娘家还要复杂得多!
后来,童小玉才知道,徐家的人只要喝了酒,铁定会打架,有时是父子俩,有时是老两口,有时徐绍林打他妹妹,他妹妹大哭着喊他妈,他妈大骂他,他总是连父母一起骂,于是引来一家人一场混战!
不管童小玉怎么小心,战火都一定会烧到她的身上,徐家没有人没有打过她,也没有人没有骂过她,两个女人打起她来更狠,徐家妹妹时常把她的脸、脖子抓得一道一道的血印,她不敢还手,甚至不敢躲避,要不然,徐母会和妹妹一起来打她!
他们也要在别人家里打架,哪家做酒席,过生日,他们总是不请自来,酒喝到一半就开始骂人,最后一定要打得主人家屋里一片狼藉,他们被别人推出去,醉卧在路边才算完。
童小玉后来才知道,在整个村社,他们臭名昭著!
这是很奇怪的一家人,每次打架不论男女都一定会卷入,但是他们不会一起来打某一个人,而是乱的,完全没有章法的,有时徐父徐母一起来打他们几个小的,有时两个男人来打三个女人,有时徐母打童小玉,徐父又来给童小玉帮忙,去打他的妻子,有时徐绍林也会来帮她。
童小玉和村里人混熟了以后,人们都对她嫁入徐家深表叹息。
对童小玉来说,混战还要好一点,她最怕的是混战过后的晚上,徐绍林一定会再狠狠地揍她一顿,好象是因为他没有打过瘾!
打狠了,她也像以前一样绝过食,觉得这样活着太没有意思了,不如饿死算了。
这时候徐绍林就故伎重演,直挺挺地跪在床前不起来,童小玉睡多久,他就跪多久!
童小玉能听见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想到徐绍林偶而也有对她好的时候,她的心就再也硬不起来了。
她始终顾及脸面,无论徐绍林晚上打她打得有多狠,白天她都不声张,村里人关心地问她徐家的人对她好不好,她总是无一例外笑盈盈地说:“好啊,他们都对我很好!”就算脸上有明显的伤痕她也不承认。
每次回娘家,她为了让娘家人认为她很幸福,总是对徐绍林大呼小叫,徐绍林在丈母娘家笑嘻嘻的,任劳任怨,一回到家就把童小玉一顿狠打!
童小玉依然故我,不仅不告诉娘家人她在徐家的悲惨遭遇,还做出一副很高兴很幸福的样子。
有一天晚上,徐绍林把她打得实在太狠了,脸几乎都肿了起来,她忍无可忍,终于决定逃走!
早上天还没有亮,她就跑了出来,出来以后才发现天上下着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
从徐家到车站要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一边是河,一边是悬崖,全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下着雨的路又滑又泥泞,根本就走不快,好不容易,她走到了车站。
没有车,要等车子从c县县城开过来,她只好在那里等。
车子没有等来,倒把徐绍林等来了。
当童小玉看见徐绍林和徐母、徐家妹妹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紧张得直打哆嗦,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徐绍林到了她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烂泥泞里,放声大哭:“童小玉!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你找得好苦!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哪里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改啊!可是求求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啊!”徐母和徐家妹妹也眼泪花花的,徐母说:“女儿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绍林对你不好,我这个当妈的没有亏待过你啊!你怎么舍得一走了之,不管我们啊!”徐绍林痛哭流涕:“老婆!我错了!我不该打你!我发誓再也不打你了!你打我吧!”他抓起童小玉的手狠狠向自己脸上打去,童小玉的手都打疼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离开我啊!”哭了一会儿,徐绍林忽然站起来说:“你不跟我回去,我也不活了!”一头向墙上撞去!
徐母和徐家妹妹手疾眼快拉住了他。
这时候周围有了很多等车的人,大家七嘴八舌地,都劝童小玉回去。
童小玉说又说不出来,走又走不掉,只好跟他们回去了。
走到院坝里的时候,徐绍林跑进屋拿出了菜刀,一把抓住童小玉的衣领,一推一搡,童小玉摔倒在泥地上!
徐母跑过来拉徐绍林,他扬起菜刀骂:“哪个过来我砍死哪个!”
徐母不敢过来,只站得远远地骂。
徐绍林骑在童小玉身上,把刀在她的脸上比划着,童小玉吓得闭上了眼睛:“想跑?你要跑,老子先把你这张脸划花了,老子要叫你走出去比鬼还难看!我看哪个男人还敢要你!”
一边说,他一边把刀翻了个面,用刀背在童小玉脸上使劲切,虽然没有拉出伤口,却感觉到很痛,她不知道是刀背,吓得尖声大叫起来:“不不不!不要划!我不跑了!再也不跑了!求求你!不要划!我真的不跑了!”
徐绍林还在继续使劲切,脸上给切得一道一道的红印,可怜的童小玉魂都吓飞了,头一动也不敢动,大哭着拼命求饶!
看看已经把童小玉完全吓住了,徐绍林停了手,说:“老子今天饶过你!你再敢给老子偷偷跑了,老子不把你划得比鬼还难看,老子不姓徐!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把你抓回来!老子不但要把你弄残废,还要把你娘家的房子炸了!叫你爹妈哥嫂都见鬼去!”
童小玉都吓傻了!
从那以后,童小玉一直过着逆来顺受的日子,就是在她怀着孩子和生了孩子以后,挨打挨骂仍是家常便饭!
结婚几年了,父母、哥嫂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一眼,童小玉心里盼啊!
好不容易把哥嫂请来耍,又被徐绍林砍一刀!
童小玉这心里苦得什么似的,偏偏又说不出口,回娘家又被母亲赶出来,从此以后连娘家的门也进不去了!
干活的时候,童小玉背上背着孩子,肩上挑着粪水往地里走,徐绍林提着罐子跟在后面,到了玉米地里,童小玉放下桶,回去担第二挑,徐绍林灌着玉米苗。
徐绍林说他有很严重的风湿病,腿痛,不能担粪水,连背孩子腿都会痛,只能做些轻松的手上活,所以重活全压在了童小玉的身上。
没有喝酒的时候,徐绍林对童小玉也会关心一下,看她担得满头大汗,让她歇一歇。
这难得的关心,总是能轻易感动童小玉,将她苦痛的心变得更加柔软 !
童小安的儿子童家雨断奶后,郑美莲又跑去看孩子,孩子这时候已经能喊人了,看见郑美莲不断喊“婆婆”“婆婆”郑美莲大为高兴,想把孩子接到山上去带。
童小安和江子纯很犹豫,郑美莲说:“你们忙着做生意,没有时间管娃娃,我们这段时间农闲,我先带回去,等年后农忙的时候我再送下来。”
童小安想着反正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就答应了,于是郑美莲带走了孩子。
春节的时候,他们回到家里,童家雨先怯生生地看了他们一会儿,江子纯喊:“儿子,不认识妈妈了?”
童家雨咧嘴一笑,扑了过来。
这天晚上他们带孩子睡觉,江子纯给孩子脱-裤子,孩子穿了一条秋裤,一条毛线裤,一条外裤。
江子纯给他脱外裤的时候,听见他的嘴里不断发出“咝咝咝”的声音,江子纯奇怪地问:“儿子,你在叫什么?”
童家雨说:“疼。”
“哪里疼?”江子纯忙问。
童家雨摸摸自己的小腿说:“这里。”
江子纯小心地把外裤脱了,又脱毛线裤子的时候,她发现裤子上有什么粘着了,脱不下来,一拉孩子的嘴里就发出咝咝咝的声音。
江子纯慢慢把孩子的裤子褪下来,看见孩子从大腿以下全是疮疤,都生脓了,血脓相连,粘在裤子上,脓浸过了三层裤子,难怪孩子会喊疼!
江子纯的心缩成了一团,惊慌地喊:“小安,小安,快来。”
童小安刚洗完脚,急忙走过来问:“什么事?”
江子纯说:“你快看看儿子这腿上是生的什么疮?”
童小安仔细一看,一脸震惊,大喊:“妈,家雨这腿上是怎么回事?”
郑美莲跑过来说:“啥怎么回事?”
这时候,江子纯已经小心地把孩子的裤子全脱了下来,孩子两只细嫩的小腿上布满了脓疮,白的脓,红的血混在一起,惨不忍睹!
因为痒,小家雨不断用手去抓,抓得一手的脓血!
江子纯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忙喊:“儿子别抓,妈妈给你洗洗。”
江子纯抱着孩子往厨房走,郑美莲跟在后面惊讶地说:“这是咋回事?他昨天晚上都好好的”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童小安生气地说:“他身上这疮至少生了半个月了,要不然能抓成这样?”
“他自己不说,我哪里知道他生疮了?”
“这一个月您没有给他换过裤子?”
“换过啊,前几天还换过,没听见他说疼。”
“您换裤子的时候就没有发现他腿上有疮?”
“我怕他感冒,藏在棉被里面换的。”
江子纯抱着孩子,童小安找盆子给孩子洗腿。
郑美莲说:“不能用那个盆子,那是洗脸盆。那个盆子也不能用,这一个也不能用,这是新的,要留在灶台上用,给娃娃洗腿腿可惜了”
“那我用什么给他洗?”看见孩子不停抓两腿,童小安急得眼睛冒火。
“你就用洗脚盆啊!”“洗脚盆!我们都有脚气,还敢用洗脚盆给他洗!”
童小安伸手拿了一个新盆子:“就用这个。”
郑美莲抱怨:“用新盆子给娃娃洗屁股,好可惜哦,我那个盆子买成五块钱的话!”
“不就是五块钱吗?我一会儿给您。”
“你以为光是钱的问题?我上街还要走这么远!”
“我买回来还给您!”童小安气乎乎地说。
他已经兑好了热水,放了些盐在水里,江子纯抱着孩子,童小安洗起来。
热水一洗,孩子好受多了,他觉得爸爸的手在他的小屁股上摸来摸去有点痒痒的,不断咯咯笑。
童小安的态度本来让郑美莲很不高兴,但看见孩子笑得可爱,她又高兴了,凑过来说:“你个小东西,笑啥笑?听见你爸爸骂我,你高兴得很是不是?”
“我哪里在骂您?”童小安更生气:“您硬是成了老虎的屁股——摸都摸不得,我随便说一句话都说在骂你。”
“你没有骂我?以前你敢这么大声跟我说话?从江女子嫁进来,你一次次吼我,我都没有跟你计较,我就是想问你,是哪个教你跟我顶嘴的?是不是江女子教你的?”
“我要哪个教?”童小安继续回嘴:“我自己长的有脑壳。”
江子纯怕他们吵起来,赶紧岔开话题:“儿子这个疮可能要去医哦。”
“不医还行?”童小安抱着孩子往卧室走:“不给他穿裤子,找一个厚袄子把他包上,我们到黄医生那里去请他看看。”
“看啥子医生,大过年的,不吉利。”郑美莲反对。
“大过年的,娃娃把一身抓得烂糟糟的就吉利了?”童小安顶了一句,抱上孩子就走。
两个人摸黑到了黄医生那里,开了擦药,还开了一些消炎的吃药,等他们摸黑回来的时候,郑美莲和于明浩已经睡下了。
躺在被窝里,江子纯问童家雨:“儿子,你身上是不是老发痒?”
“嗯,痒。”
“那你为什么不跟婆婆说?”
“我说了的,婆婆叫我自己抓。”
“那你疼又为什么不告诉婆婆?”
“婆婆叫我别吵,她要睡觉。”
江子纯和童小安一阵心痛。
在后来的两天里,江子纯从郑美莲的话里渐渐听出来,童家雨之所以长疮,和他尿床有很大关系。
童家雨从很小的时候,尿就特别多,一晚上要撒四、五次,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一两泡尿会撒在床上。
有的老年人说,那是因为生孩子的时候,接生员把脐带减短了,所以尿很密。当然这话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那时候没有尿不湿,江子纯白天忙一天饭店下来,很累,晚上还要不断给童家雨提尿,她觉得似乎刚闭上眼睛就惊醒了,把孩子抱出来他就尿了。
上半夜她比较惊醒,能为孩子把尿,下半夜太困了,很快就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孩子尿在床上了她也不知道。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才来为孩子换床单和棉被。不够换的时候,她就把旧衣服旧裤子拿来盖在有尿的地方,然后自己睡在上面,把干的地方让给孩子。
郑美莲带了孩子两天就发现孩子晚上尿特别多,也总是把床尿湿,她很没有耐心,天天都恐吓家雨:“你今天晚上再把尿撒在床上,明天晚上你就自己出去在外面睡。”
小家雨看看外面,说:“婆婆,外面好黑哦,我出去睡看不见走路。”
“看不见走路也要出去睡,谁让你把尿撒在床上?”
郑美莲的威吓,不仅不能让孩子减少夜尿的次数,反而给他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压力,他越怕撒在床上,撒在床上就越多。
郑美莲为了不让棉絮被童家雨屙湿,就在床单下面铺了一张塑料布,这样尿液是不会浸进棉絮里了,但是孩子却整晚都睡在尿液里,然后身上就发痒,孩子一抓就生疮了。
春节后,郑美莲让童小安把孩子留在家里,童小安说:“您们带了一个月的娃娃,就带得两腿疮,我还敢留给您们?”
他们带着孩子回饭店去了。
冬天的时候,童小安送钱回家,看见c县县城有一个米粉店要出租,所有用具齐全,他们只需要给租金就可以马上经营。
童小安回到t县给江子纯说,他想回c县开,这样距离家近,农忙的时候街上生意不好,他们可以关门回家帮着农忙。
农闲的时候饭店生意好,父母又可以到饭店来帮忙。
江子纯觉得童小安的想法很不现实,她对郑美莲夫妇已经有了相当地了解,知道要跟他们好好相处太难了。
但她说不服童小安,他说:“那始终是我们的家,我们最终是要回到山上的,现在有这个机会,何不早点回去呢?”
江子纯不愿意为这事和童小安发生矛盾,于是答应了。
童小安马上想办法凑钱,虽然只给房租,但那是c县的县城,房租本身就不便宜,加上又有齐全的用具,所以租金就要六千。
童小安回家找父母,郑美莲听说他想回c县开,很高兴:“回来开,我们农闲了也可以来帮你们。”
但当童小安说要六千块钱的时候,郑美莲马上就不高兴了:“你们在t县做得好好的,房租又便宜,要搬回来做啥?现在屋里修猪圈房子还需要一大笔钱,哪里有钱给你做本钱?”
童小安垂头丧气地回到t县,连着几天都闷闷不乐,江子纯说:“你真的想回c县开?”
“想又有什么用?又没有钱。”他无精打采地说。
江子纯递给他一沓钱:“谁说没有钱?”
童小安看着这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这是哪里来的?哪来这么多的钱?”
江子纯这才说明她这几年怎么攒的钱,童小安以为上一次开饭店的钱全是借江素素的,攒够了后他亲自还到了江素素手上。江素素又给了江子纯,她就又装在了半边,现在全拿出来,正好够童小安接c县的饭店!
童小安激动得抱住江子纯猛亲:“还是我老婆好,老婆想得真周到。”
后来童小安跟别人谈起女人攒私房钱的时候,他总是说:“女人就是要让她攒私房钱,关键时刻那钱就是救命的啊!”他们把原来的饭店转给江子纯的妹妹江子美经营。
江子美向母亲要了八百块钱进镇办丝厂当缫丝工人,上了两年班后,丝厂就垮掉了,她进这个厂没有别的好处,唯一的一点就是交往了一个男朋友。
江子美的这个男朋友叫方小飞,说来江子纯是极熟悉的,因为她早就认识。
方小飞的二哥方小龙的妻子岳红秀,和江子纯是同学,以前关系非常好,后来因为岳红秀的弟弟岳红兵为江子纯砍断了一根手指,江子纯和岳红秀的来往就少了。
不过她们虽然很少来往,但两个人的心里并没有芥蒂,所以江子美和方小飞好上以后,岳红秀对江子美还多有照顾,真的是像亲姐姐一样待她。
江子美和方小飞交往后,两个人离开了丝厂,都没有工作,江子美跟着方小飞的大嫂去做棉花生意,每天骑着自行车跑几个镇,这个镇上收了到那个镇上卖,风里来雨里去,吃了不少苦。
后来江子美见姐姐开饭店比较来钱,她和方小飞也去学会了,正好江子纯他们要回c县,他们就接下了。
不过江子美并没有钱,江子纯觉得他们交房租的钱反正够了,也不催着妹妹要,江子美承诺以后挣了钱就还给他们。
童小安搬回c县,用江子纯攒的钱交了房租,但还需要换新餐具,还要买各种调料,还要买牛肉、肥肠、米粉、灰面等,却没有钱了。
不过童小安在c县还有不少熟人,他找了几个以前的老板和厨师,别人帮忙说句话就赊到了货。
c县本地没有米粉卖,童小安只有跑到他以前买米粉的地方请人家送,一次要送一千多斤来,这钱也是赊着的。
这样就又有了几千块钱的欠债了。
他们很兴奋地计划着未来,童小安说:“这是县城,怎么也比在t县的那个小镇上做生意强得多,在小镇上一年挣一万多,在县城少说也要挣几万,而且这个门面是闹市区,生意肯定好,所以还这点帐不在话下,一两个月就还清了。”
江子纯听他分析得有理,也很高兴。
但开了没几天,就有人来找麻烦了。
这天下午,一男一女走进门来,问:“谁是老板?”
童小安说:“我。”
那女人很严肃地问:“你们交房租没有?”
“交了。没交能在这里开店吗?”
“交给谁的?”
“梁佩林。”
女人说:“这是我们林业局的房子,你不把房租交给我们,交给姓梁的做什么?”
那男人的语气更严厉:“要开就马上把房租补来,不补房租我们明天就封门。”
他们说完就走了,江子纯和童小安楞了半晌,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邻居一个卖衣服的大婶走了过来,问:“刚才是不是林业局的来喊你们交房租?”
童小安忙说:“是啊,梁佩林明明说这房子是他买了的,怎么林业局还要房租?”
大婶先四处看了看,才说:“唉,你来租房子的时候也没有问问我们,如果早点问一声,你们就不会上这个当了。”
江子纯急忙问:“阿姨,您是说这房子真的不是梁佩林的?”
大婶说:“不是,这房子是梁家强抢去的。”
原来,梁佩林的父亲原来是林业局的工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据说林业局拖欠了他父亲的工资,他们索要无果,林业局的头儿表示可以给他们一个门面做生意,他们就要了这个门面开饭店。
开了几年后,林业局的头儿看见他们的生意很好,眼红起来,就把梁佩林父亲的工资结算给他们,说要收回门面。
但梁佩林却不干了,他不要工资,说:“你们当初说的用这个门面抵我父亲的工资,现在又想收回,不可能。”
林业局的人强行来收了几次,梁佩林拿着菜刀要砍人,他妻子又口口声声要自杀,说林业局想逼死他们一家人。
林业局收不回房子,头儿们无可奈何,只有另想他法。
梁佩林开这个饭店收入可观,眼红的不光是林业局的头儿,整个林业局的人都眼红,所以谁都有种巴不得他倒霉的想法。
第173章战火总会烧到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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