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些人以一些夸张的姿态,肆意的笑容,在舞台,在桌子走来走去,即便表演失误了也一点不紧张,带他进来的小少年还忍不住和他小声吐槽说:他们这里台词又错了啦,不过也没关系啦,你也配合他们一下嘛。
在小剧场里的分叉路口,少年不作声地站在一边,文鸿山问他:我该走那条路?
你要走哪条路?少年反问道。
我不知道。文鸿山皱了皱眉头。
那么这个问题不重要!
在出口的时候,脸上画满彩绘的小少年拿着画笔问他:我可以帮你画一个角色,你想让我帮你画什么?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懂他们在干什么的文鸿山一头雾水地保持了沉默。
好吧,不知道先生。那我给你画个最经典的alice吧。少年不由分说地在文鸿山的手腕的内侧几笔勾勒出一个看上去是外国的小姑娘的图案。
文鸿山即将离开的时候,少年朝他行了一个夸张的礼节,用流畅的英文道:alice, you ot live your life to please others. the ust be yours.
文鸿山是很后来才知道,他们那天表演的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对方说,你不能总是为了别人而活着,决定权在你手上。
那天晚上光怪陆离的表演,和那个脸上画满彩绘的小少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文鸿山的梦里挥之不去。
填补了文鸿山一直以来空白的那一部分。
后来,姜平有一次邀请他一起去看剧的时候,对方弯下腰,行了一个夸张的礼节,牵着他的手,带着一点揶揄的笑容问他:miss alice,要和我一起去看剧吗?
那天晚上黑夜里少年画满彩绘的脸,和眼前的青年俊朗的面孔重合,那一刻即便是无神论者的文鸿山,难得地有了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随着一次次刀枪相碰,文鸿山感觉到对方心里的愤懑也逐渐消失,在文鸿山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胸口不再有压着一块石头似的闷窒,有一刻520觉得这个世界里的数据多到一时间没有办法处理过来。
无数的谢谢组成的信息流几乎要把520淹没在里面。
文鸿山拿回了身体完全的掌控权,狄荣明明和他不相上下,却丝毫没有要结束这场切磋的感觉。
在又一次错身的过程中,狄荣猛地攻向下路,不如说对方的路径让文鸿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路径是要干什么,狄荣上半身破绽百出,文鸿山的□□一时间收不住,只能勉强错开,在对方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狄荣举起双手示意认输,但四周依旧是一片哗然。
文鸿山猛地低头才反应过来。
狄荣的刀卡在他的假肢上,控制得刚好的力道正好既砍进了他的假肢,又没有伤到马匹。
文鸿山弯下腰把弯刀□□丢还给对方,面不改色地策马回到了自己的阵营。
接过亲卫递过来的绷带,姑且扎紧了几乎断裂的假肢。
这种场合下文鸿山不好去解释。狄荣的目的看来就在这里了。
☆、第 13 章
姜平骤然觉得心里一揪。
他的大将军从不以弱示人,平时步履皆如常人,怎么能够受这种折辱。
姜平一时间对狄荣恨得牙痒痒,文鸿山倒不介意,只是一时没有替换的假肢,万一真的断了,多少行动不便。
姜平用开始围猎的号令打断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文鸿山听见号响,也轻轻一踢马腹,来到姜平身边。
文鸿山护卫的任务更重,也并未参与王公贵族的围猎游戏,他身上战功显赫,实在是不需要这么点小光彩了。
小皇帝倒是很认真。
姜平总是如此的,即便是不擅长的事情他也会花十分的心思,文鸿山记得有一回带姜平去攀岩,姜平真的只能用手脚不协调来形容,但是那天姜平还是从白天一直耗到晚上,一直攀岩馆要关门才离开。
回去的时候文鸿山开着车问他:喜欢?
倒也称不上。姜平轻轻地搓了搓手,文鸿山瞥见那双设计师金贵的手上一天就被磨出了血泡。
就是觉得没有接触过的东西都很有趣。没有太注意时间,也没想到一下就这么晚了。姜平笑了笑。
还有很多。
嗯?姜平有点困惑地看向文鸿山,但文鸿山却不再言语了。
那天文鸿山想说的其实是,没有接触过的事情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也还有很多,他们会一起做的事情也有很多。
现实里的姜平也没有打过猎,文鸿山有点分神地想。
终究还是百密一疏了。
文鸿山听见姜平骑着的骏马有些焦躁不安地吐气,仔细看眼睛也发红,姜平在追一只鹿,冲得有些猛,文鸿山还没来得及拦下对方,那平日温顺的马匹竟然嘶鸣着就狂奔起来,一时间围场里全乱了。
亲卫们投鼠忌器,追在姜平的马后面跑,又不敢离得太近,怕小皇帝落马遭了踩踏。
还有一些不明所以的,紧张之余只能堪堪躲避。
文鸿山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驾着马和对方的马平齐,对着惊惧交加的小皇帝喊:抓紧了,别松手。
和蛮人错身而过的时候,狄荣的马似是也被惊了,狄荣皱着眉头高喊:怎么回事?
文鸿山顾及不了那么多,他满门心思都在姜平身上,眼看着姜平的马已经几乎要冲出围场,文鸿山猛的飞身而起,跳到了姜平那匹疯马上。
姜平怕极了。紧紧地揪着马鬃。马疼了,跑得就更凶,文鸿山一开始也并不稳当,在握紧了缰绳之后才搂住了姜平,在呼啸的风声中在他耳边道:不必怕,放松。万事有我。
文鸿山有意控着马,但那马完全不听使唤,不是普通的受惊,更像是磕了药,疯了个彻底。
一直到跑出围场临近悬崖,求生的本能才让马匹堪堪停了下来,在原地不安地打着转。
文鸿山抱着手软脚软的小皇帝欲要下马,一支细长的□□忽的从悬崖的对面飞了过来,□□的速度极快,一时间穿透了软甲,箭头咬进他腰腹的皮肉,另外几支箭矢来的极快,文鸿山只来得及护住姜平,不曾想对方是冲着马匹去的,本就疯魔的马儿竟朝悬崖冲去。
文鸿山这辈子也没有设想过失足坠崖这种死法。
若是能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就怕没死成。
他护着姜平往下坠的时候还听见了狄荣极其败坏地说了一句什么,听腔调倒是和现代西南那边的口音的有点像。
这个世界里还有西南版图的吗?
那悬崖带着点坡,底下也是软土,中间有几个脆弱的平台的缓冲了一下,文鸿山这身体又强健,他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但到底的时候意识都还是清醒的。
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非常令人焦躁不安。文鸿山意识清醒了一瞬,很快便再没了意识。
文鸿山是在脸上的冰凉触感下醒过来的,从微微发暗的天色大概地判断出时间。
他费劲地偏了偏头,捏了捏姜平的手,想说没事,但是稍微吐气都会带动断裂的肋骨的刺痛。
姜平身上也有一些擦伤和流血的地方,文鸿山不知道对方伤到哪里。
别哭了。文鸿山缓了一会才皱着眉头说。
小皇帝努力擦着眼泪,明明自己怕得手脚都在抖,却还是努力地反过来安慰文鸿山:不疼啊,等会肯定就有人下来救、救我们了。
文鸿山靠着一个有点坡度的地方慢慢坐起来。
他觉得自己八成是活不下来了。
那□□深深嵌进皮肉,感觉快把他的五脏六腑就绞烂了,他喉头都是血腥气涌动,想起来觉得有点伤心。
任务还是没完成就要死了。
失败了的话姜平就不愿意见他。
他就要失去姜平了。
文鸿山紧了紧握着姜平的手。
十六岁的姜平真小啊,年纪小,也爱哭,动不动就掉眼泪了。
这一次文鸿山也开窍了,他想,只要自己说,让姜平看看自己的伤,想必姜平是会脱他的衣服的。但未成年呢,胆子小,还是别吓到他了。
姜平。文鸿山直呼其名。
小皇帝有点摸不着头脑,倒也没有计较文鸿山直呼他的名字。
皇上,我猜是西南那边的,蛮人据北,我们东西面都是荒原,蛮人若是联合之前一直没在意的西南边陲,很容易让我们措手不及,之后提拔将才咳也记得布局西南的战线。
我不要,我不懂这些的,文鸿山你要帮我,我不要
姜平
文鸿山你不要说话了,很快就会有人来就我们了知不知道!你不是想要你娘亲厚葬吗?朕道歉,给文夫人追封,有多隆重多隆重。
姜平。
文鸿山靠着那张姜平少年时的脸,最终也没有说出后半句,既然注定别离,就不再谈爱与欢喜。
只愿他曾经的爱人关于他的回忆,不要有阴影。
姜平的唇却落了下来,少年青涩的吻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不知所措地碰着文鸿山。
文鸿山,你不要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害怕,你不要死。
别怕。文鸿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现实里的姜平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姜平没有说过他一个人害怕。
姜平在电话的那边永远听话乖巧,对文鸿山说的是:好的,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
☆、第 14 章
文鸿山强迫着自己定下神来,理论上姜平的吃穿用度他都检查了无数遍,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过了一会儿文鸿山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姜平,有些无奈地说:风险太高了。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嗯?你说什么?姜平脸上看上去还有些迷茫。
我是指,即便你想构陷狄荣,或是想考验我对你的忠诚,都不要再用这种方法,以身犯险不说,疯马是不可控的,这种破绽会给其他人以可乘之机。文鸿山自嘲地笑了笑。
难怪训练有素的御前亲卫会放任姜平冲出被保护的圈子,难怪刚刚明明亲卫里明明也有武艺高强之人,却多少显得有些不紧不慢,看来都是小皇帝自己的安排。
从头到尾恐怕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试探是真的,喜欢大概也是真的。
小皇帝从小没有太多依仗,若不是凭借着他自己的谨慎,也不排除运气,大概也没法走到今天这步。文鸿山不是不能理解。
他能理解,也不怪姜平。
毕竟坠崖是在姜平意料之外的,福大命大没有死,也是姜平的本事。
但有一刻文鸿山心里还是陡然升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失落,他有种冲动想问,自己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你确实不值得信任。520闪现。
学习了如何高效完成工作的520现在非常胸有成竹,因为之前被闲置了太长时间,姜平是他醒过来之后陪伴他时间最长的人,所以520颇为偏袒地解说道:姜平平也理解你,理解你忙,所以他能不麻烦你的地方就不麻烦你,可是他还是会失望的。
520在他脑内话音刚落,姜平低下头,像只小动物似的脑袋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不是的。姜平轻声说。
马确实是我安排的,是为了构陷蛮人,主要是为了之后的谈判找一点由头,但是我安排了御前的亲卫救我,但你动作太快了,所以他们就没上前,免得影响到你。那种情况你也知道的,人越多只会越乱,而且你是堂堂大将军,亲卫们都很信赖你。
朕没有不信你。姜平眼眶里还有眼泪打转,但想起之前文鸿山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好努力憋着,忽的姜平听见远处有人声,姜平连忙从背后托着文鸿山把文鸿山往旁边的一个沟里带了带,文鸿山嘴角溢出一抹血色,惨淡的脸色更白,姜平捡了几支不知从哪掉下来的枯枝,胡乱遮挡在文鸿山身上。
文鸿山听力和视力都已经很差了,他咬着牙问:你干什么?
嘘,你安安静静的,别出声,有人过来了。姜平在看到对方服饰的那一刻,开始往一个不起眼的山洞里跑。
姜平能看到对方,对方自然也看到姜平了。
文鸿山没有傻到觉得姜平是要丢下他一个人逃命,不如说姜平是在帮他拖延时间。
文鸿山但凡有一丝苟活的念头,他都只需要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好。
其实虚幻的死感觉倒是没有那么可怕,但是疼痛太真实了,真实得连再动一下手指都觉得精疲力竭。
系统。你在吗?
嗯。
你能不能让这个身体动起来。
唔虽然权限上好像可以,但是我没有被录入这种设定。520开始迷茫。
帮我。
但是520不喜欢处理陌生的这个部分,它的数据开始出现一些垃圾文件了。
两个理由。第一,我会承诺为你提供至少一年的服务器支持,开放一定的网络权限给你。第二,我进来的时候你说你喜欢姜平,怎么?你们系统的喜欢连你为他加个简单的设定都不行吗?
好啦我知道了啦。520很不快乐,他被区区练习生反过来威胁了,他要给文总打低分。但嘴上这么说,520还是为文鸿山调低了疼痛敏感度,这还是因为之前文鸿山ooc,所以他拥有了调节疼痛度这部分的权限。
疼痛虽然减少了,但是身体虚弱的状态并没有改变,假肢在摔下来的时候已经断了,也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
文鸿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
他抽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支撑着坐了起来之后,朝着那群服饰陌生的人看上去像头领一样的人脖颈掷了出去。
偏了一点,文鸿山模模糊糊地看到对方的出血量固然大,但还能捂着脖子比划,运气好可能还能救回去。
但文鸿山也不介意了。
他被几个人从那底下挖出来,那群人也不知道问了他什么,方言理解起来有些困难,文鸿山只是看着他们挑衅地笑,往对方脸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文鸿山趁着对方骂骂咧咧的空当猛地一挺身,抽开了他们腰间一把形制有点奇怪的弯刀,削下了第一个人的头颅。
分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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