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藏蓝色的夜幕像是浓稠的颜料，昏黄的灯火像是女人袖口上的薄纱。苏绵到段巡家楼下的时候，星星探出了头。
    段巡下楼，看着小姑娘抱着一个巨大的袋子，漆黑的袋子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
    “这是些什么？”段巡下意识地想要接过。
    “求我，我就告诉你。”苏绵噘嘴，她用手臂挡住段巡的手，不让段巡拿。
    “不感兴趣。”段巡懒得和这小姑娘无聊，两只手揣兜，往小区里面走。
    苏绵为了买这一袋子东西花了很长时间，此时已经快要凌晨三点，幸亏段巡今天应酬到很晚才回，不然肯定见不了面。
    “这小区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苏绵奇怪。
    “凌晨三点拿命找人？”段巡语调懒散。
    小区对隐私的保护很重视，在凌晨三点的小区里，两个人终于能够在室外散散步。
    “段巡，我今天在机场见到李阿姨了。”苏绵打破沉默。
    闻言，段巡摸了摸鼻头：“我也见到了，在医院。”
    “我知道。”
    走到路灯下，苏绵有点拿不动怀里的东西了，提了提袋子。
    “我帮你拿。”段巡转过身道。
    苏绵停下了脚步，摇摇头。
    正好此时四下无人，夜空下气氛温馨。
    苏绵扬起嘴角一笑，看着段巡疑惑地脸，她说道：“段巡段巡，你伸出手来！”
    段巡伸出一只手。
    “两只手都伸过来！”
    段巡照做。
    “闭眼。”
    段巡闭眼。
    世界陷入一片寂静与黑暗。
    一个毛绒绒的东西，落在他的手掌里。
    “一岁。”苏绵的声音清甜。
    段巡忍不住睁开眼。
    手里，竟然是一个粉红色的娃娃。
    苏绵又拿出了一辆玩具车，放在段巡手里：“两岁。”
    “三岁。”一个奥特曼玩偶。
    “四岁。”一个音乐盒。
    “五岁。”独角兽玩偶。
    “六岁。”□□熊娃娃。
    “……”
    段巡的怀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
    “二十三岁。”
    苏绵从袋子里拿出那个在南方小镇买的粉红小猪。
    此时，段巡的怀里全是各种玩具。
    深夜里，高挑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拿着满怀的玩具，颜色跳脱的玩偶与他的气质截然不同。而男人的面前，女孩眯着笑眼。
    段巡看了看苏绵，又看了看怀里的东西。
    苏绵凑近一步。
    “我也是你的家人，给我记住。”她道，脸微微红，不自觉地摸后脑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把我童年的喜欢的东西全都给你好啦。”
    “段段，你也要做快乐的小孩儿。”
    第61章
    那天晚上， 段巡抱着怀里五彩斑斓的娃娃， 愣愣地看着苏绵。
    见到李艾后，他的心情不受到影响肯定是假的， 心里总归是有些空落。
    苏绵见段巡不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那个你可能觉得我有点幼稚吧，还搞得这么麻烦……我只是很害怕你因为李阿姨的事情难过， 再加上段子轩那小子都搞得那么热血了，我也该做点什么， 所以就想了这么一出。”
    段巡还是没说话，盯着苏绵。
    苏绵被段巡盯得摸不着头脑，又补道：“哎呀，这可是我费了好长时间才买到的东西诶， 你这种直男就算欣赏不了，也必须要给我面子啊！”
    云层半掩着月亮，女孩的双眼澄澈，泛着淡淡星光。
    “谢谢。”段巡道。
    “不用谢！”苏绵扬起灿烂的笑容来回复段巡。
    段巡看着苏绵的样子， 也情不自禁地扬起唇角。
    他曾经以为自己很不幸， 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从出生就背负着他不该背负的使命，他很少想要去得到什么， 更多的是牺牲。
    现在， 段巡很感谢， 感谢能够有苏绵。
    从小时候， 两个人在四合院里打闹， 到走进一个教室，到出现在同一个红毯，是她的陪伴让他慢慢在不幸中找到幸运。原本他已经不期待的东西，此时他重新燃起了期望。
    “谢谢你陪我长大。”段巡看着满怀的五颜六色，低声道，“从幼稚到懂事的这么多年。”
    “谢什么。”苏绵朝段巡靠近，牵住他的衣角，声音像是月光那么温柔，“本来就是互相陪伴呀。”
    能这么早就遇到你，是何其幸运的事情。
    那些不幸，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那天晚上，两个人在那个路灯下站了很久，也不怎么说话，就是单单看着对方，就觉得很开心。因为实在是太晚了，苏绵准备在段巡家住一个晚上。
    那天晚上，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聊了很多。
    突然，苏绵凑近段巡，柔软的指腹从他的山根顺着鼻梁滑到鼻尖，她撇了撇嘴，感叹道：“一晃眼，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段巡一把揽住苏绵的腰，苏绵失去重心跌倒在段巡的怀里，段巡趁机将柔软的小女孩抱进怀里，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心满意足地说道：“你一点没变。”
    “啊？”苏绵有些不解。
    “还是我心中的小女孩。”
    “是吗，我保养得这么好？”苏绵一下子感觉自己受到了夸奖。
    “不是保养。”段巡摇头，“是智商，依旧没多少。”
    “……”
    气氛就是这样被破坏的你懂吗：）
    苏绵掐了一下段巡，气呼呼地跑去洗澡。
    晚上，段巡自然不会趁人之危，他把主卧室让给了苏绵，自己自觉地跑去客房睡。
    段巡的床很舒服。
    苏绵晚上做了很长的梦。
    梦到了高中的时候，段巡和一群朋友去台球室打球，最后打台球变成了打人。这件事情越闹越大，闹到校方那里去了，最后段巡被停课了一个星期。
    然后段巡就给她打电话，叫她去给他补习。
    “大哥，我这成绩还给你补习啊？”苏绵完全不敢想象。
    “我一周没上课，什么都没听，你至少听讲了。”段巡在那头漫不经心，“我是零，你至少是个零点一吧。”
    “零？”苏绵那个时候也沉迷看小说，“段巡你……”
    “你想些什么呢？”段巡哭笑不得。
    “说真的，我觉得你更适合当一。”
    “……小爷当你爸可以吗？”
    “……狗嘴吐不出象牙。”苏绵在电话那头翻白眼，“晚上八点等着，苏老师小课堂准时开课。”
    “好嘞。”
    到了晚上，苏绵兴致勃勃地去给段巡上课，今天上课的内容她基本上全部都听懂了，老师讲的概念她也能理解。以前都是段巡教她写题目，顺便鄙视她的智商，终于风水轮流转，轮到她扬眉吐气了。
    段巡完全学生的样子，吊儿郎当地撑着头坐着，翘着腿，时不时还从旁边拿点零食吃两口，看着苏绵认真讲题的样子。
    “你伪证了。”
    这是段巡整个小课堂期间，说的第一句话。
    苏绵吐血，看着自己的草稿纸，不服地说道：“你又没学过，你懂个什么……”
    段巡一下子坐起来，接过苏绵的笔，将她错误的推理过程圈出来，然后写上正确的过程，顺便直接把正确结论也写了出来。苏绵看着那流畅的解答过程，双眼都发直了。
    “那你还要我来教什么……”苏绵举旗投降。
    少年的眼里露出一丝狡黠：“我无聊而已。”
    “……”
    书桌前，苏绵刚想要说话，段巡突然微微起身，用手指弹了一下苏绵的额头。
    “少生气。”段巡道。
    苏绵捂着额头，瞪段巡。
    “哎。”段巡突然扬起头叹了一声，感叹道，“你这个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