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裴夙的方法也没有什么,就只是以暴制暴而已。
对付一个听不懂人话、自以为活在悲惨世界里的小表,给他来点震撼教育就对了。
“你干么?放开我!”林家豪吼叫着,企图挣脱裴夙粗鲁的箝制,无奈二十出头岁的消瘦少年,怎会是平时有在健身的大男人对手?
裴夙将少年拎出面包店,以免他又在里头捣乱工作,影响面包出炉的时间。
近来,有了毛立诚的加入帮忙,做些需要出力的工作,加上林太太的从旁指导,林家面包坊又开始重新散发出面包出炉的香气。
虽然没有像林先生在世时那样,能制作出多种好吃、独家的面包口味,但比起过去几年的萧条景象,现在已经是很好的发展。附近邻居也非常捧场,经常会来光顾,给他们支持鼓励。
只除了林家的男孩老爱跟毛立诚作对,看他不顺眼,总是制造麻烦,存心让人不好过。
这日,他又糟蹋了毛立诚辛苦揉好的面槽,羞辱怒骂辛苦的老人家,裴夙看不下去,抓到机会就要教训他。
“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臭小表。”裴夙板着一张脸,将少年拎出来摔在路边,冷眼看他跌倒在地的狼狈模样。
林家豪恼羞成怒,价怒地站起身,论拳击向裴夙——
“啊放开我!杀人杀人啦!”但他太逊了,没两下立刻被裴夙制伏,轻轻松松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抓着他抵在墙壁上。
此刻,少年脸正贴着粗糙的砖墙,发出痛苦的哀嚎。
“除了鬼吼两句,你还能做什么?连我都打不赢,你以为你能保护得了谁?”
裴夙口吻嘲讽,瞧不起人的意味让少年不服气地涨红脸。“看看你妈,看看你妹你妹才几岁?都比你懂事。你爸爸不在了,这是你的命,现在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结果你为家里的女人做了什么?
“来说说前天吧。你妹在柜台收银时被客人吃豆腐,结果你怎么处理?揍人一顿?很好,很有男子气概啊,但揍完人之后呢?谁去警察局保你?谁帮你付合解金?你以为你这样就叫帅?你很厉害?”裴夙嗤笑。“你不过是闯了祸就要别人帮你擦**,仗着毛家欠你爸一条命便予取予求,根本没有为你家人做过什么!”
“你懂什么?你站在毛书薇那里,当然这样说!”少年被训得满脸通红,但仍坚持自己没有错。“被杀的又不是你爸!”
“你几岁了?老拿你爸出来当挡箭牌,丢脸不丢脸?你爸若还在世,知道你长成这副鬼样子,他会怎么教训你?”裴夙理都不理他说的那一套。
“面粉一袋多少钱?奶油一斤多少钱?你们家做生意的,难道不知道控管成本的重要?开面包店,面粉是这样给你糟踏的吗?你爸爸要是看见你做这种事,他不会揍你?还是你觉得成本不是你负担,反正有人无条件供给,怎么赚都是无本生意,你就问心无愧地随意丢弃别人的心血?”
裴夙承认他非常不爽,他的女人苦自己,把所有赚来的钱都投在这家人身上,无条件提供资金让林家再起炉灶,怎知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你妹妹都比你会想。你以为她不恨吗?但她为什么能放下?你有没有想过,你高中能毕业,是谁出钱让你念完的?你能上大学,又是哪来的注册费?都是毛书薇。
“对,她爸爸是失手杀了你父亲,但她自己休学、工作供养你们兄妹念完书,她是不是负起了责任?你呢?你的责任感在哪?想一想,毛书薇在你妹妹的年纪,她在做什么?她有没有自己的生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她十九岁便一肩扛起责任,而你十九岁时又在做什么?你现在都二十出头了,负起你的责任了吗?你一个月拿多少钱回家?你妈如果病倒了,你该怎么办?
“你妹舍不得为自己买一件冬衣,更不敢去毕业旅行,你是哥哥,你大她四岁,你无法完成妹妹小小的愿望吗?”
裴夙连珠炮地骂了一堆,将他看在眼底的一切不满全数倾倒出来。
“毛先生希望你爸爸的手艺能流传下去,所以努力跟你妈学,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一个年过五十的人都愿意从学徒做起了,那你呢?你爸爸的店、你爸爸留下来的东西,你怎么不自己守护,要让一个你恨之入骨的人来尽你应尽的责任?你这样搞破坏,是想让你爸爸曾有的心血消失吗?你还算是个男人吗?没用的家伙!”
如此血淋淋又一针见血的话,让林家豪怔楞了,他不想听,也不愿接受,但裴夙说的话没有错。
他是一个没用的小表,只会虚张声势、发怒咆哮,以为这样就能保护他的家人,但其实他谁都保护不了。
他以为凶,别人就会怕他,但结果反而是看不起他,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不想去面对。
他的肩膀不应该什么都扛不起,爸爸不在了,也不是他行为偏差的借口,他应该更有担当。
爸爸不可能再回来了,这是他的命,他只是不认命而已。
林家豪低头不语,不骂、也不咆哮了,他径自沉默着。裴夙放掉他。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也不再多话。
“言尽于此,我不会再讲第二遍,你听得进便听,听不进你就一辈子这样下去吧,让别人看不起你、看不起你家人。”裴夙说完丢下他,转身走人。
在他走后,少年也跳上机车,火速消失了,一整晚都没有回家,林家人担心了一晚上,毛书薇接到通知,也来帮忙找人。
但第二天一早,毛立诚开了店门,进到后头准备开始揉面团时,少年就回来了。
“家豪?”毛立诚一怔,还以为自己看走眼。
只见林家豪原本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都没了,可他不是染黑,而是理了一个大光头。
看见毛立诚,他也不再恶言相向,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自己走近工作台,拿出父亲留下来的面包师傅白袍,缓缓穿上。
一瞬间,毛立诚仿佛又看见了林家老板的身影
“开工了。”少年语气平稳地道,眼神没有正眼看他,但比起以前,算是很有礼貌了。
毛立诚楞了一下,立刻上前,一同去仓库扛面粉。
不久,稍微晚起的林太太照例走进来,想要充当技术指导,结果却让她看到意外的场景——
她那自从丈夫过世后就变了个人的儿子,竟然踏进他父亲工作的地方、穿上他父亲的工作服,用着小时候父亲教他的方法,调和着比例揉面团。
儿子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碰面团了
林太太震惊不已,眼眶也不禁泛红。
“妈,今天做甜甜圈、奶油卷、肉松面包和起司蛋糕,你说好不好?”林家豪询问母亲道。他所说的,都是父亲在世时店里卖得最好的几种面包。
父亲曾经教导过他如何制作,他只是很久很久都不去回想,但是今天,他想把父亲的味道找回来。
林太太很感动,喷咽地点了点头“好、好,当然好”当天下午三点,林家面包坊在长达数年后,总算再度飘散出附近邻居喜爱熟悉的面包香。
那味道,令人怀念
华丽雕花大门、庭园深深的独栋豪宅,属于裴家所有。
这不是毛书薇第一次来到裴家,但却是她头一次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这里。
她犹豫的站在裴家门口,没有勇气再往前踏出一步,她想逃。
所以,她转身了,打算回去多做点心理准备再来面对,然而——
“想跑?我们不是说好了交换条件吗?”裴夙站在她身后,挡住了她的逃生路线。他挑了挑眉,兴味盎然地问:“你该不会是怕了吧?这么逊?”
对,她怕了,差点就没用的对他承认自己的软弱,可一看到他的脸,她那股不服输的韧性又回来了,令她将到口的话吞回肚子里。
真不甘心她费尽千辛万苦也无法得到一点点谅解,而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就轻易做到,让家豪对他们父女的态度大大改善。
虽然还不到林夫人善良宽恕的程度——他们也不敢奢望,不过少年行为的收敛,确实减轻了他们父女不少罪恶感。
她问裴夙怎么办到的,但他怎样都不肯说,让她非常不甘心。
既然她认为难如登天的事情,他都为她办到了,那她只是要去认女儿、去向他父母坦诚认错并表明她跟他的关系,有什么难的?
可恶!就真的很难啊因为她总忍不住猜想,万一女儿不认她呢?如果他的父母不谅解她呢?他们会接受她吗?毕竟她的父亲,曾经失手误杀了一个人
家大业大的裴家,会接受她这样的女人进门吗?会不会在她表明来意之后,就要她封口,一辈子再也不许提起她是小孩的亲生母亲
“进去吧,我爸妈在等着了。”看出她的迟疑,裴夙在她打退堂鼓之前,硬是推着她踏进家门,让她无法逃脱。
今天是假日,裴夜没有出去应酬,裴夫人也在家中陪伴丈夫,是难得的家庭日。
“哎呀,什么风把你们俩吹来了?没出去约会真可惜。芽芽在上英文家教还没下课,她要是看到书薇来了,铁定很开心,到时你们想约会、好好独处一下也没办法喽,一定会有个小电灯炮在中间破坏气氛。”个性大方直率的裴夫人对毛书薇笑着说,对于儿子和秘书在一起这件事,她的态度一直很和善。
毛书薇回以一个微笑,心里却悲观的想如果裴夫人知道她就是抛弃女儿的狠心母亲,还会这样待她吗?
而且,若裴夫人知道她抛弃女儿的原因,是因为必帮入狱的父亲扛起责任,还会对她这般微笑吗?
毛书薇不禁感到惶恐,她家境本就与裴夙不相当,又加上父亲的事这样的她,能被裴家接受吗?她不确定。
但既然答应了裴夙要坦诚,那么她就得信守承诺。他都为她做了这么多,用行动告诉她,他不介意她的家世和她父亲曾犯的过错,也愿意帮忙解决她的困难了,她怎能再辜负他?
现在,她是该为他努力一下,争取留在他身边的权利,为他而战了。
“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想跟两位说明。”她深吸口气,鼓足勇气道:“我喜欢裴夙,我想在跟他在一起。”她等不急裴夫人招呼自己坐下,撞着勇气还未消失,就开门见山的说。
“啊真是谢谢你喜欢我那没用的儿子,我们都听见了。”裴夫人幽默道,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和面容冷酷的丈夫对看一眼。
“我不是明星大学毕业,家世也跟裴家不相当,不是商场女强人,只是一个顶多称得上还不错的秘书,也没办法给裴夙太大的帮助。可是我不想离开他。”
“嗯”听了她这番表白,就连一向表情冷硬的裴董事长裴夜,都露出兴味十足的表情。“你是来提亲的吗?想娶我儿子?”
就在这对夫妻快要笑出来的时候,毛书薇牙一咬,投下一枚震撼弹。
“我的父亲,在我十九岁生日那天误杀了人,我是杀人凶手的女儿。”
此话一出口,裴氏夫妇脸色都变了。他们脸上不再有笑容,不再露出感到有趣的表情,只有一种令人害怕的深沉凝视。
见状,毛书薇的心跟着一沉,但头都洗一半了,她只好继续。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我爸爸因为我的关系毁了一个家庭,所以他入狱服刑,我则扛起责任,赚钱代死去的林先生养他的家,这是我应该做到的事,我无怨无悔。”她强调的说,勇敢直视裴夜犀利的眼神,她问心无愧,因此无惧。
“为了扛起这个责任,我只能暂时先抛弃另一个该负起的责任,那就是——我为裴夙生了一个女儿。”
第二枚震撼弹丢出来,毛书薇看见裴氏夫妇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没有办法照顾女儿,因为我养不起,身为一个母亲的自私,我也不希望女儿跟我背负同样的罪恶感长大。我不要我的女儿不快乐,所以我把她留给她的亲生父亲裴泠,正是我的女儿。
“我知道遗弃她是我的错,也对裴家造成很大的困扰,以及抹不掉的污点,对此我道歉,但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裴泠在她父亲身边长大,对她比较好。”
毛书薇一口气说完,压在心头沉甸甸的负担顿时松懈一半,可轻松的感觉并没有太久,她马上就想起不知裴夙父母对于她的坦白会有什么反应?
他们会不会马上把她赶出去?斥责她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嘲笑她想得太美?当年敢一声不吭丢下女儿,现在又来说这些话想认亲、重新和裴夙在一起,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彷佛沉默了很久,像是有一世纪那么长,毛书薇等得掌心冒汗,身子微微颤抖。庆幸裴夙一直在一旁,陪她一同罚站,与她十指交握,态度坚定地表明支持。
“那你回来做什么?”裴夜锐利的眼盯着她,不用提高音量,魄人的气势便排山倒海而来,让人压力十足。“要认女儿?要裴夙?目的是要钱?”
“我不要钱,我只想看着裴泠长大。我也不要裴夙给我名分,我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够了。”
“什么叫做不用给你名分?”毛书薇如此识大体,让裴夙不太爽快。“哼,你这个女人果然自私。”他哼了声,对她的坦白下评论。
裴夜转移视线,面对唯一的独子道:“你就要她?这个没家世、父亲还犯了法的女人?她抛弃过你,还把女儿留给你,难道不会再丢下你们一次?你真的相信,她不是为了裴家的好处接近你?”他尖锐的质问。
“少啰唆,我就是要她。”裴夙原本想跟毛书薇那句“不要裴夙给我名分”算帐,但父亲的话让他更不爽,他直接跟父亲表明他的意思“我就是要芽芽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谁,我也不是问你们意见,只是礼貌性告知一声,不管你们答不答应,我都认定了她。从今天起,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家的事,我扛。”
他的声音鉴锵有力、坚定宏亮,音量大得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裴夜视线打量着多年来一直看不顺眼的儿子,眯眼盯了很久很久,才突然一点头——
“嗯,总算有点男人的样子了。”
裴夙一愣。他有备而来,沙盘推演过很多回,模拟父亲今天可能会有的反应和问话。他脑中已有很多应对的方案,绝不让心爱的女人自己去打没有把握的仗,可是他想过父亲数十种反对的理由,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夸奖。
他傻了眼,准备好的辩论全都无用武之地,一脸困惑地看着父亲。
“一个男人,若连心爱女人的困难都没肩膀扛,未免也太没用了。我看你不顺眼,就是因为你不够聪明,让自己的女人有苦难言。”
“爸你不反对?”裴夙差点没吓掉下巴,不敢置信地看着难得露出柔和神情的父亲。他已记不得自己多久没看见父亲对他露出这种赞赏的神情了。
“你多大了?做事情还要经过我同意?你有没有长脑?”
才觉得父亲态度软化了,他马上又开始毒舌,裴夙摸摸鼻子、闭上嘴,在父亲面前,他觉得自己永远是个笨小孩。
“至于你”裴夜转向毛书薇,眯起眼来凶道:“没志气!是我看走眼了,以为你可以面对挑战,原来只是个没志气的笨蛋!”
“爸,你不要太过分”自己被父亲训就算了,但毛书薇被骂,裴夙就没办法忍受了。他挺身而出挡在她面前,阻挡父亲的利嘴伤人。
“怎样?念两句就心疼啦?那我要升她职,让她接行销副理的职务,到时操死她,你不就要跟我拚命?”
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毛书薇越听越迷糊,怀疑自己听错了。
裴董事长责怪她自私、没志气,看似是在嫌弃她没错啊,可是怎么会突然又要升她职?
“只是当个秘书,你不会不甘心?你没有一点企图心、事业心,宁可自己的成就输别人?”裴夜挑衅的问。
“我想要赢,我讨厌输。”毛书薇承认。“所以我大学的时候,才讨厌裴夙。”
“行销副理那个位置,是你的了。”裴夜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他说了算。“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毛书薇闻言,不解地皱起眉。“可是我今天来,不是要向董事长争取堡作的事”
“我爸想给,你就接下吧,无妨。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人才。”裴夙撇了下嘴角说。“既然他这么看重你,你就大方接受,从明天起,在公事上我们就是对手了,至于我们工作以外的关系不需要别人同意,我同意就行了。”裴夙的语气也跟父亲没两样,一副“他说了算”的样子。
“够了没有?”在一旁看戏看得很累的裴夫人,忍不住插话了。“三个个性这么像的人一起讲话,硬碰来硬碰去,听得我都累了。”她受不了地叹口气“芽芽应该下课了,上楼去看她,把话跟说她清楚吧。”
现在这个发展,又有点诡异了。
毛书薇一愕。
“裴夫人,您的意思是”不反对吗?容许她这个抛弃女儿的人,去告诉裴家的掌上明珠,自己就是她想要很久的妈妈?“您不怀疑我话中的真实性?不用验dna,确定我跟芽芽的亲子关系?”
裴夫人忍俊不住的大笑。
“真是傻孩子,你该不会以为,我都不会调查在我儿子身边工作的人吧?你父亲的事,你可以瞒得了你的朋友、同事,但绝对瞒不过我。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裴夙的学妹、没有怀疑过你就是芽芽的母亲?怎么可能?芽芽那孩子神韵跟你像极了,只有我那笨蛋儿子没发现。
“用不着惊讶,我们都知道,而且很早就知道了。要是介意你的家世、介意你生下芽芽又丢下她,怎么还会让你留在他们父女身边这么久?让你跟芽芽那么亲近?”
裴夫人笑了笑,站起身走向毛书薇,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像个慈祥的长辈。
她又叹口气,用心疼的口吻说:“辛苦你了,这几年受了这么多苦,跟自己的孩子分开,见了面却又不能相认这很苦的,我都了解。
“不过偷偷告诉你,正因你吃了这么多苦,裴夙的父亲才认清你是个值得珍惜的好媳妇。原本他非常重视门第观念,如果当年你父亲出事后,你是抱着小孩上裴家寻求协助,那么我想,他是不会同意你跟裴夙的。你看看,你这未来的公公多狠心?就要媳妇有骨气、吃过苦头才会想疼惜”
裴夫人说了一堆,毛书薇听进耳里,却觉得美好得不像真的。
她被接受了?而且没有太大的刁难嗯,好吧,是有小小被刁了一下,但是怎么会这么简单?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得到谅解?
“不然呢?我儿子长这么大,头一回这么坚持要一个女人,谁拦得住他?”
裴夫人直接回答了毛书薇的问题,她这才发现自己在恍惚间说出心里的疑问。
“没有肩膀承担事情的男人,算什么男人?你父亲不错,敢做敢当,难怪教出这么出色的女儿。”竟然连难以亲近的裴夜,都说出了像是赞赏的话。
“说到你爸爸”裴夫人又接话了。“可不可以麻烦他和林太太,不要我们每次去探望就送一堆面包,一来他们是要做生意的,那些面包也是要成本;二来,那些甜点裴夙他爸爸其实不能吃太多,偏偏又爱吃,不让他吃还生气,真是任性”
裴夫人言谈间透露出的消息,已让人听得很明白,原来他们老一辈的,早在年轻人还在犹豫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混熟了
毛书薇没有办法抑制的哭了出来。
她有一种走了很久很久、在山里迷路找不到方向,最后终于拨云见日看到曙光、走出山林的感觉。
原来这么简单就只是态度而已,坚定要在一起的态度,让她和裴夙赢得了认同。
她不需要再觉得丢脸,因为她负起了责任。,也不需要没自信,因为坚强的她值得人肯定。
“咦?薇薇姨?你来了!”
上完英文家教课的裴泠离开书房,来到大厅,原本因为家教老师太严格而愁苦的小脸,在一看见毛书薇后立刻发亮,快乐的奔向她。
“薇薇姨,我好想念你喔。”明明前一天才见过面,但裴泠就是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薇薇姨,你为什么哭哭?谁欺负你了?不要哭”
裴泠走近才发现她最爱的姨哭了,让她的小脸也跟着一皱,一脸快哭的表情。
“姨,不要哭。”小女孩焦急不已,火速去找面纸递给她,要她擦眼泪。
毛书薇看着贴心的女儿,回想起过往的一切,百感交集。
刚生下女儿的时候,她心里充满感动;不得已要遗弃女儿的时候,她伤心欲绝分别许久再次见到女儿,她已经八岁了,但害羞怕生的小芽芽,连看自己一眼都不太敢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如今小女孩已经非常依赖、关心她,这是血缘的羁绊吗?还是日久生情
用词不对吗?随便了。
“没事,我只是想到你,很开心。”毛书薇抹掉眼泪,对女儿露出笑容,要她安心。“芽芽,我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你仔细听”
看着女儿圆圆的眼睛望着自己,漂亮小脸蛋上露出认真的表情,她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她下意识地回头,裴夙就在她身后,对她鼓励地微笑,令她有了勇气对最愧对的人儿开口,说出实情。
“其实我是你妈妈。”
风吹过树梢,摇晃枝叶,发出沙沙声响。
白色窗帘被风吹动,窗户飘进舒服凉爽的微风,带走夏天的热气。
高挂天空的太阳散发着热力,驱走了密布的乌云。
总算啊雨过天青了。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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