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退！”
    “不退！”
    ……
    丹阳军士用长矛拄着土地，声情并茂、齐呼。
    声音还带动边上虎豹骑参与进来：“不要后退！不要后退...”。
    逐渐声势渐盛，全场军兵齐呼。
    就连方才那几列出列，亦是无声地后退、嘶吼，以表悍不畏死之意。
    望着群情激愤的将士们，曹纯觉得自己的气血喷涌而出，至今也从未觉得这群普通军兵有那么多值得敬佩。
    他扫了扫，然后拍着旁边丁辰的肩，感慨万千：“那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们死守这个丰县吧！和吕布拼抢！“
    若能活着回到许都我邀饮不醉。”
    在过去曹纯心目中，丁辰只是个读书文士，有点小机灵，恰好立了很多功。
    但丁辰如今展现的血性和坚毅果敢，难免让曹纯印象深刻，居然给了他逃跑的机会，他也没有撤退，难怪大哥哥这么赏识这个少年，他的这种品行，确实是曹氏二代子弟里谁也出不了右的。
    这样的环境如果换成剩下的几个侄子，怕是用不着提起，就会主动地偷偷地溜号。
    丁辰笑道：“不醉不休，其实吧，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一种酿酒之法，酿出的酒纯度比现有之酒高出数倍，普通人只需三碗就倒了。”
    “真的假的？”曹纯不服气地看着丁辰，撇了撇嘴：“子修难道没跟你说过我的酒量？连郭祭酒都不敢与我对饮呢。
    你当心吹破了牛皮，回来我就试了。”
    ““那么，试一下，可以喝3碗吗？
    生死攸关前说起酒意，丁辰立刻觉得有些豪气，难怪战友情不比兄弟情逊色。
    毕竟一起出生和死亡，这就是特别的人生体验，没有体验就没有理解。
    这时忽然传来军兵的报告：“大将，敌人来袭！”
    “好快！”
    曹纯叹息一声：“准备迎战！”
    丁辰跟在曹纯身后登上城头，只见远处吕布军列队齐整，像乌云般漫天飞舞。
    而在丁辰身后的曹军，倒吸冷气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群军兵虽然大有死守城池之志，却并不意味着就不怕。
    其实，只要一个人，当他面临死亡时，他就会感到恐惧。
    说话间，敌军主力停驻在远处，而突前的几个方阵，总计约五千余人，向城下移动过来。
    这个丰县太少，人多势众根本施展不开的情况下，动用五千兵力攻城略地足矣。
    如果此波攻不破城，为了保锐气，后方军兵可轮流来犯。
    而对方完全不是安营扎寨的人，很明显还因为有底气，有迅速破城的把握，不用再到城外安营扎寨这么麻烦了。
    不久，吕布的兵马攻至城下。
    统领攻城之将乃张辽也。
    张辽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将领，他的才能在整个河东军都是首屈一指的，而且他的军事指挥才能也很突出，但由于张辽的性格过于刚烈，经常与人发生矛盾和冲突，最后被人设计杀死了，这就导致了吕布对他的轻视。
    因此吕布虽愤愤不平，但仍有重用张辽的必要。
    他们并州人似乎生来便能征战沙场，在战场中捕捉转瞬即逝的飞机，这就是他们天生的才能。
    而吕布张辽就是其中的翘楚。
    张辽这时心中也憋了一口气，想借着这场战役，闪电拿下城池，找回失去的颜面。
    他统率弓箭兵，向城下垛口的驻军进攻。
    虽是从下向上攻击，但并州军膂力过人，因此劣势就没这么严重了，羽箭像飞蝗，射进城头，只要垛口里露出头，曹军就会出现，皆中箭而死。
    活着的人却躲进垛口后，迎着密密的箭雨抬不起头。
    张辽便长枪一指，派人突击，用云梯架城墙，士兵们像蚂蚁般往上走。
    守城的曹军只好出现在垛口后，丢下滚木旄石砸落云梯中的士兵。
    但只要曹军一出现垛口，就必须再面临城下弓箭袭击。
    这时曹纯非但不躲避，反而手拿佩剑立于城墙之上，时刻拨弄射出羽箭，高声嘶吼道：“顶吧，让我顶吧。只要顶了这一波，它们就再也不敢过来了。”
    丁辰立于城墙对面。
    只是他没办法拨羽箭，赵云和魏延左右站岗为其防守。
    主将与军师亲督于此，镇守曹军奇勇无比，不顾羽箭所射，丢下了一块块巨石和滚木。
    云梯之上吕布军就算没砸到也要掉下去摔。
    只是曹军这类打法伤亡惨重，但一时辰功夫，已是一半士兵或明或暗地死去活来，城头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可又来不及收拾，只听任羽箭还不住地扎着尸体。
    目睹这一幕，丁辰禁不住心生感慨，如不是亲眼所见，生活于后代太平年代者，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个战场有多么惨烈。
    它不是一场大小不同的战斗，但如此短暂，还有那么多的青壮殒命，他们还是哪一位妈妈的孩子，哪一个老婆的老公，哪一个孩子的爸爸，还有一些人期待自己的家。
    然而一家人却始终无法等到自己的家。
    而且这种战斗，在那个年代，无论何时何地。
    桓帝统一了华夏大地后，发动了“以文治天下”，“以武定天下”的战争，“以文治国”，“以武定安天下”的政策，“以文制兵”，“以文斗敌”的策略，最终导致了“以武力定天下”的悲剧结局——“以武力定中原”，“以武力定华夏”。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三国武将们令人敬仰的功名都是由千万人头堆砌而成。
    或许是处在这个时代的老百姓，才可以更加彻底地领会这句话：“活着本来就是艰难的，可是生活在太平年代的人类，凭什么把生存当作理所当然？”
    ……
    在曹军这样奋勇防守下，吕布军伤亡不可谓不大，却并没有使其进攻城头。
    第一波进攻总算打得节节败退，城头上活着的曹军全都在尸体堆中坐着喘口气。
    曹纯手臂被箭射中，但来不及拔出箭来，只一剑砍下箭杆。
    他走到丁辰面前，看了看到处都是尸体，凄然一笑：“这下后悔刚没撤吗？”
    “既然选择了，那还有什么遗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