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心,没想到上次一别,便是两千年。”风玄殷喃喃道,“不知你见了如今的我,可还能识得。”
“不识得也无妨,我告诉便是。”
“我等着你。”
白玉麒麟在崖上长啸一声,蹲坐在神女石像身旁,也缓缓石化。
其实命运也不算薄待他。
百年也好,千年也好,他等着她再生出一颗心。
*
齐国,夜幕低垂,星辰浩阔,上虞元白却无心欣赏夜景,因为他正在逃命。
追在他身后的是已经步入大乘境界的修士,而他自己,不过还是金丹境界罢了。
上虞元白再次引爆一件上品法器,暂时阻断了身后人追赶的脚步。
这回师父可是下了血本。
往日就是将他卖了也买不起一件,而如今一路奔逃,算来已经引爆了不下十件上品法器。
这得是多少灵石啊,上虞元白一面肉痛,一面毫不犹豫地再次引爆一件法器。
比起灵石,还是命重要。
如今他纳戒中还有数十件法器,应当足够了。
追在少年身后的酆都黑着脸,运转灵力化解法器自爆的力量,眼看着他与自己再次拉开距离。
他手中到底有多少法器?!酆都斗篷下的脸色很是难看,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追踪一个金丹期的小辈会费这样大的功夫。
上虞元白炸掉的每一件上品法器都价值数万灵石,其中许多更是有价无市,连身为齐国国师,迈入大乘境界的酆都手中也没有几件,上虞元白却可以不断从纳戒中取出引爆。
这小子究竟是何来历?!
但上虞元白的天赋实在极佳,气运更是罕见。拥有这样的气运,不出意外,他未来定能成为仙君。
他已经在大乘境界困了许多年,若是能吞噬上虞元白的气运,他应该就能顺利飞升。
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深林之中,山峦起伏,此处已经不在齐国境内,周遭罕有人迹。
上虞元白落在山巅之上,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如此作为,反倒叫酆都生了疑心,心中踌躇,不敢轻易向前。
“国师追了我一路,如今我停下来等你,国师怎么裹足不前?”上虞元白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酆都转身退后,便要离去。
空中忽然展开法阵,困住他的去路。
酆都眼中掠过狠戾之色,回身甩袖,数条锋利的傀儡线直刺向上虞元白。
上虞元白一面退后,一面扔出纳戒中的防御法器,口中大喊道:“师父救命啊!!!”
傀儡线轻易穿透法器的防御,像有意识一样追着上虞元白而去。
就在傀儡线要穿透上虞元白要害的前一瞬,上虞灵溪出现在他身后,拎起他的衣领向后一扔,右手握住傀儡线,手中用力,强行牵引着酆都上前。
仰面摔在地上的上虞元白惨嚎一声:“师父,下次咱们能换个姿势吗?”
“可以,”上虞灵溪盯着酆都,口中回道,“下次一定让你脸着地。”
“那还是算了吧。”上虞元白灰溜溜地爬起身,站在她身后。
随着她灵力运转,这几条傀儡线当即化为齑粉消失。
酆都冷下脸:“阁下是谁?”
他并不识得上虞灵溪。
“我是谁不重要。”上虞灵溪抱着手,懒洋洋地看着他,那双好像总是没有睡醒的眼睛抬起,显露出从未有过的冰冷锋芒。“重要的是,我是来寻仇的——”
寻仇?
酆都皱起眉,他并不识得眼前其貌不扬的女子是谁,又何来仇怨?
还是说,与他从前杀的人有什么关系……
“我与阁下有何仇怨?”酆都警惕地看着眼前师徒二人。
“虽然你不是个东西,但与我有仇的,不是你。”上虞灵溪淡淡道。
酆都闻言,心中暗生恼怒,他乃齐国国师,修为高深,受万人敬仰,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了。
上虞灵溪无意与他废话,向脚下一剁,山巅上早已画好的法阵陡然亮起。
酆都挥手落下一道灵力想阻止法阵运转,却毫无作用,片刻后灵力反噬己身,他踉跄着后退几步。
就在这短短几个呼吸间,法阵已经完全亮起,幽紫色的烟雾漫起,酆都口中突然发出惨嚎,跪倒在法阵之中,神情痛苦之至。
上虞元白看得不寒而栗,究竟是怎样的痛苦,才会让一个大乘修士发出这样的哀嚎?
烟雾散去,酆都的双眼化为幽紫色,他站起身,直直看向上虞宁溪师徒,神情是睥睨众生的傲慢。
在这样冰冷的眼神下,上虞元白不由后退一步,他是谁?
为何酆都会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顶着酆都那具老朽的皮囊,眼前人缓缓对上虞宁溪笑了起来:“原来你还活着啊。”
这样笑,就如同女子一般,看着眼前须发皆白的耄耋老人,上虞元白不由感到一阵恶寒。
上虞宁溪脸上已经不见笑意,她开口回道:“你都还活着,我怎么能死呢,对吧?”
“司命仙君——”
第113章 上虞
酆都,或者说,顶着酆都皮囊的司命,在听了上虞宁溪的话后,幽幽笑了起来。
“一千多年过去,当年毫无修为的小丫头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世间之事,大抵总是这样无常。”司命徐徐道,眼神还是那样高高在上。“没想到那个跪在我面前求饶的废物,倒是养出了个好弟子。”
在被明霄关入诛邪塔前,司命杀的最后一个人,便是那个将上虞宁溪养大的人——上虞。
上虞父母早亡,沦为乞儿,为了活下去,他吃过树根,也曾在街头与野狗争食。狼狈地活到七八岁的年纪,遇到个算命瞎子,将他捡回去当了弟子。
上虞这个名字也是瞎子改的,说他这样有大气运的人,怎么能叫狗蛋。
狗蛋没信。
要是真有大气运,他就该顿顿有肉吃,不用每日一睁眼就得想着要怎么填饱肚子。
但老瞎子给了他栖身之处,让他不用再活得像条野狗,一个名字而已,叫什么不行。
于是他从此就叫上虞。
没过几年,老瞎子病死了,跟着他学了个半吊子的上虞接了算命摊子,饥一顿饱一顿地混口饭吃。
偶尔想起老瞎子的话,他也仍然觉得好笑,哪个有大气运的人,会像他这样没本事。
没本事的上虞,在一个雪天,遇见了被人扔在街口自生自灭的女婴。
他明明连养活自己都艰难,但还是将被冻得脸色发紫,哭都哭不出来的女孩儿抱了起来,放在自己心口暖着。
冬日的茅草屋中,上虞发着抖,护着怀中女婴,煮了米汤,一点点喂进她嘴里。
熬过最冷的冬天,女婴活了下来,上虞为她取名叫宁溪。
上虞让宁溪叫他师父,从此他就是宁溪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在宁溪记忆里,自己的师父实在是个没本事的人,师徒二人总是饥一顿饱一顿。偶尔算命时说错了话,还会叫人连摊子也掀了。
但遇上了好心人,也会多给两个铜板,让他给自己买两块饴糖甜甜嘴。
只是一身补丁衣裳的师徒俩还没进糖铺的门,就被伙计赶了出来。
那时候上虞对她说,等将来有了钱,他要把这条街都买下来,连门框都要打成金的。
到时候让宁溪能把糖当饭吃。
一直到很多年后,宁溪都记得他说这话的神情。
老瞎子给上虞留下了一本纸页残缺的书册,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内容也看得上虞云里雾里。
不过他左右闲着也没事干,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翻翻。
就是凭着这一本残缺不全的修真界入门心法,上虞无意识地引气入体,成了炼气修士。
自此之后,上虞的修为一日千里,厚积薄发,不过三月便已顺利结丹。
那年宁溪十二岁,也是在那一年,上虞带着她离开了他们住了十多年的地方。
后来便是不断东躲西藏的日子,宁溪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逃,她趴在上虞背上,看着他的眉头一日比一日紧锁。
火光下,他一次次翻开那本残缺的书册。
莫名其妙踏入道途的上虞,连最简单的法诀也不会,却自创了法术藏匿住宁溪的天赋,瞒过了仙君的耳目。
他和宁溪,都是能够继承司命仙格的人。
在成为金丹修士的那一晚,上虞在梦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东躲西藏的日子也没能过上多久,一个冬日的晚上,司命找到了他们。
不过金丹的上虞,怎么可能躲得过司命仙君的耳目。
他跪在司命面前,求她饶过宁溪一命,他愿主动献上自己的气运。
‘她只是我养大的孩子,对仙君没有任何威胁,请仙君饶她一命……’上虞重重叩首,身体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司命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像是看着一只蝼蚁。
人怎么会在意一只蝼蚁的生死。
她赤手穿透了上虞的心脏。
随着上虞的死去,一道道幽紫色的气息从他身上落入司命手中,那是他的气运。
黑化后我满级归来 第1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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