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铁门的响动惊醒了屋子里熟睡的两人。
    “实在对不起...”站在门外的郑队和昨晚的几个警察都是一脸的悔恨。昨夜他出门后越想越不对，拉上几个同事就连夜上了山，这才从李警官的包里找到了她的证件。
    杨帆叹了口气，从满是灰尘的地上爬了起来，拍着身上的土。一旁的木床上，被吵醒的李警官揉着眼睛坐起，淡淡地道：
    “我早都说了。你们这些人就是不信。”
    “是我的错。”郑队脸色黯淡，无地自容。得罪了上面的人的后果可想而知，“我会向上级递交辞职报告的。所有的责任都在我，和我的手下没有关系。”
    杨帆走到郑队面前，捏着拳头恶狠狠地瞪着他。惭愧的郑队低着头，不与他对视。平白挨了一顿毒打，在没见到他的时候杨帆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拳打死他，可见了面后一肚子的火气几乎都烟消云散了。就是打还了又怎么样？值得么？有意义么？
    看着郑队他们一夜未眠而憔悴的脸，杨帆实在不想再追究什么了。他们，也只是忠于职责而已。
    “算了。”
    杨帆沉默片刻，从手上拧下还挂在上面的钢质手铐，拧成麻花放到目瞪口呆的郑队手里，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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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倒提着几只脚上系着草绳，咯咯乱叫的老母鸡爬山的杨帆，女孩儿好几次都笑得差点失足坠落山谷。路上的游人纷纷忙不迭地给他们让路，表情古怪得像是刚吞了只活青蛙一样，紧紧抿着嘴。
    女孩儿笑得花枝乱颤，“从没见过有你这么爬山的，还拎了这么多鸡，你要回娘家？”
    “这不就见到了。”杨帆面无表情。那句回娘家他怎么听怎么有问题。
    “嗳，你不是怕阳光么？现在怎么...”她这才反应过来。
    “我骗你的。”杨帆实在不愿意再躲躲藏藏的了。
    “死蝙蝠！臭蝙蝠！”
    “你这是...”屋门口，正在打扫房间的道士看着如同遭了贼一样的杨帆，张大了嘴。
    “被警察抓去了。”杨帆自嘲地笑了笑，拎着几只还在拼命挣扎着咯咯乱叫的老母鸡回到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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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后山。
    道长站在一侧的树下，看着一遍又一遍反复练着拔剑方法的杨帆。
    “当敌人突然袭击时，留给你拔剑抵挡的时间并不多。”道长低沉地道，“所以双手的反手拔剑，这种最快出剑的方法需要特别强化，将来也许能救你的命。”
    杨帆点了点头。他还记得和公爵的一战，当时自己情急之下用反手挡住他的劈砍，那一幕还是记忆犹新。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把剑举过头顶再劈下。对方只要一侧身或者退步就可以让你势大力沉的劈砍落空，同时你也就露出了空门，先手尽失。切记，切记！”道长郑重地道，“也尽量不要做出跳起发剑的动作。身在空中的时候无处借力，很容易被敌人趁机而入或者失去平衡。记住了没有？”
    “嗯。记住了。”
    “我们武当镇山之宝的太乙玄门剑法一共有七十四式。首先是起式，而后是青龙出洞，拨云见日，恨福来迟...一直到童子抱柴，黄龙揽尾，最后是收式。你先花上一段时间学好这个，然后我再传你双剑。”
    “真是太谢谢您了。”杨帆有点奇怪，不是学双剑么？但他还是恭谨地答道，“有劳您费心了。”
    “费心？哼哼。起先我怕你心术不正，并不想传你这套剑法。”道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昨天晚上我一直跟在你后面。本可以轻易杀掉那些人，最少也可以逃掉的你竟然宁愿被痛打也没有反抗，很好，很好。”
    “习武之人不携技凌人，乃是最基本的武德。是你的做法让我决定传你这套剑法的。”道长神色一正，道，“不过我还是得问你一句，如果那时你的同伴没有拦住他们，你又会怎样？”
    “我不知道。我当时饿得快要控制不住了。”杨帆虚弱地道。
    “呵呵。”道长笑着捋了捋胡子，没有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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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儿面对着桌上只吃了一半，还很丰盛的菜肴，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你肯定胖了。”一旁刚喝过血，提着剑就要出门的杨帆仔细看了看她，得出这么个结论。
    “讨厌！”一个枕头砸在了他的头上，“天天吃鸡还能不胖？都怪你！”
    杨帆看了看桌上吃了一半的红烧鸡翅糖醋鸡腿白条鸡，笑着走出了门口，留下她一个人在屋里生着闷气。
    “施主？”一个略有些发胖的弟子怯生生地叫他。
    “我？施主？”吃惊的杨帆环视了一下周围，这才确定是在叫自己，“找我有什么事？”
    “请问您的剑，就是你那天给师傅看的那把，能借我看看么？”
    “好啊。”
    杨帆被施主这个词打败了，想都没想就解下挂在腰间的承影递了过去。
    “真漂亮。”小弟子入迷地看着出鞘的承影，轻抚着她无形的剑身，好半天才意犹未尽地还给杨帆。
    “施主，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小弟子好奇地问。
    “我姓杨，杨帆。别叫我施主，我只是来学剑的。”杨帆斟酌着词语答道。
    “学剑？”他愣了下，“你不是来比武的么？”
    “什么比武？”杨帆本能地觉得好像被摆了个乌龙。
    “就是来挑衅，啊，不是，”小弟子吐了吐舌头，看看杨帆没什么生气的表情，反倒一脸疑惑的样子，这才小心地继续说道：
    “你不知道么？送一把剑上山门就是来比武的意思。”
    杨帆一拍脑袋，想起自己进了山门以后一连串奇怪的待遇，原来是这样。
    “我真的不知道。这把剑，”杨帆拍了一下腰间的承影道，“是一个信物，本来是属于你们武当的。送剑给我的人要我拿她来这里，说见到她就会教我真正的实战剑法的。”
    “那当然，我们武当的剑法才是天下最强的！”提到自己的师门，小弟子也是眉飞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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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艺真不错。还有没？”小弟子擦着油光光的嘴，心满意足地看着杨帆。
    “别看我，问她。”杨帆指着一旁揉着肚子的女孩儿。
    她用三根芊芊玉指捏着最后一个鸡腿，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没了，最后一只鸡刚才被你做掉了。明天你再下山去买上几十个，我不陪你了。”
    “几十个？”杨帆想起一路上那些就像看珍禽异兽的目光，脸都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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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不错。这味道，真是没得说。”道长感叹道。
    “咱们的火工师傅害人不浅哪！唉！”一个弟子嘴里嚼着红烧鸡翅，含糊不清地道。
    “来，姐姐，多吃一点...”小弟子谄媚地夹起一个鸡腿放到女孩儿碗里。
    和他们混得越来越熟的小弟子自从尝到她做菜的手艺后，天天晚上就往这里跑，拦都拦不住，后来慕名而来的弟子越来越多，连道长也来了，这个屋子几乎转职成了公共食堂。女孩儿开始的时候很不满意，一个劲地嚷嚷着要收费，但自从一次下山取钱时看到了杨帆卡里的数字后就两眼冒光，自动把费用转到了杨帆的帐上。
    每天晚上最常见的一幕就是：
    某个弟子扎好马步摆好姿势，手里的承影剑一闪，只见地上还在啄米的老母鸡嘎的一声惨叫，鸡头就掉了下来，没头的身子还扑腾了几下后才不动了。他摆个pose收剑，剑上一滴血都没有。然后倒过尸体，放出来的鸡血控到一个碗里，拿去给另一个屋子里的杨帆，尸体则被拔毛，开膛破肚，最后下了油锅（是不是太残忍了点？）。对于杨帆血族的身份，他们并不在乎，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众生平等”（怎么像是佛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杨帆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很高兴。
    继训练营后的日子，在这里他又得到了难得的轻松。
    “艾丽斯？”杨帆低低地道。
    “怎么才给我打电话啊。”电话里，艾丽斯的声音有一点埋怨，“我都等好几天了，你也没消息。”
    “一，二，”杨帆算了下只有两天，“不是只有两天么？”
    “哦。”艾丽斯不好意思地笑。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她小声道。
    “听你说啊。”
    杨帆只知道笑。每次一给艾丽斯打电话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听着她的声音，自己就非常的满足。
    “哦，对了。”杨帆一拍大腿，“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警官么？前几天...”
    杨帆把那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最后道：“我现在只好天天喝鸡血。”
    “你啊，怎么伤成这样，”艾丽斯恨恨地道，“下次不准了！照顾好自己！我是认真的！”
    “我会的。”杨帆在心里加了一句，“为了你，我会的。”
    “早点回来。”电话就要因为没电而断掉的时候，艾丽斯怅怅地道。
    “嗯。我一定。”
    “你在给谁打电话？”女孩儿从树后走了出来，不经意地问道。
    杨帆没有回答，但脸上怎么也按捺不住的微笑让她明白了一切。
    “你的女朋友？”
    “现在还不是。”杨帆笑笑。
    “将来会是的。”他在心里补充道。拿起放在一旁的剑，继续打起那套在她看来慢腾腾，软绵绵的剑法，直到她昏昏欲睡。
    “催眠还不错。以后睡不着就来看你好了。”女孩儿总结道，而后走开了。
    练剑之暇的杨帆看着头顶那片深邃美丽的星空，听着夜风吹过林间带起的涛声，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她的思念。
    “等着我，我的公主，艾丽斯。”杨帆默默地道。
    十天后。
    “你已经学会了太乙玄门剑的招数，所欠缺的只是火候与实战的经验。”道长递过两根细木棍，对杨帆含笑道，“所以从现在起，就要在和我对练的过程中磨练你的剑法，砥砺你的意志。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杨帆抬头看了看道长，总觉得他脸上好像多了一层油光...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杨帆从开始时挨上几十下都还不了一剑，到渐渐能和道长有攻有守，有时拼着两败俱伤也能刺上道长一下，这时就会被道长骂得狗血喷头。
    “你又在胡乱出剑！我已经刺穿了你的心脏你才击中我腹部，这样有意义么？剑不是这么两败俱伤用的！再来！”
    杨帆脑中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却总是没办法用语言表达出来，每次似乎马上就要想到了，却每次都是还差一点儿。这种感觉很不好，导致他今晚一直都打不起精神，连着被道长刺了四下。
    “你这是怎么了，开始还好好的怎么越来越差！”道长吹胡子瞪眼睛，“换真剑！能不能专心点！”
    “嗯。”杨帆用力晃了晃脑袋，捡起靠在一旁的长剑。
    因为害怕受伤，这回他专心了许多，比试也渐渐变得激烈了起来。两人在不大的范围里拿着同样的长剑，用着同一套剑法相斗，两把雪亮的长剑如同多情的少女一样纠缠在一起，交错着，缠绕着，滑动着，偶尔从极静化为极动，又从极动返回极静。
    道长的剑压着杨帆的剑划了两个圆圈，一拉一提一抽，猛一侧身，就把他的剑绞得脱手飞出，咄的一声插在一侧腰身粗细的树干上，直没至柄。锋利的剑尖从另一侧透了出来，不住颤动着，发出低低的嗡鸣。
    树上的叶子下雨一样地落了下来。
    道长嘿了一声，正要说点什么，却看着杨帆脸上古怪的表情愣住了。那是一种喜悦夹杂着激动的神色，不像是一个被把剑打脱手的人该有的表情。就像解决了一道悬而未决的难题，又像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我明白了！”杨帆手在抖，声音有点语无伦次，“我终于明白我想的是什么了！”
    他一步跃到树边，抓着剑柄一抖一抽，嗤的一下拔出了剑，自顾自地比划了起来。
    看着杨帆拿剑的姿势，道长眼皮略略一跳，脸色沉了下来。
    “你自创的这些招数已经入了魔道。”道长语重心长地道，“象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它们不是你应该去用的。先伤己，再伤敌，剑法里哪有这样的道理？”
    杨帆微笑着道：“没事的，我练着玩。就是想了好几天突然想通了，一时很高兴而已。您就放心吧。”
    “你既然想得出来，就早晚会用到的。”道长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一丝伤感道：“明日起，我传你双剑之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