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跃
    他轻声在心里祈祷。
    “十字星啊，我是您的信徒啊，帮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他心中几乎被恨意所充盈。
    然而他的祈祷并没有得到回应。
    那弥散在他身上的黑气，只是维持了他生机，让他恢复了部分力量。
    那似乎是神之结晶当中的神明力量，与负面情绪的结合。
    作为天使的他，在承受诸多人体实验，最后被当做实验材料的时候，隐约明悟了神明力量的本质。
    他偶然听到研究员的对话。
    他们讲，世间所有超凡来源于七星，祂们的法则交织于摇篮之地。
    然而真正令超凡显现的，是人心。
    超凡对于七星而言是无谓之物，追求超凡的是人，而神回应了人了祈求。
    于神明之力而言。
    与虔诚的信仰相结合，便是高洁的天使。
    与怨愤不满欲望结合，便是沉沦的恶魔。
    但此刻他身上的神之结晶力量，在实验过程中大量消耗。
    能量不可能凭空诞生，光是在众人围攻轰炸的局面下，维持他的生机就已经力有未逮，更不用说复仇。
    所以他只能寄托希望于神明。
    向着他所虔诚供奉的十字星祈求。
    然而他的祈求并没有得到回应，一直到他被轰炸得浑身几乎破碎，没有人回应。
    他听见一众骑士朝他围了过来，有人一脚一脚踹在他身上。
    听见那个阴鸷主教的声音，疑惑他怎么还不死，紧接着一个研究人员跑来，言说现在的他身上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新变化，是珍贵的样品——
    黑气逐渐散去，格雷的眼前再次被黑暗充盈，他空洞的眼窝留下血泪，已经无法说话，只能发出悲鸣，心中呼唤。
    “十字星啊，你为什么不肯回应我？为什么？难道您也质疑我的虔诚，质疑我的信仰吗？”
    原本哪怕被负面情绪充盈，格雷亦没有丝毫动摇的坚定信仰，如琉璃打造的圣杯，其上发出了咔嚓的声音，一道裂痕出现在其上。
    信徒是信徒，神明是神明。
    信徒犯错，是人之过错，而非神的过错。
    然而现在神明同样不曾回应于他，为什么？
    他错了吗？
    信仰的圣杯轰然破碎。
    鲜血滴落大地。
    “神啊，恶魔啊，不管是谁，只要能给我力量，给我复仇的力量，我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自己的灵魂！”
    格雷疯狂的祈祷着，期望自己的灵魂还能有所价值，期待能有人回应自己。
    然而，周边的一切都只剩空无。
    他的心逐渐冰冷，逐渐绝望。
    他听见巨大铁柜打开的声音。
    那些研究员要把他这团烂肉一样的东西装进铁柜里。
    “我要死了吗？”
    他这样想到，不再祈祷。
    然而忽然有一道光，刺破了眼前的黑暗。
    他的眼睛没挖走了，可确确实实看到了那道光。
    所有一切在虚幻中凝实，时间仿佛也停止了流淌。
    他看到了光的来源，那是一座高塔。
    一座仿佛直通天际的高塔。
    光辉位于那塔尖，如同太阳，照亮了永夜。
    恍惚间，他的精神长出了他身为天使之时，一般的羽翅，他下意识地振翅高飞。
    向着那塔尖的光辉追逐，想要触碰那永夜之中的光明。
    然而，他的羽翅太过弱小，他的意志太过软弱，他的力量支撑着他来到高塔九分之二的高度，便无法再往上一步。
    他站在高塔的边缘，仰望着那释放光明的所在。
    恍惚间，已然明白，那位于塔尖之处，正是这片天地离神明最为靠近的所在。
    然而，那不是现如今的他可以觊觎的地方。
    他沉默了片刻，又低头看向大地。
    漆黑的永夜将大地笼罩，唯有高塔照亮的地方，有光明留存。
    他站在高塔的九分之二高度，却也已经不是凡人可以企及之所。地面上有蚂蚁一样的人群。
    他的目光仿佛在高塔的加持下，具备了神异。
    使得他看到了地表之下的火海翻腾。
    那是地狱。
    羽化，是向着高天的升华——
    尸解，是向着大地的深埋——
    恍惚间，他听见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这样说道。
    “想要获得力量，我需前往地狱吗？”
    没有丝毫犹豫，格雷朝着大地纵身一跃。
    狂风在耳边呼啸，凛冽的气流迎面而来。
    格雷感觉自己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这是坠落。
    他背后的天使翼翅，在狂风之下，被扯下一片又一片的羽毛。
    势能转化为恐怖的动能，他就像是变成了一颗从天而降的运行，向着地面砸去。
    他离地面越来越近。
    地上的事物显现在他眼前。
    原本聚集的人群不知何时化作幻象消散。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被冻结，坚硬仿若钢铁的永恒冻土。
    如果按照寻常的经验判断，任由这样坠落下去。
    他将正面与冻土碰撞，然后粉碎碎骨。
    然而，格雷的眼中没有恐惧。
    他甚至将背后的翼翅收敛，而非张开，以加快坠落的速度，来减少碰撞时受到的伤害。
    轰——
    终于，在他终于抵达地表之时。
    恐怖的碰撞爆发。
    他的身躯本该在那一瞬间，变成一滩烂泥。
    可那照亮天空的高塔，仿佛赋予他不会轻易死去的力量。
    他的翼翅化作了缓冲，尽管如此他浑身的骨骼仍旧粉碎。
    然而，这已经足够了。
    因为他感受到，在他撞上大地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穿过了一层屏障。
    来到了一个漆黑的界域，那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厚厚的土层，将地狱掩埋。
    想要抵达，他须得深入大地。
    而他向下深埋的力量，全部来自于高空坠落的势能。
    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竭尽全力向着大地更深处，前进，前进，再前进。
    直到彻底寂静。
    他未能抵达地狱，他的羽翅也断裂，他于大地深埋。
    但，此刻，全新的他诞生！
    现世之中。
    格雷猛然睁开眼睛，原本缠绕在他身上的黑气，仿佛真正与他融为了一体。
    恐怖的力量爆发，囚困他的铁柜一瞬间崩溃炸开。
    连同周围的红甲骑士也被掀飞。
    他的血肉在滋长，他的身躯在复原。
    来自大地的力量，侵染他的身躯。
    哗啦一声。
    原本纯白的羽翅折断。
    纯黑色的羽翅张开。
    狂暴的力量，引导他飞往高天——
    向着眼前的裁判所，向着那位阴鸷主教，红甲骑士，降下了灾厄——
    大地翻覆，于此深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