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肉肉屋
首页飞鸟 第69章

第69章

    眼泪是无声的, 表情是无声的,她就连呼吸,颤抖, 都抑制着起伏。
    就算被他牵制, 耳光劲力都大得出奇, 以至靳邵精神都缓过来了, 脸还被疼痛灼烫着, 但这时候, 他无暇顾及这些有的没的,连应有的情绪都消散在她一滴泪里。
    整个人僵住, 根本搭理不了她一句接一句不容置喙的“出去”,反而从没如此强烈地想去靠近, 却不是被欲望主导,他也许可能,只是想帮她擦擦泪,问她为什么哭,问她还冷不冷。
    只是看着那双波澜轻起的眼睛就不能自已,沉缓的呼吸时慢时停,哪里记得红成屁桃的脸。
    “玩我一次,”还没等他凑近,黎也吸了口气把他挤出来,面色阴沉, 伸长臂一把抓过枕头砸向他:“你连报复都那么幼稚!”
    枕头在悬空中被格挡打开, 他分毫不伤, 扫清视线, 懵里懵懂地看回她激动到面部肌肉微颤的脸,话声讥刺:“还说你有对象?”
    她都顾不上此刻不着寸缕的狼狈, 意识放松后,往脑子里钻的全是他们临别的种种,换到此刻,尽数成刀刃,“有对象你他妈敢操.我!你是什么东西啊?傻逼,神经病!”
    “再骂。”
    她没声了。
    他说着,脊背躬起,沉默良久不知默了什么东西,膝盖顶着床褥站起了,幽邃凝目:“我谈什么了?我看你招男人招挺多的。”
    “我招男人,”黎也突然笑出来,见他欲伸来的手一掌又打开,低哑怒声:“我是让男人亲还是让男人抱了?”
    抠着字眼里意有所指。靳邵紧起牙关,低骂:“妈的,我没亲!没谈!操了,碰都没碰!”
    急切语速还大大提高了可信度,她的确顿了顿,他当她终于能消停,结果反手抄起另一个枕头又他妈砸了过来,正中脸庞,力度刚好,懵逼不伤脑。
    “你没谈,没谈你他妈一次就进了,”她语声尖锐,“我看你没少谈,你牛逼啊。”
    “牛逼也有错?”
    他瞪眼不可置信,黎也扭开脸不想看他,任他自己消化理解,然后,第不知道几次地撑起身,她气头上来不及躲,脚踝就被抓着拽过去,他语气闲闲:“给你弄爽了,怀疑我跟别人练过?”
    再死死按身下,她扭动挣扎推他:“靳邵!”
    “在。”眉骨蜿蜒下来,眼尾上挑,有自带的冷感,笑起来却显得存心不良,他掰着她的膝盖,“没劲就换个体位吧。”
    压住她腕的力一松,一耳光又追上来:“松手!人渣!”
    紧接第二个,还未触上脸,腿间的动作停止,反去抓住了她的胳膊,啐了口气,他把她顶到床头,压靠住,锐利眸光落下,“我渣谁了?”
    最直接地,将他们的过去剖析在明面。
    “你说说?”他偏要盯着她眼睛,“咱俩之间,是谁先不要谁的?”
    挣扎也好,动手也罢,全都掩旗息鼓,疲累感抓着人心,黎也顺着他的动作缓缓瘫力,“所以呢?”她直直看向他,眼里的潮湿干涸,“八年了靳邵,咱俩都多大了?你非要记着,非要玩回来,有意思吗?”
    八年,这个词连摆出来都不可思议,形影相依仿佛是上辈子的事,那段日子已然逝去却恒久存在,融进骨血,形成习惯,所以一点即燃,彼此拒绝不了,可不该以这种形式续存。
    氛围瓦解冰消,没人再有继续的念头,郁沉气息在彼此空隙间潜滋暗长。靳邵按着她,也散力地垂了肩,上身微前倾,她眼睫扑朔,只见他捞了被褥一股脑乱塞着往她身上盖,绷着脸,浓眉压眼。
    “你也知道这么久了。”
    压抑许久出口的一声,似沙哑的喉鸣,“你那时候怎么说来着?你这种人也要记一辈子?诶,你说巧不巧,”他在床脚翻乱一堆避孕套,捞裤子下床,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他妈还真就记你到现在了,我要不记你我都走不到这儿。”
    再浓的酒晕也被情绪烧了多半,黎也已经能够在灰沉色光里看清他亮得几分悲恸的眼,却没法作出反应,她想抬手,只是抓紧了被褥,脑子变钝。
    身体的刺激褪下去,视线直接接触到他,呼吸顿然微滞——她总能在他身上看见伤摸到疤,麦色皮肤没一处平坦,从前是,现在也是,甚至更密集,更惊心怵目,沉积的色块,缝合的瘢迹,毒物一样的攀缠在他那样高大的躯体。
    重逢第一面就盘绕再心头的疑问笋尖似的再冒了出来。
    他早就不在桐城。
    他这些年都在哪。
    在做什么。
    是蹚过了怎样的一条路,才终于走到这儿的。
    走到这。
    为什么走到这。
    黎也眸光簸荡,盯向一面静默宽厚的脊背,“你是……”
    “但我觉得你当年做得对。”
    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点了根烟敞开腿坐在床尾,把她的话截断在这,突然到她辩不清,他这句话是叹息,还是愠恼。
    风雪停歇,不再震颤的玻璃窗在黎也靠近的右边,帘子照透薄明的光,越往左越暗,落在被角,爬上他后心,他背坐着,前身黝暗,一点薄弱的火星燃在指尖。
    那句之后他沉了挺久,黎也看着他,心脏揪疼中,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房间,拉紧的窗帘,光线晦涩里,他跪着乞求,眼孔胀红,最后无奈地,也是这样坐在床尾,弓着脊背,弯下头,这辈子的骨气,面子,都碎成一地渣。
    “后来我才理解你,”他眼前虚空一片,抖落的烟灰散在裤腿,“只有到那种地步,被狗操的日子打得爬不起来的地步,我才能理解你。”
    只有在那时候,他才惊觉自己信誓旦旦的追着她跑有多虚浮,他才能够接受自己就是应该被抛弃的,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他的存在只有负累,乃至那年在医院狼狈不堪地看见她,他的第一反应再也不是靠近而是远离。
    他嗤笑说:“我那会儿就是个烂人,这辈子大概也就烂在那个破地方了,你又不是傻姑娘,别说你了,就连我自己,都他妈觉得我可能走不出来。”
    黎也想说不是,灼痛扼上喉口,全身不剩一丝气力,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提气看向他。
    和十几岁少年畸零的背影重合,却不会再像那样红眼崩溃地质问她自己的份量,死心地说她冷情冷性,他一如从前地坐在那里,溢出的声音却是沉甸甸地,急速下坠的凝重讽刺。
    “我也生怕你一回头看我,我还是个破样。我甚至有点儿庆幸,他妈的,庆幸被你撇得干干净净。”
    积攒的沉默暴发,挂了这么些天的体面,距离,从他们滚上床就崩裂得殆无孑遗,是想念,是爱,还是恨,或许都有,搅杂至今,哪种更多些,谁又说得清。
    她还发现,无论什么时候,十八岁,还是二十六岁,只要他垂下头,撇开光鲜亮丽,自尊颜面,说得每句话都足够往她心口扎,就连类同的话锤打下来,她都不忍窒颤。
    靳邵眼底冷光闪回,收拾情绪地往上仰了仰头,又垂下去,黎也闻到浅浅飘过来的烟草气味,这味道从他起身就开始弥散。
    “你问我恨不恨你,恨你干什么?”
    这么多年支撑他走过来的。
    怎么可能只有恨。
    靳邵慢条斯理地穿起衣服,她所见的创痕,一点一点盖得严丝合缝,就好像把他走过这些年,走到她身边的这些年,一层一层,在她面前遮掩彻底。
    他往前面走,沿途捡起被他扒了一路的,她的衣服,这整个过程,包括回到床前,给她一件一件叠整好放在床尾,都没有抬眼直视过她,声嗓越压越低,越说越平静:“你往高处走,丢掉什么多余东西,包括我,都是合情合理的。”
    他只是难过。
    万一他真的就熬不过来,他想象不了。
    他们之间的牵扯,所有的可能性,是不是都会停在那句“算了吧”,和那场操蛋的雨里。
    ……
    又是这种感觉,寒冷,凄然,把人裹进玻璃罩里,压在醒不来的梦里,黎也闭上眼,脸埋进厚被里,一呼一吸变得慢且艰难。
    她听见的声音飘得很远:“你也喝多了,都冷静冷静吧。”
    接续脚步,开关门,重新安静下来,她依稀又听见玻璃轻颤,再挣出脸来时,那股浅淡的烟草味果然散空了。
    身上还扒着黏腻,黎也想爬起来洗个澡,脑子又晕得厉害,撑持了会儿,习惯地连头都埋进被子里,再醒过来,是听见扰耳的烟火炮响,窗布帘亮着的已经不是自然光。
    千家万户都亮着门前灯守岁,想起婶婶说的,这声响要嚷一夜,黎也睡眠浅,前两年住在公寓听胡同底下炮铳响不停,她失眠得吃药都没用,开着电脑快天亮才能躺下。睡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多亏了酒还是人。
    她在床尾叠好的衣堆翻出兜里的手机,时间刚过零点,是走进淋浴间洗澡时才惊悟,这不是她的房间,胡乱冲完出去,开灯扫一圈只看见床头柜躺着两盒斜歪的酸奶。
    这会儿意识才渐渐回脑子里,黎也套好衣服抓上手机往外走,走到玄关,一手拉房门,一手摁亮屏幕,几分钟前跳出来两条消息,她滑进去看,拉开了一点门缝,又合上了。
    stand by you:【店里有事,先回了。】
    stand by you:【房间续到明天中午。】
    黎也:“……”
    睡完就跑。


同类推荐: 快穿女主是个真大佬陆地键仙无限之催眠术士嗜血毒尊迷雾猎场帝宙宅男魔法使的法师塔封魔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