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欢其实心里也没底,她虽然相信江楚寒的能力,可如果情况严重,百姓一个接一个倒下,还没倒的人肯定会慌乱,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事情终归是要解决的。
黎欢想着要和江楚寒谈谈,便又往他的书房走去。
结果到了半路上,她又看到了那丛牡丹,里头站着一个傀儡人偶。
……这出场的方式,还真是万年不变啊。
黎欢没等那傀儡说出放浪话,便转过身去,果然她一眼就见到了事先埋伏在后面的红衣鬼神。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好声好气道:“罗刹,你也不用每次都用那个傀儡娃娃来吓唬人吧?多浪费啊,那娃娃应该拿去唱戏才对。”
罗刹反而笑了:“张牙舞爪,本君算是知道他为何会看上你了,你呢,就是个不着修饰的璞玉,有棱有角,磨不平也去不掉,拿在手里硌得慌。”
黎欢反击:“谁叫你拿在手里了?我还嫌弃你是个浪荡鬼呢。”
罗刹无视了她,自顾自说道:“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活了过来,他本该进入鬼道,都是因为你。”
黎欢琢磨着,她救了江楚寒一命,就成了千古罪人。
罗刹:“你就是罪人,现在你还有机会赎罪,除去那藤的办法还有。”
黎欢顺势问:“那办法难道就不能找别人?”
罗刹:“要是能找别人,你觉得他一开始会认命吗?别妄想了,这是最后的办法。”
说着,他又卖了一个关子:“本君可是知道,那只蝙蝠和它带着的毛绒球都在帮你,是它们将你召唤到了这里,可惜它们都没搞清楚,这办法到底是什么。”
“而你知道?”黎欢问。
罗刹笑了:“本君当然知道,见到你之后,本君就想明白了,一个绝佳的办法,只要你愿意配合,他就能活下来。我不会继续勉强他修鬼道,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欺瞒本君,与本君反悔的下场有多惨重。”
说到最后,罗刹笑得肆意又狂妄。
黎欢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鬼神一点心胸也无,是个拼命记仇的小肚鸡肠鬼。
可是……
“要是我答应了,你就能让他活下去?”黎欢又看了看周围,望着那无形的鬼气,“还会撤走这城里的鬼气,放过那些普通人?”
罗刹收起笑容,傲慢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本君没有滥杀无辜的喜好,这些凡人的魂魄一文不值,还不足以让我浪费真气去炼制,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黎欢当然不满意:“那办法到底是什么?”
罗刹神秘一笑,眼神里不怀好意:“摄魂四叶藤已经种在了他的心口,和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绝无一举除去的方子。但是,在他的魂魄还没有和它完全融合之前,这藤却能够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当然,不是任何人都行,说来奇怪,这藤要转移,只能移到相反体质的人身上。”
罗刹直直盯着黎欢,笑容残酷:“那个人就是你。”
黎欢愣了愣:“那转到我身上后……”
“你就会死。”罗刹满怀期待地说,“那藤移入你的身上,等发觉你的体质完全相反,正是它的致命克星之时,摄魂四叶藤就会和你同归于尽,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你。”
黎欢怔在原地,忽然明白了罗刹为何不直接杀了她,许久,她才发出一声苦笑:“这果然是阴毒的复仇方式呢。”
罗刹放声大笑:“哈哈哈这就是我对他的报复!你恐怕不知道吧,世人都说他江楚寒残酷暴戾,草菅人命,可这人世间,只有他最知道生灵的宝贵,那些美丽的生命一旦逝去便不复存在,既然如此,那我便夺去你,让他看着自己如何亲手杀了你,我要看到他后悔的表情,痛苦不堪求着我救回你的表情!”
红衣的鬼神衣袂飘扬,如血一般盛开。
黎欢被他神色中的疯狂和残酷惊住,好一会才说:“但是,就算他求你,你也不会救我,对吗?”
罗刹疯狂笑了:“当然,我早就说过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更何况本君还不是神。”
“那我岂不是死定了?”黎欢问。
罗刹坦然点头:“没错,你死定了,不是你死定了,就是他死定了,以及这个国家死定了,无论你们怎么选,总有谁要付出代价。”
衣袂飞扬间,他的身影逐渐在隐去。
“记住,能救他的时间只有三日,过了三日,那便回天乏术。”
罗刹最后扬起一个笑容,衣袂变为灰烬,消失在了空中。
他的声音还萦绕不去,语调堪称温柔。
“除了我,无人能施行这方法,你想明白了,我还会来找你。”
罗刹吃吃一笑,彻底化为了空气。
黎欢站在原地没动,等过了一会儿,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王妃,您怎得在这?”
来的人是齐衡,他昨日被盈袖拒了求婚,神色间有些微微的怅然,但仍是打起精神,决心陪在盈袖身边,融化她心中的隔阂,尽管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盈袖拒了他时的神色凄清哀婉,看起来比他还要难过,他便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黎欢微微一笑:“我没事,正要去找摄政王呢,他在书房中吧?”
齐衡点点头:“可要让在下引路?”
黎欢拒绝了:“不必,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黎欢走过去,齐衡对她行礼,恭送了她。
她很清楚,总有一天,齐衡会感化盈袖,盈袖的愧疚会消失,她的重心总归会移到齐衡身上,他们还有着大好的未来。
不得不说,她有些羡慕。
细细的艳羡如同蚂蚁一样啃着她的心,不痛不痒,却总归是在啃着,无法忽视,也无法掩盖。
她的脚步有些轻浮,思绪也乱着,就这么魂不守舍地到了江楚寒的书房前。
若是她要进去,没有人会拦着她。
但她停在了数步之外,正在他们感觉不到彼此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现在的她还没有把握会不会被江楚寒看出异常,这似乎是一定的,那鬼神说江楚寒是这世间最知道生灵宝贵的人,她当然知道,他表面清冷孤高,手下无情,动辄流放抄斩,却对那些毛团子小心翼翼,整日被粘着也从不耐烦,就连井里的鬼,他也无心去驱逐伤害。
这人世间的疾苦,凄凉,他大概再明白不过,才能在这般铁面之下,又藏着怜悯。
他被误解着,被畏惧着,被憎恨着,被唾弃着。
唯有这世间的鬼怪疯狂追捧着他。
他却依然什么也没有。
望着书房那扇紧闭的门,她的心揪着,这份针刺一般短促又绵长的痛楚,大概是在分离之前的后遗症。
这时候,她想,她应该是喜欢着这个人吧。
尽管用花言巧语蒙混过关,尽管找着各种借口掩饰,但喜欢这种情感,怎么可能靠语言的脂粉就抹去呢。
根本掩饰不住啊。
就如同她此刻快要溢出来的悲伤,同样无法掩饰。
她没有把握能够在他面前掩盖过去,因此才不敢进入那扇门,怕被他看出来,而她却什么也做不到。
大概,她已经很喜欢他了。
黎欢转过身去,又消失在了庭院尽头。
书房中,江楚寒提起笔,却迟迟未落,直到墨水滑落,溅开在纸上,晕开一大块黑色圆点,他才如梦惊醒。
刚才,他似乎感觉到了黎欢的气息,但现在,那气息又消失了。
大概是他想的太多了,只要有关于她,他便按捺不住。
或许他是入了她的蛊,才叫他这般割舍,一点风吹草动到他这里,也变成了风声鹤唳。
江楚寒定了定神,拂去那繁复的想法,专心落笔,题上他的批文。
这样,便能早些见到她了。
*
次日,上午。
“我真要穿得这么隆重?”
黎欢望着铜镜中的衣着华丽,头戴凤冠,金钗摇曳的人影,有些感慨地问。
盈袖在旁偷笑:“这身凤冠华衣穿在王妃身上国色天香,艳压群芳,真真再适合不过,那宫中的妃子任何一个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黎欢叹了口气,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想穿得这般隆重,她只是参加寿辰,怎么就变成了比美呢?
“王妃,摄政王已经在外等着了。”盈袖又说。
黎欢可不敢让他多等,连忙就走了出去。
江楚寒一身锦衣华服,玉身长立,候在门前。
这两天的休养后,他又恢复了精力,能够运用他身体中的藤,转为他的一部分,来替代失去感觉的肢体行动。
可这样下去,他总归会和这藤融为一体,这样的后果小蝙蝠也说过,最终人将不人,魔将不魔,半人半魔,沉沦至死,不得超脱。
就和那鬼神说的一样,不能修鬼道,也不能修仙道,最终连人道也不复存在。
她舍不得他就这么消失了。
黎欢停在他面前,展开一个笑颜,问道:“我好看吗?”
江楚寒望着她如花的笑脸,怔怔点头:“王妃自是国色天香,不似人间。”
因为要去宫中,江楚寒提前改了口,唤她为王妃,免得她受众人侧目,传出他不认她为妃的谣言来。
江楚寒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扶她上了凤鸾车。
齐衡带着亲卫队护送两人到了皇宫门口,然而进去后,齐衡和其他人都被拦在了城门口,不准再踏入。
江楚寒预料到了这个状况,江轩虽然是个草包,但还是控制了皇宫中的侍卫将领,江楚寒做好了准备,进宫之后,就换上步辇,由影卫暗中保护,除去几个小丫鬟,齐衡和其他人都等在了城门。
黎欢对这个情况还是隐隐有些不安,江楚寒伸手揽过她,劝慰道:“王妃不必担心,这次那江轩断没有胆子再到你面前捣乱,禾雀也会跟着你。”
小蝙蝠正倒挂在轿子顶上,一脸忧愁地担心着府中的毛团:“要是没了我,那些毛团子被别的妖怪吃了,那可怎么办?”
虽然这鬼气森森的城里,也不可能有其他妖怪了,但这只戏精蝙蝠还是拼命为自己找存在感。
黎欢看到它,便觉得自己不能和这蝙蝠一样,连忙对江楚寒说:“我没担心,我也很相信你,你也不用担心我。”
江楚寒微微点了点头,忽然对抬轿的侍从下令:“走玄武道,去庆明宫。”
黎欢有些不解:“庆明宫,那不是……”
江楚寒颔首,这庆明宫就是那老皇帝目前住的地方,还是江楚寒专门安排的宫殿,这庆明庆明的,看起来吉祥,可谐音清明,江楚寒将那老皇帝扔进这宫里,和发配冷宫没什么区别。
不过,江轩和那老皇帝也不得劲,自己登基了,也没想着把那老皇帝放个好点的宫殿,反倒是先搞垮了老皇帝的后宫,又给他蒙了羞。
穿成暴君的后妈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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