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女子疑惑不解:“这是好事啊。”
“哪有这么简单,这支来历不明的队伍打退柔然,朝廷奇怪,派人去召对方主帅说话,但这只军队却将朝廷官员拒之门外。而且,他们渐渐往南推进,其心不明。”
娘子们小小地惊呼一声,交头接耳道:“这不是叛军吗?”
“对啊。”说话的娘子弯腰拨水,水花落在湖心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她说:“真是多事之秋,去年秋天赵国生事,到现在西边的仗都没有打完。如今北方又兴起了其他势力,唉,接下来的事情不好说。”
“这有什么。”坐在旁边的一位女子不以为意,“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朝廷总是能将叛军镇压下去的。”
这些女子们说朝廷局势的时候,虞清嘉坐在一边,静静听着。听到那个女子称六镇军为“乌合之众”,她不禁失笑。
白芷见虞清嘉摇头轻笑,笑容中似有深意,疑惑地问:“娘子,您笑什么?”
“没什么。”虞清嘉不经意地说,“只是听到有人将六镇出来的军队当做农民兵,觉得匪夷所思。”
其他地方也就罢了,但那可是六镇,世代从军,家家户户都能上马打仗的军镇,无异于齐赵两朝的发家之地。这个地方闹出叛乱岂是小事,如果皇帝还是不上心,那恐怕就该改朝换代了。
虽然朝中多线开战,情形实在说不上好,但世家女说起此事的时候依然漫不经心,口吻如闲聊一般。战乱年代起义和叛乱太常见了,动不动就改朝换代,然而龙座上的人换来换去,天下总要有人来治。世家垄断了政治资源和升迁途径,官场中八成以上的人都沾亲带故。无论皇帝是谁,都得仰仗这些人来传达政令,治理天下,不怪门阀世家对皇帝这样轻慢。
众女说了一会,话题不可避免地偏到其他方向。一个女子兴致勃勃地说起:“都说乱世出英雄,虽然北方兴起了叛军,可是也涌出几位英才。邺城最近有一位少年将军炙手可热,听说他本是幽州人,但是父亲早亡,叔叔正值盛年,他被排挤得没有办法,只能自寻出路,去邺城递了投名状。”
虞清嘉站起身,正打算离开,听到这句话身形顿时僵住。她回过身,追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说话的女子被虞清嘉急切的语气吓了一跳,她想了想,说:“我也不知,模模糊糊记得他姓赵,名字好像是什么廷……”
虞清嘉眼睛不自觉瞪大。家里是武将,父亲驻守边关却早早亡故,被叔父迫害不得已背井离乡,每一步每一环都像极了狐狸精。而且,他出现的时机也很巧,去年时这个人在邺城异军突起,而狐狸精离开,也正好是去年秋天。
莫非,他便是狐狸精?
女子敲敲头,神情看起来非常苦恼:“我之前还记得的,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了,赵什么廷来着……”
“敬廷。”一个人从旁边的树丛中走出来,她脸上表情奇怪,接话道,“他叫赵敬廷。”
众女看到来人,河边气氛顿时一静。说话的、玩闹的声音都停下,几个女子本来蹲在石头边玩水,看到虞清雅后她们站起身,粗粗点点头,就当做打过招呼,一转身走了。
虞清雅和广平王的婚约传出来后,不光虞家内部炸了锅,其他世家也百思不得其解。往常和大房走动的人自动划清距离,就连虞清雅婚期将近,也没有多少人给虞清雅添妆送祝福。
虞清雅一出现,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水边顷刻清净了。提起赵敬廷的那个女子不好扭头就走,勉强回应道:“原来他叫赵敬廷,果然还是四娘消息灵通,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这句话说不好是恭维还是挖苦,对方说完后,打了个哈哈就转身走了。虞清嘉默念这个名字,赵敬廷。原来,他姓赵?
虞清雅脸色铁青,等人都走了,她看向虞清嘉,轻讽道:“六妹姿态高洁,对众世家郎君不假辞色,为什么现在却打听起一个外男的消息?”
虞清嘉以前就因美貌出名,现在她容貌愈盛,“虞美人”的名声越传越广。借着上巳节踏青的名头,已经有许多郎君以各种借口来见虞清嘉。虞清嘉虽然笑着,但是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随和却疏离。美人在水一方,可观而不可亵玩,更让众郎君念念不忘,不能释怀。
其他娘子们见了当然眼红,然而再嫉妒也无济于事,反而因为虞清嘉无差别的态度,渐渐吸引了一批世家女和虞清嘉交好。众人都知道虞美人不落凡尘,对任何追求者都不怎么搭理,今天她突然问起一个男子的名字,还真不同寻常。
虞清嘉没有理睬虞清雅,转身就想走。虞清雅不依不饶,快步堵在虞清嘉身前,脸上的表情阴阳怪气:“六妹怎么着急走?你不是一直不冷不热吊着人么,怎么现在沉不住气了?”
虞清嘉觉得虞清雅简直不可理喻,她忍无可忍,回击道:“朝廷新得一位少年将军,我为圣上高兴,故而想探听一二。怎么,四姐觉得我替朝廷着想不对?”
虞清雅一噎,这种话她当然不敢说不对,真正的原因两人心知肚明,可是虞清嘉搬出这么冠冕堂皇的名头,虞清雅顿时不好再刺。虞清雅这段时间看什么都不顺眼,今日偶然听到了赵敬廷的名字,内心里那股无名邪火烧的更甚。她忍不住恨恨地想,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和她作对?为什么她总是遇到薄情郎?
颍川王是这样,广平王是这样,连前世她的丈夫赵敬廷也是这样。
前世大概同样是这个时候,北齐各地烽烟四起,动荡不安,而耿笛被皇帝下狱,连着耿笛一系的武将全部被牵连。四处起义不断,而朝中却无武将可用,赵敬廷就在这种时候脱颖而出,一举成名。虞清雅随着虞文竣搬到邺城的时候,赵敬廷已经成为邺城中炙手可热的新贵。虞清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有一天赵敬廷突然向虞清嘉提亲。虞清雅和李氏对此气的不轻,虞清雅又是姐姐又是大房,虞清嘉就该什么都不如虞清雅,怎么能让她嫁的比虞清雅还好呢?
那时候虞老君还没死,虞清雅和李氏一合计,去虞老君面前哭惨。虞老君偏心长孙,便自作主张应下了这门婚事,只不过将结亲人选换成了虞清雅。
那时候虞清雅见京城中人人追捧的少年新贵成了自己夫婿,心里说不出有多得意。可是等赵敬廷发现未婚妻人选被撤换,他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然而木已成舟,赵敬廷毕竟年轻根基浅,不能公然和虞家撕破脸,只能忍着不满和虞清雅完婚。等成婚后,赵敬廷每看到虞清雅就被提醒一次,他和自己心里的虞美人彻底无缘了,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女子所赐。赵敬廷对虞清雅十分冷淡,婚后没多久就另置妾室,搬出去住了。
虞清雅最开始拿捏架子,后来阴阳怪气,直到最后心如死灰,彻底变成和李氏一样的怨妇。
如果只是这样也还好,虞清雅知道许多夫妻都是如此,相敬如宾,彼此见面不说一句话,可是她嫁给赵敬廷不久,琅琊王复辟。琅琊王当政后大肆清洗政敌,邺城的血腥气都没散干净,他便高调向虞清嘉提亲,迎娶虞清嘉做摄政王妃。
虞清雅顿时跳脚,她的丈夫对她不好,而虞清嘉却高嫁。高嫁就算了,暴戾专断的琅琊王还对虞清嘉百依百顺,对比如此鲜明,虞清雅都快嫉妒疯了。虞清雅听到京中流传的琅琊王和王妃的事迹后气得眼睛红,她气不顺,回婆家后便越拿捏架子,想从赵家身上找补。然而这样只能让赵敬廷越发厌恶她,如此恶性循环。
现在,赵敬廷又出现了,虞清雅听到熟悉的名字,忍不住恍惚。她这一辈子殚精竭虑,提前两年就开始替自己谋划,可是最后,她的处境并没有变好,反而似乎更糟糕了。
至少,前世她是以正妻之名嫁给赵敬廷,虽然夫妻感情不睦,婆媳之间也说不上融洽,但是赵敬廷至少供着她,婆婆也处处忍让她。而现在,广平王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愿意给她。
虞清雅之前在虞老君灵堂前又哭又闹,为了替老君守孝都不忍嫁人,当时还有好多人赞她孝顺,结果一转眼,半年不到她就要进王府去当侧妃。
这样的对比太过讽刺,众人看着她时总带着微微的笑意,虞清雅尴尬,可是广平王听都不听她的苦衷,虞清雅能怎么办?
上次她见到广平王时,广平王正好在兖州调查地动,如今广平王心满意足回京,正等着大展拳脚,压榨虞清雅的药物意义,怎么会允许虞清雅因守孝而推迟婚期。
然而心里再不舒坦,虞清雅都要装出一副自己过得很好的样子,对虞清嘉说:“真是可怜,你有意的人不过是个将军,无论有再多武艺,再多难耐,还不是要给帝王家卖命。皇家给他荣幸,他能做官打仗平步青云,而一旦惹恼了皇家,皇家让他死,任他有天大的功劳也得乖乖自杀。妹妹你放心,虽然我们姐妹的身份差距这就要拉开,以后更是有如天堑,可是只要妹妹求我,我总是会拉你一把的。如果妹妹喜欢这个男子,不如我去和皇后、郡王说说,让皇后给你们赐婚?”
第120章 逐鹿
虞清雅说的亲近,但她的眼神里、表情里,满满都是优越感。
虞清嘉不慌不忙,也含笑看着虞清雅,问:“可是,四姐你做得了主吗?”
虞清雅表情一僵,虞清嘉继续说了下去:“赐婚,这个赐字,恐怕四姐用不起。四姐想炫耀优越,想给人赏赐东西,至少,等自己拿到再说吧。”
虞清雅冷笑了一声,脸色阴沉下来,终于不再装模作样:“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不过是给广平王当侧妃,以后成不了大气候。可是你怎么不想想,古往今来多少家族因为女子一飞冲天,这些女子就都是正妻吗?你现在看不起我,可是以后还不是得仰仗我,巴结我。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你以后嫁的再好,夫婿顶天了也只是臣,见了我还是得屈膝行礼。不光你低人一等,你的子子孙孙都只能替皇家卖命。而我不一样,我只要生下儿子,就能裂土封王,代代荣耀。”
虞清嘉笑了,她和虞清雅彼此都下过杀招,只不过现在在外面,不好撕的太难看,让外人看笑话。虞清嘉笑意明媚温软,其他女子在远处看到,只会觉得虞清嘉在好声好气和虞清雅说话。虞清嘉笑着,缓缓说:“既然你这么满意自己的婚事,那你为什么还要一遍遍重复这些话呢?”
虞清雅愣了一下,虞清嘉声音动听,然而说出来的话却一刀一刀,毫不留情地扎向虞清雅最心虚的地方:“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句话没错,只不过文武百官卖给的是皇帝,有权力决定别人生死的,也是皇帝。四姐要嫁的,只不过是一个皇子吧?不对,我说错了。”
虞清雅气的不轻,她正想着反驳,突然听到虞清嘉自己说“错了”。虞清雅以为虞清嘉自认理亏,她正打算大肆嘲讽,就听到虞清嘉笑眯眯的,继续说:“我怎么能这么说四姐。婚嫁只限于正妻,妾哪能用嫁呢?”
虞清雅怔住了,待反应过来之后怒火中烧,她暴怒道:“你大胆,你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怎么不敢呢。”虞清嘉说,“你连正妻都不是,还摆皇妃的谱,简直贻笑大方。当初颍川王说了要娉你为正妃,你故作姿态,当众拒绝,等颍川王依你的意取消了,你又埋怨颍川王薄情寡义,出尔反尔。虞清雅,你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可笑吗?父亲说愿意为你出头,你不肯;老君偏心你偏心得毫无原则,可是你却亲手毒杀了她。”
虞清雅本来情绪激动,听到虞老君的名字,她心神一寒:“你说什么?”
“你觉得我在说什么?”虞清嘉眼中冷光跃动,突然凑近了,在虞清雅耳边说道,“四姐,事到如今,你以为你杀了老君的事还是个秘密吗?父亲知道,我知道,连虞家其他长辈,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虞清雅身体不住地抖:“不可能,父亲他不可能告诉别人……”
“父亲不说,别人就不会说了吗?”
两人近距离相视,虞清嘉的眼睛清澈如湖,里面浮动中点点寒光。虞清雅被这样的目光冻得一激灵,猛地福至心灵:“是你!”
虞清嘉轻轻笑了,虽然没有回答,可是无异于默认。虞清雅出奇暴怒,暴怒之外还觉得恐怖。先前虞文竣质问她的时候,虞清雅敢嘴犟,敢出言不逊,无非是拿捏住虞文竣为人正派,绝对不会在背后说人是非。虞文竣对她有愧,所以虞清雅才有恃无恐。可是,如果虞家其他人也知道,那就不一样了。这些人会如何看她?他们又会如何对待一个杀人犯?
虞清雅失声道:“你怎么敢!你心肠这么毒,就不怕被父亲知道吗?”
“你都敢做,为什么不敢让别人知道?”虞清嘉不紧不慢地说道,“何况,长辈们‘偶然’审问丫鬟,‘偶然’问出真相,关我什么事呢?虞清雅,你最好保佑你能生出儿子,能永远得宠,要不然一旦广平王厌恶了你,你就完了。虞家的其他人,可不像父亲一样束手束脚,对你有愧。”
虞清嘉说完之后,慢慢远离虞清雅,她眼睛又清又亮,恍如冰中珠,崖山月。虞清嘉淡漠地扫了眼前这个人一眼,无趣地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衣袖上,缓慢地梳理着袖摆:“虞清雅,你屡次三番加害我,这不过是我给你的小小回礼罢了。唯一的不同是,你没有成功,而我成功了。你这个侧妃也是当得及时,要不然,现在你未必能活着站在这里了。虽然你以后只能穿桃红色,生下的孩子要叫别人母亲,虽然被世家众女避之不及,被手帕交断绝联系,虽然连虞家也不愿意认你,你马上就要成婚了,竟然连个愿意送你去邺城的兄长都找不到,但是……你不至少还活着么。”
虞清雅浑身止不住战栗,说不清气得还是害怕。虞清嘉这一番话看似是安慰人,实际上却字字诛心。什么叫,至少还活着?
而虞清嘉说完后,都不给虞清雅反应的机会,对着她点头一笑,转身翩然而去。
等走远后,其余世家女围上来,关切地问:“六娘,方才她没为难你吧?”
远远的听不清她们说话的声音,可是众人都明明白白看到,虞清嘉始终带着笑,似乎想好好劝慰虞清雅,而相反,虞清雅却情绪激动,肢体语言激烈。
几个世家娘子们都觉得,虞清嘉实在太好性了。这样不知廉耻的堂姐,理她做什么?也就虞清嘉心好,始终好声好气和她说话。
虞清嘉摇摇头,垂下眼睫,无可奈何中隐约带着些委屈:“毕竟姐妹一场,我不忍心看她走错路。可惜,四姐并不愿意听我说。”
‘
众女叹息,一个娘子拉住虞清嘉的手,安慰道:“六娘,你别伤心了。她的婚期马上就到了,你们已经尽了家人的力,此后无论她过得好坏,都不关你们的事了。以后她自己在邺城,你们在高平,老死不相往来就好。”
虞清嘉眼神柔和,轻轻点头:“嗯。”
女儿外嫁,照例要由兄长背出家门,护送到夫家,然而虞清雅这种情况,虞家阖族儿郎,根本没有人愿意送嫁。李氏磨破了嘴皮子,在别人家又哭又闹,也没能找来一个兄弟送虞清雅去邺城。
虞清嘉得知这件事已经是许久之后,那时候,虞清雅已经乘着一辆车出门。没有十里红妆,没有满堂祝福,甚至都没有夫婿。广平王只是打发来一队太监,当做他的代表。
虞清嘉摇头笑了一声,做人做成这个地步,也是能耐。她本来还在烦恼虞清雅远在邺城,相隔千里,她要如何让虞清雅付出代价。没想到虞清嘉没有烦恼多久,这个问题便解决了。
京城里送来旨意,说广平王侧妃十分思念父母,故而圣上开恩,调虞文竣入京。
与之同来的还有另一则消息,侧妃十分受宫中宠爱,连宋王妃都要退避三舍。
.
四月底,虞家的马车抵达京城。
虞文竣站在马车外,说道:“母亲,嘉嘉,马车走了一天,你们要不要出来透透风?”
“不用。”虞二媪闭眼捏手里的佛珠,听到虞文竣的声音,她冷笑一声,说,“这是大房的好女儿虞侧妃和皇后求下来的恩典,我一个隔房的祖母,住进去干什么?”
虞文竣叹气:“母亲。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您先下车休养身体为要。”
虞二媪哼了一声,固执地说:“我的身体,我自个儿都不担心,你操心什么劲?虞家在京城另有宅子,我宁愿干干净净住祖宗传下来的宅子,也不想沾皇家的贵气。车夫,去虞宅。”
虞二媪这番话说的非常不给面子,虞文竣尴尬,他叹息了一声,看向虞清嘉:“嘉嘉,你呢?”
虞清嘉被马车颠簸了一天,如今全身酸痛,只想立刻躺下来歇着。但是她还是忍着难受,说:“我听祖母的。”
虞清雅嫁入王府后大受宠爱,她得意洋洋,故意说自己思念家乡,派人将双亲接入京城,还让广平王给虞文竣在邺城安排了官位。因为虞文竣兼祧两房,连虞二媪和虞清嘉都在虞清雅“思亲”的范畴里。虞清雅许是为了显摆自己的能耐,竟然还让皇后赐下一座宅子,专门赡养亲人。虞文竣也不满虞清雅这种小人得志的作风,可是皇权面前,他也无可奈何。
李氏对此开心不已,兴高采烈搬进了女儿为她讨来的屋宅,可是虞二媪和虞清嘉却觉得恶心,坚决要搬出去另住。虞家在邺城又不是置办不起宅子,哪轮得到虞清雅一个侧妃耀武扬威。虞清嘉心想她宁愿多在车上受些罪,也不想进虞清雅准备的屋子。
李氏的马车驶入侧门,而另一辆马车转了个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等马车走开后,虞清嘉见虞二媪脸色还是很难看,宽慰她道:“祖母您别生气了,父亲他也有苦衷。”
“我气他做什么?”虞二媪冷冷笑了一声,说,“他有苦衷,他肩上挑着大房,如今他的女儿还成了皇后面前的大红人。这种好事旁人羡慕还来不及,我哪敢和他生气?”
虞二媪这气不轻,虞清嘉也不敢劝了,乖乖闭嘴当挂件。马车转了一个弯,停在另一条巷子里,虞清嘉带上幕篱,扶着虞二媪下车。她站在街道上,隔着模模糊糊的幕篱朝四周看了一圈,慢慢皱起眉。
虞清雅的那套宅子,竟然正好在虞家空置的屋宅旁边。虽然两处院子进门的地方隔了一条街,可是其中有一面墙却是挨着的。
虞清嘉低笑一声,扶着虞二媪往里走。虞清雅过得怎么样不好说,但是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很想炫耀。
虞清嘉将虞二媪送到屋里,自己才回屋休整。她好好泡了一个热水澡,等沐浴出来后,她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虞清嘉身上披着宽松的寝衣,修长的脖颈倾斜,正在缓慢擦拭湿漉漉的长发。白芷将四周的烛台都点亮,然后跪在虞清嘉身边,熟稔地接过虞清嘉手中的帕子。
虞清嘉松手,让白芷来替她擦湿头发。虞清嘉的头发长,让另一个人来擦拭方便许多,虞清嘉松口气,问:“祖母睡了吗?”
“方才丫鬟传来消息,说老夫人本来想礼佛,被她们劝着吃饭沐浴。等沐浴过后,老夫人精力不济,刚刚已经睡了。”
虞清嘉点头,终于放心。头发上已经不再滴水了,白芷将虞清嘉的长发全部散开,挑起一缕用梳子梳理。白芷已经憋了一天,现在好容易有机会,压低声音问:“娘子,在兖州的时候看不出广平王对四小姐多上心,为什么到了京城,她却一下子得势了呢?”
虞清嘉轻轻笑了一声,她没有回答,反而问:“初春那会儿各地都在打仗,朝廷焦头烂额,北方那支来路不明的六镇军势头尤其惊人。你看现在呢?”
“现在?”白芷想了想,如实说,“广平王接连立了好几次大功,前几天西线刚刚获胜,听说赵国栽了很大的跟头,现在都退回边境了。北边也接连俘虏了好几个叛军头领,皇上大喜,在早朝上连连称赞广平王。”
“对啊。”虞清嘉笑容意味不明,“这就是虞清雅得道升天的原因。”
白芷眼神疑惑,显然还是不太懂,然而更多的虞清嘉却不肯说了。头发搭在后背上凉凉的,随着齿梳一下下划过,虞清嘉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镜中女子皮肤吹弹可破,眼睛中还带着湿润的水气,虽不施粉黛却美得惊人。虞清嘉看着镜中的倒影,神思慢慢飘远了。
难消帝王恩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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