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沉沉的看着黎卿风，两个人彼此都没有说话。
    白无为什么没有妖气，这是个黎卿风想破头也想不出的秘密，是个说出去能够天翻地覆的秘密。
    黎卿风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想通过这个秘密，来推测他弟弟黎卿云的身世。
    而白无，却是瞬间就想通了许多。
    为什么黎卿云的身体不排斥他的妖气，因为黎卿云是妖的后代。白无没有妖气，是因为他做到了所有妖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将妖丹逼出体外。
    妖丹是妖气所凝结，是妖心脏般的存在。没了心脏，妖还能活，但没有了妖丹，妖必死无疑。
    白无是罕见的大妖，他是妖族几千年来唯一做到了将妖丹逼出体外的妖。没有了妖丹，就没有了妖气。
    而黎卿云没有妖气，是因为他生来就没有妖丹。
    妖的能力是半继承性的，受孕的妖在胎儿出生之前，妖丹会在体内全部化为妖气，一半注入胎儿，在胎儿体内形成新的妖丹，胎儿出生后就会成为新的妖，在母体内剩下的妖气会重新凝结成为母体的妖丹。
    原有的妖丹一分为二，这其实是减弱了妖的能力，因此妖族鲜少会有妖会选择生育。
    黎卿云生来没有妖丹，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母亲在他出生之前，毁掉了自己的妖丹。
    毁掉了妖丹，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没有妖气的黎卿云。
    黎卿风想不明白的这一切，白无全都知晓了。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白无转身推开了门。
    “白叔？”黎卿云摸索着走了过来。
    “嗯。”白无迎了上去。
    黎卿云循着声音，想要去抓白无的袖子，没想到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白无亲了亲黎卿云的发顶，“你爹娘都很爱你。”
    黎卿云愣了愣，“怎么了？”
    “没怎么。”白无松开黎卿云，牵起他的手，“你兄长要走了。”
    “哥，你怎么就要走了？”黎卿云惊道：“你要去哪？不在这住了吗？”
    黎卿风看着自己弟弟已然有了将军府主子的语气，心中苦笑。看来黎卿云是认定这只妖了。
    “他要回归元派了。”白无说。
    “等等。”黎卿风阻止白无的擅自安排，“谁说我要回去了？凤凰山的事情我还没有查清楚呢！”
    “如你所见。”白无道：“那东西跑了。如果你找到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黎卿风快要被气炸了。
    他夜闯凤凰山的那天，就知道山上的妖早就已经跑了，现在他把这个拿出来说，就是想找个借口留下来。
    结果白无摆明了是要赶人！
    也罢，现在蛇妖还不知去向，他也不易多做耽搁。
    黎卿风看了眼黎卿云，“我改日再来看你。”
    “等等。”这次确实白无开口留住了要走的黎卿风。
    黎卿风扭过头来，“你终于想说你的秘密了？”
    白无伸出手，“钱袋拿来。”
    黎卿风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十里庙的钱袋，是卿云的。”白无道。
    黎卿风从身上摸出一个破旧的钱袋子，“这是我幼弟的？”
    白无将钱袋拿过来放在了黎卿云的手上，黎卿云摸了摸，的确是他的。
    “还真是我的。”黎卿云惊讶过后，又将钱袋朝黎卿风的方向递过去，“哥，你带在身上吧。"
    黎卿风当然不缺这点银钱，但这可是黎卿云第一次送他东西。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把钱收下了，毕竟这是黎卿云的心意。
    黎卿云果然露出了笑容。
    等黎卿风离开后，黎卿云才好奇的问白无，“你怎么知道我的钱袋在我哥手上？”
    “我闻见了气味。”白无道。
    “哦，我忘了，你是狼。”黎卿云现在对白无的一切都很感兴趣，缠着他问道：“那你闻我是什么味道的？”
    白无侧目，他搬过黎卿云的肩膀，低头凑近侧颈暧昧的闻了闻，“甜的，和昨晚一样。”
    回想起昨晚的种种，黎卿云羞红了脸推了把白无。
    新婚燕尔，自然处处甜蜜。
    两个人相处亲密无间，晚上更甚，每夜都要折腾到子时，然后白无才放过黎卿云，让他沉沉的睡去。
    睡眠质量倒是改善了不少。
    新年过后，很快就到了立春节气，天气日渐一日的回暖。
    夜里床榻下已经不再加炭了，黎卿云累得睡过去后，白无都会在他脚底下塞两个汤婆子，给他暖着脚，然后去取毛巾给他净身。
    刚清理干净，一向沉睡的黎卿云忽然动了动。
    他呼吸急促了些，心跳加快，眉毛也皱了起来。
    白无目光微沉，立刻扔下毛巾坐在了床边。
    “卿云？”
    白无去抓黎卿云的手，刚碰到就被紧紧攥住了。
    黎卿云猛然睁开眼睛，张着嘴急促的喘息，灰白色的眼眸中有黑色的影子闪过。
    “白叔？”黎卿云下意识的叫人。
    “别怕。”白无轻声哄道。
    黎卿云猛然坐了起来，一头扎进了白无的怀里。
    白无搂着怀里的人，掌心在黎卿云的后背上来回抚摸安慰。
    被熟悉的温度包围，黎卿云渐渐从梦境中走出来，呼吸平稳了许多。
    “梦见什么了？”白无问。
    “我梦见水，好大的水，到处都是水。”黎卿云抓着白无的衣襟，眼睛还微睁着，里面黑色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
    又是水！会是蛇妖吗？
    白无知道黎卿云的梦境只是一种预示，并没有细节，他没有开口问什么，只是抱着黎卿云细细安慰。
    怀里的身体微微发着抖，白无很是心疼。
    好在现在小孩已经能够在噩梦醒来后第一时间寻找他的怀抱了。
    情绪平静了下来，身体的酸软和困倦重新袭来，黎卿云没过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白无守着他直到天亮。
    连续几天，黎卿云夜里都要做噩梦，心疼得白无都舍不得折腾他了。
    好不容易养得圆润了些，眼见着又瘦了下去。
    早上，白无悄无声息的穿戴好朝服，出门前又仔细嘱咐小锦将粥用小火煨着，好让黎卿云醒了就能用早膳。
    这一日早朝，皇帝公布了一件大事。
    八百里加急，快马加鞭了三日，江南水患的折子终于摆在了皇帝的案头。
    提到水，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凤凰上蛇妖的事情。
    况且春季不是梅雨季节，这时候闹水患，未免太蹊跷了。
    皇帝脸色难看的扫了眼满朝文武，“除了辅国大将军，就没有其他爱卿愿意前往江南赈灾吗？”
    众大臣纷纷惶恐的低下头。
    这可不是普通的赈灾，这是要面对妖怪的！
    “皇上！”有人站出一步。
    皇帝视线看过去。
    “臣以为，应该请归元派的道士出山，辅助赈灾。”
    话音落，又有人道：“归元派早已经不知下落，去哪里请？”
    “可以让各郡县发告示，总会有人能找到。或者征集天下能人异士……”
    众大臣七嘴八舌纷乱不已。
    “皇上！末将愿前往江南赈灾！”忽然有人站出来，声音掷地有声。
    白无侧目看去，正是曾在他大婚之日提醒他皇帝赐婚真正目的李尚协。
    “李将军是禁卫军统领，若是去赈灾，何人保障圣上安危？”有人质疑。
    “有镇国大将军驻守盛阳，圣上安危可保。”李尚协道：“皇上，白将军刚刚成亲，派末将前去赈灾，最为合适。”
    “好了，不要吵了。”皇帝一开口，大殿之上立刻寂静无声，“李将军所言有理，朕便派你去江南赈灾，明日动身。退朝！”
    朝臣们恭送皇帝走后，才纷纷出了大殿。
    “白将军留步。”李尚协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白无。
    “有事？”白无问。
    “我有一事想请教白将军。”李尚协扫了眼周围，“可否借一步说话。”
    看在李尚协曾出言提醒过他的份上，白无没有拒绝。
    片刻后，白无坐上了李尚协等在宫门外的马车。
    “那日凤凰上，真是蛇妖所为？”李尚协也不寒暄，开门见山。
    “不错。”
    白无也没有想要隐瞒。蛇妖作乱的消息乃是从当日跟随皇帝一起去凤凰上的禁卫传出，李尚协作为禁卫军统领，自然比别人听到的更加全面。
    “虽说我对蛇妖之事早有耳闻，但不亲自和你确认，始终不放心。”李尚协道：“这次水患，估计也是蛇妖作乱，想必大家心中都有猜测，所以才不敢前往。”
    “那你为何要去？”白无语气淡然，“如何击败蛇妖，我无可奉告。”
    李尚协稍稍惊讶了一瞬，随即笑道：“不愧是镇国大将军，李某尚未开口，你便知道我要问什么了。”
    白无看了李尚协一眼，“既然如此，告辞了。”
    “白将军，李某还有一事相求。”李尚协挑起马车帘子，对着已经下了车的白无道：“我能见见你家夫人吗？”
    白无蹙眉，回过头问：“你想做什么？”
    李尚协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白夫人算命的本事我很是钦佩，不知李某可否有幸请白夫人算上一卦？”
    白无看着李尚协的目光渐渐锐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