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不用焕娘出来对付曹氏,卢嬷嬷先就不肯依了,头一回听说婆婆进儿子儿媳房里这么随便的。
卢嬷嬷正色道:“夫人也该避忌着一些,年轻夫妻关起房门来怎好就这样进来?若是两边都吓着就不好了。虽则都还在孝期,但他们是新婚,成亲也是皇上太后点了头下了旨的,与其他守孝都不一样,夫人放宽心才是。”
曹氏被卢嬷嬷说得一愣一愣,她只是看不惯顾灵薇勾引儿子,却从来没有想到守孝上面去,卢嬷嬷竟是连这一点也提到了。
一局就败下阵来,曹氏向来是欺软怕硬,从前家里其他人倒是因为她生了个好儿子哄着她捧着她,她越发得意起来,从不肯饶人。
反之那些姨娘,有几个是豁出去算不怕曹氏的,曹氏竟也没办法,灰溜溜回去下回也不敢再说她们了。
卢嬷嬷是宫里出来德高望重的老人了,来康国公府也是太后的脸面,曹氏一则是反驳不出,二则是不敢反驳。
曹氏立刻便息了声势,道:“卢嬷嬷说的是,是我一时疏忽了。原也是把我们哥儿送来给他爹娘的,我这便回去了。”
抱着宁儿的奶娘这时才低着头从外面进来,把宁儿抱给了卢嬷嬷。
卢嬷嬷抱着宁儿掂了掂,笑道:“倒是胖了。”
焕娘把琵琶交给夏惠,让她去妥善放好,自己则抱过宁儿,亲了亲他的额头,又揉揉他的脸,才把宁儿还给卢嬷嬷。
一旁的曹氏还站着,裴宜乐刚想送她出去,就听她道:“这会儿想起一件事来,我们哥儿还没正经的名字,也是先前耽误了。”
“一直不得空,先用小名叫着也是一样的。”裴宜乐道。
“怎么会一样?”曹氏成日无事可做,只在这上头计较着,“现在他可是裴家唯一
一个孙辈,金贵着呢,不说府外,就是府内看到他连名字都没取,也是要背地里奚落的。”
“不至于吧,”焕娘笑道,“怎么就唯一一个了,婉姐儿不是还好端端的吗,不过是迟些取名字。”
曹氏按住自己忍不住想翻给焕娘的白眼,耐心道:“婉姐儿怎么比?她是个丫头,且又是妾生出来的,只不过现在你三嫂只剩下她,把她当嫡女养着罢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晚上本该是温柔缱绻之时,曹氏突然跑进来就算了,还讲这些有的没的,裴宜乐不耐烦起来,“娘先回去,这又不是现在说了立刻就能取出来的。”
曹氏怏怏,又不甘心儿子一赶就走,末了只好又添了一句:“当年你大哥二哥的嫡子可是你祖父亲自取的名字,凭你祖父那么喜欢你,若是他还在必定也会给他取名,这么一算已然是吃亏了。”
焕娘心里好笑,曹氏怕是从前和各房一处住着计较惯了,如今哪还有什么攀比,康国公府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曹氏一走,焕娘和裴宜乐也没了喝酒作乐的性质,卢嬷嬷倒是松了一口气,在曹氏面前怎么说是一回事,焕娘行事不正经又是另一回事,歇了也好。
夏惠和秋惠并另外四个丫鬟来服侍焕娘梳洗,卢嬷嬷带着几个小丫鬟给内室熏香还有铺床。
这四个和夏惠她们一起的丫鬟是华阳大长公主送过来的人,并不是崇恭伯府陪嫁过来的,叫做八角、丁香、白术、白果。焕娘贴身服侍的除了四个惠,其余差不多都是太后或者大长公主给的,崇恭伯府的都被焕娘放在了外边,做些另外的活计。
卢嬷嬷回头又来给焕娘梳头发,一边梳着一边给焕娘讲她离家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
事无巨细,就比如比曹氏和郝氏没头没脑就来告诉她纪氏流产让她过去看要好多了。
有些事曹氏没和她说,大抵也是自己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和不和儿媳说也没多大关系。
原来纪氏小产之后没几日才刚有了下床的力气,就寻过一次短见,被人救下之后看住了,但是也成日不吃饭,竟是要活活饿死自己。
还是郝氏日日去陪她,最后也不知怎么劝的,纪氏开始吃东西了,身子这才一日好过一日。
前一段时间康国公府没个主事的主母,曹氏一个人得好听是帮曹氏,其实大部分事都是郝氏在管。
她倒颇知情识趣,焕娘嫁过来前几日就把事情全转了手,还给了曹氏,只等来日曹氏交接到焕娘之手。
焕娘不在的这段日子,曹氏自然管不了康国公府,幸好有卢嬷嬷在,本就是要卢嬷嬷先接手的再去教焕娘的,这下大多还是到了卢嬷嬷手上。曹氏和卢嬷嬷不开口,郝氏也从没有动过什么要插手府内事务的心思,平时话也不多,只有卢嬷嬷一时有什么地方不清楚的去问她,她才会说,不过说得倒是详细,一分一毫都不落下。
许家的人找上康国公府,曹氏先就顶不住了,卢嬷嬷到底不好出面,只得再请来郝氏陪着曹氏。
若是换了曹氏一个人,怕是早就让事情板上钉钉了。
郝氏在场还是让事情缓了缓,起码先把许家的人劝了回去。
这才拖到焕娘他们回来。
卢嬷嬷说得不急不缓,等到说完,焕娘全身上下也已收拾妥帖,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便上床去歇了。
第二日焕娘依旧也闲不下来,昨夜卢嬷嬷才说了一点,剩下的没个十天半个月怕也说不完,毕竟整个康国公府的事务繁琐细碎,边边角角都要顾及到。
卢嬷嬷做事心细,既然要教焕娘,就必定是面面俱到
的,虽然如今康国公府各房没留下几个人,她却连从前康国公府各房几位夫人奶奶的关系都摸清楚告诉焕娘了。
当家的自然一直大房,这是康国公府传下来的规矩,等闲坏不得,其中又以长房长孙儿媳为先,让她帮着她婆婆管家理事,长房其余两个儿媳,只从旁帮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再下去几房,各自管着各自房里的事,插手不到大房管的事情里面去。除非遇到年节等大事,各房才能掺进来,不过也依旧是以长房为主。
除去后头庶出的不论,四奶奶纪氏是大房的小儿媳,才刚嫁进来没多久,家里不很显赫,却是清贵的读书人家,她叔叔才刚升了御史大夫,很得皇上器重。
三奶奶郝氏是二房的大儿媳,娘家不在京城,远在姑苏,嫁过来这几年就从没回去过。她待人一向不太热络,却也并非冷情冷淡,不多事,也能干,处事又公道,下人提起她来都是敬重的。
二房人较其他几房要少,统共才一个嫡子一个庶子,下落不明的九爷便是二房的庶子,女儿倒是也有两个,早都嫁出去了。
三房就是裴宜乐这一房,其他没什么好说的,知道的焕娘门儿清,不知道的左右也都死了,再说也没有意义。
只是卢嬷嬷一说起来,焕娘又叹一回曹氏福气还算不错,除了夫妻离心,一堆小妾通房在眼前晃悠,其他也可称得上顺心如意了,她生的儿子得老康国公喜爱,她也沾了几分儿子的光,再者她是三房的,有什么事都是上头顶着,曹氏渐也被惯得愈发任性起来,也没人与她计较什么。不如她的不会去自讨没趣,比她强的有了什么事也是一笑而过,不和她计较。
卢嬷嬷这边刚和焕娘细细说完,正准备说些其他的,外头却突然有人急匆匆来报:“许家的人来了。”
第113章
焕娘本也是打算好只等着许家再次找来再说,他们不来她也不主动再去说了,就当没这回事。
却没想到许家动作倒是快,她昨日才刚回了国公府,今日还没到中午,许家的人就又来了。
看来是注意着康国公府的动静,得知主事的回来了,赶紧再来谈这事。
焕娘的担心又添上些许,如此动作,看来许家是真的一门心思要嫁女儿来守寡的。
她也不敢耽搁,连忙换了衣裳就去见许家的人了。
来的是许家的大夫人,也就是那位许家姑娘的嫡母,上回也是她来见的曹氏,这次身边还跟着一个,是许家的二夫人。
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纪,说来也不很大,却同样穿得死灰槁木差不多,不是藏青就是蟹壳青,全身上下挑不出一丝亮色,只有二夫人头上一支点翠簪子让她看着还有点鲜活气。
康国公夫人年轻她们是早就知道了的,毕竟裴宜乐才多大年纪,妻子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
貌美娇艳至此却是她们没想到的,焕娘今日一身海棠红长袄,底下露出姜黄色百褶裙,艳得有些俗了竟也被她压住了。
许家二位夫人知道这是崇恭伯府的嫡女,她亲生母亲是当朝太后,其余的倒没处去知道了,实是因着家规严苛,许家女人的交际比其他人家要少得多,听到的也自然比其他人少。
风言风语也听过一些,总归就是崇恭伯府的嫡女顾灵薇不守妇道没有规矩,人还没嫁孩子先生出来了,也不知道崇恭伯怎么管的女儿,反正是全京城的独一份。
也有说这位太后的女儿因为一些原因从小与父母失散的,如今才刚找回来,谁知早已误入歧途堕进风尘,太后痛心疾首之下发现玷污女儿的正是康国公裴宜乐,不管人还在孝期,按着头让他娶了。
许家从来不许家里的人传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这是绝不利于修身养性的,也难保女子听了不会生出淫邪之心。
是以许家二位夫人对于这等传言听过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从没在家里提过。
她们都是品行端方之人,只道这些传言真的都是误传的,或是有人看顾家或者裴家甚至是太后不惯,这才编造出来用以中伤。
没有证据,也不是自己知道底细的事,她们不会随口跟着去传,甚至心里都不会去揣测。
许家的女人最看重名节,名节对于女子是第一重要的事,许家的夫人们清楚这一点,也不会做妨碍别人名节的事。
只是没想到这康国公夫人确实长了一张不安分守己的脸,粉腮露娇,水眸凝笑,任谁看了心都会颤两下。
寒暄过后,许家大夫人就先开口道:“三番五次冒昧前来拜访,实在不好意思,听闻郡主昨日才回来,也是我们扰了郡主的清净。”
焕娘对她们的来意清清楚楚,于是只道:“这是哪里话,听说上回许夫人来的时候我不在,倒是我疏忽了。”说完便等着大夫人继续说下去。
“实是有些要紧事要来国公府说,郡主想必也已经知晓了,我们家姑娘先前说给了府上五爷,如今五爷人不在了,她也嫁不得人了。”许大夫人慢慢道,“本来让她在娘家守着也是一样的,但终究是嫁来国公府之后才名正言顺,她有了归宿,我们也能安心。”
“如今也不兴什么贞洁牌坊了,只是死了未婚夫,也没必要让许姑娘把一辈子搭上。”焕娘脸上笑着,说话却直接,“试着去说一说,很快就能找到其他人家定亲的,并不碍什么。”
许大夫人上回来说被曹氏和郝氏劝了回去,心知这一回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焕娘的话早在她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被
她说得那么不委婉。
但她一向修养极好,丝毫不生气,继续道:“理是这个理,但家里的规矩也不能破,若只是说着亲事也就罢了,这是下了聘过了礼的,就只等着嫁过来,如何能再许别家。”
焕娘叹了一口气,道:“许姑娘正值芳龄,如此过完一生,未免可惜可怜。我们国公府倒不会让她一定要为五爷守着的,她自己过得欢喜才是。”
因着有姻亲关系在,许家自康国公府出事开始便一直关心着国公府的动静,康国公府放了二奶奶回娘家的事许家也是略有耳闻的。
焕娘又道:“说来我们府上二奶奶都已回了娘家,实在是不拘着这些的,往后她是继续在娘家守寡还是重新嫁人,都只盼着她自己愿意开心才好。”
“人家如何是人家的事,我们只做自己的事。”许二夫人笑着回道。
不得不说许家的人在那一套严苛的家训规矩之下,甚少对别人的事情横加指责或者评论,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们,万事都按自家的标准顾好自身。
听起来简单,实则难极。
“何不先为了许姑娘试一试呢?”焕娘还欲再劝,“先尽心为她去说亲事,实在不成了再走这一步。”
许大夫人只是摇头:“万不会让她一女许二家的。”
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焕娘一时也只能哑然。
又听许大夫人道:“我们老爷过几日也会与国公爷去提一提,我们想着这事不喜不丧的,国公府想必也不愿再大办,五爷都不在了,大办也是让人伤心。挑个适宜的日子让她穿了嫁衣进门就是,给她个住处叫她安安份份守着,从此之后就这样过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焕娘再拦倒像是刁钻刻薄故意为难许家,除了感叹一回许家人的执拗和许姑娘的可怜,其余并无他法。
卢嬷嬷也在一边给焕娘使了眼色,让她应下便是。
左右这事其实并不很干焕娘的事,既然心心念念要来国公府守寡,那也是别人的事,守也好,不守也好,不过是国公府又多了一个人。
许家大夫人来了两回,这回终于得了准信,且是康国公夫人亲口应的,再不会改了,于是脸上到底也显露出了点喜色。
许家二位夫人正待要走,八角却急急而来,附在焕娘耳边,悄声说:“小少爷醒来要找娘,哭得厉害,奶娘怎么哄都哄不好。”
焕娘嘴巴一撇,笑道:“惯得他,我不在这几日若是天天都要找我,他早就哭死了,还不是看见我回来了,放心闹了。”
孩子越大越精,昨日到现在焕娘也实在没怎么去管宁儿,宁儿这才不满起来。
卢嬷嬷也笑了:“咱们哥儿真是小人精,日后一定聪明。”
这些话落在许家二位夫人耳中,却觉得甚是别捏,虽不知道那丫鬟说了什么,但康国公夫人和她身边的嬷嬷却是没遮着掩着,听着外面的传言竟也有几分真的。
不是亲娘哪会这么说话。
她们本就要回去了,见这边有事更不欲再留,回去之后两人虽对国公府的事有些好奇,可也没有提起,只有许大夫人内心里稍许有些厌恶,不过又有些庆幸,幸亏去康国公府守寡的是庶女不是嫡女,否则守寡事小,和那位郡主在一处久了被带坏了心性,净学着她□□放荡,那才是败坏许家清誉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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焕娘急匆匆回了房,宁儿早就被抱到了她那里,几个奶娘丫鬟使尽浑身解数去哄他,他依旧哭得不为所动。
他看见焕娘回来倒是停了一下,看了
焕娘一眼之后立刻又扭过头继续哭,引得周围伺候的人更加手忙脚乱。
毒妇回头金不焕(重生) 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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