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默一直不知道,我最初认识她是在公车上。她傻乎乎地笑着,雪白皎洁面孔,大眼睛尖下巴,一脸没心没肺的可爱样子。我几乎是立刻喜欢上了她。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日子久了,发现她有很多心病,敏感,多疑一句话,她还是个内心没长大的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或许我一开始就该把她当妹妹看,谁知道呢?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冷静理智的妻。陈默太漂亮活泼,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给她幸福。
她选择了名利场,我不怪她,那不是我熟悉的世界,希望她会过得比较快乐,那我想这样就很好。
苏惠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子,比陈默成熟很多,我以为我们是合拍的。我没怎么考虑陈默的想法———我以为像她那样的女孩子不会对谁很真心,就算难过也是短暂的吧?她会很快忘记我的,我想,这样,大家最后都会幸福。
后来
陈默问我是否要保留苏惠时非常干练冷静,今非昔比,她终于长大了,现在的她艳光四射,但已经与我无关。我暗暗怀念曾经的小精灵默默。或许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精灵可爱的小妖精,让人独自品味、独自疼痛。
和苏惠分手后我离开了这个城市,陈默已经成了万众瞩目的新星,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我们的过往相信她已经不再爱我。她的新男友我见过,很有城府,据说是他的提携,使得陈默一路顺风。她已不再需要我。我怅然不是不难过的。
只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帮助她保护她已经是我的耻辱,难道我还找上门去再叙前情?真是笑话。我知道有些人会那样做的,但我不是。
但愿默默一路走好。
我想。
我不断在媒体的相关报道中看到她,那个小女孩成长得如此迅速。让我刮目相看。
不是没有想过回头去找她的。
只是堂堂七尺男子汉,女友出头了再去相认,在我看来未免太势利些,我知道很多人围着她转,也许她早已忘记了我。
她订婚又逃跑,她与未婚夫不和,她喝酒,喝醉走光的样子见了报。十分稚拙狼狈。我放下报纸,以后再也不看关于她的新闻。我不想毁掉记忆中的美好。
我隐约记起有一次她和我出去玩,在出租车里睡着了,她平时老爱笑话我说梦话,那次我心血来潮地问她:“你喜欢谁呀?”
“宣桦。”声音居然还清晰,我都要怀疑她是否装睡。
我故意逗她“不是宣桦,是谁呀?好好想想。”
她在梦里急哭了“宣桦,宣桦哇”
醒来的她脑门上全是在我大衣上压的红印。那个小小的可爱人儿,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苏惠再次给我打电话是小曼接的,小曼是我的女友,我们已经商量好过年结婚。
苏惠开门见山“你来一趟。”
我咳嗽一声“有事吗?”
“看看今天的报纸,娱乐头条。”
我从来不看娱乐版,那张大照片惊人的清晰,据“知情人”说报上那个背影瘦骨嶙峋的女郎确是陈默“陈小姐的熟人都知道她腰上有刺青。”
我对小曼撒谎说公司有任务要出差。小曼信任地点点头,甜甜地说:“早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随即又撒娇“怎么老出差啊?”
我亲了小曼一下“你给我生个儿子我就不出去了。”
这个城市一切都没有变,我看见车站的广告牌上她的脸,甜美清纯一如往昔。无论如何与报纸上的吸毒者联系不到一起啊!我相信她不会的,她只是小,还贪玩。
直到我亲眼看到她。她干成一把骨头。
我心如刀绞。
护理说她情绪十分不稳定,经常暴躁,易怒,还打人。
我不信,我抱着她,她就安静了。
戒毒所的条件并不很好,都深秋了,还是一床薄被。
我回到她当年住的小公寓,钥匙在门口的小地毡下面。我打开门。
室内空空荡荡,她一向喜欢乱放东西,以前我总说她,她还嘴硬,说她的东西虽然乱,但是乱中有序,多年来的生活让她习惯了从杂乱中找东西,如果整理清爽了,反而找不到东西了。
现在这间小屋子却很干净,靠近窗口的地方架着一台望远镜。喜欢上天文了?真想不到。
我取了一条小毛毯,路过窗口时忍不住凑过去看一眼。喔?
我看到了什么?
望远镜下面的架子上扔着一个黑皮笔记本。本子封面上有圆珠笔笔迹“c&x”我认出她的笔记,着魔一样捧起本子。
通篇的“x”我知道那是谁。
只有一点我不明白,早在半年前我就离开了这个城市,那间宿舍早在一年前就因为大学城要重建而誊空了。那么一年半来她每天都守着这台望远镜,看见的到底是谁?
我再回戒毒所时她刚接受了美沙酮注射,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不大认得人。护理说她有轻度妄想症,以为自己是个孩子。
我递给她一个玩具望远镜,她拿在手里摆弄了一阵,并没有说什么。
我走到病房门口,忽然听到小小一声娇呼“宣桦!”
我像被电击一样火速回头,啊不,她不是叫我,她拿着那架玩具望远镜对着窗外看,十分开心地笑。
她相信她看见的是宣桦。
我终于接受她已经神经错乱这个事实。
我的手机什么时候响起的,我并不清楚,看看来电显示是小曼,我没有接。
声音惊动了陈默,她放下望远镜,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谢谢叔叔。”
“不用谢,叔叔喜欢好孩子。”
陈默满足地笑,飞快地接着问:“叔叔你为什么哭呢?叔叔眼睛里进沙子了吗?”
“叔叔不哭,叔叔以后再来看默默。”
陈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用力抹了把脸,咳嗽几声把嗓子里的哽咽压回去。正准备走,陈默的小脸忽然忧伤起来,她问:“叔叔喜欢默默吗?”
我突然想起从前那个陈默,那个喜欢揪着领子问我:“你爱不爱我?你爱我有多久?”的陈默,那个一生气就摩拳擦掌要跟我挑cs的陈默,我咬着牙用力点头。等我的眼睛好不容易不再模糊的时候,陈默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我掰开她的手想取下望远镜,她攥得很死,我怕弄醒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床上的陈默四仰八叉睡得像个淘气的小孩,我轻轻替她掖好被子,梦中的陈默开心地咂咂嘴翻了个身,喃喃地小声嘀咕了句不知道什么———她爱说梦话的习惯还是没改。我拍拍她的肩,低声说:“乖。”
喔,乖。
我泪流满面。
尾声二宣桦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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