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蠢。”他骂我。
我说:“你才蠢,我再蠢也蠢不过你,没见过你这么蠢的,把自己玩得差点坐牢。”
我一说这,唐人杰就老实了。
从拘留所出来以后,唐人杰一直没上班。最近他在找铺面,他说他要开一家牛肉面馆的分号,他还在申请注册一个叫“唐氏牛肉面馆”的商标。本来他想申请叫“唐朝牛肉面馆”的,但这名字好像已经被人用了,最后只能用了唐氏。他说要把他们家的牛肉面馆做成连锁店,将来还要搞加盟。
唐笛灵和我探讨她哥成功的可能性,据说唐叔叔已经答应拿出一笔钱让唐人杰试一试。我说:“搞不好你哥能成功,这个世界上吃货太多了,当然最主要是因为我相信你爸的手艺。”别小看一碗牛肉面,其实名堂也很多的。
唐笛灵说:“哇靠,那我将来不就可以买爱马仕了。”
我说:“别忘了给我也买一个。”
她说:“我在淘宝已经看好了,只要两百多,我们一人来一个吧。”
我说:“滚。”
袁琳被判了七年,是唐人杰告诉我的。她的律师提供了她未成年时期被□□怀孕、然后堕胎的医院记录。鉴于她情有可原,认罪态度好,一开始又是正当防卫,到后来是扭打过程中的过失杀人,所以判了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我对唐人杰说:“以后袁琳的事情你不用告诉我了。”
他说:“……以后,她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我一想也是,都已经在牢里了,还能有什么事呢。我以为自己再不会见到袁琳了,至少在她坐牢的时候,我是不会见到她的。可有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是袁琳的律师,他帮袁琳带话,说袁琳希望我去看她一次。
我说我没空。大约是我回答的太快,律师有点意外,顿了一下他才说:“我只是负责把话传给你,其余的在你。”
我说我知道了。
律师又说:“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告诉我一声,就打我这个电话,我可以帮你向监狱提出申请。”
我说:“不必了。”
电话结束的时候,那律师的语气还像有点遗憾,我觉得袁琳可能给了他不少钱,否则他不会这么卖力。
当时我是下定决心不理这个电话的,但一个星期以后,我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我想知道到了现在,袁琳还想对我说什么。我告诉唐人杰我想去看一下袁琳,因为我从来没见过监狱是什么样子的。
唐人杰半天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惊着了。
离圣诞节还剩几天,我见到了袁琳。其实我看不清她,隔着铁栏杆和钢化玻璃,她只是模糊的一个影子。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我拿起了面前的电话。
模模糊糊的,我看见她的手也举了起来,话筒里传来她的声音,“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
“我好奇心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着话筒说,“而且,拜你所赐,要不我哪有机会体验这种经历。”
她停顿了一下,“要是唐人杰关在里面,难道你不来看他么?”
“你再这样说话,那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我警告她。
“好,我不说了。”她说。
“时间有限,你想对我说什么?”我说。
她过了一下才说:“我妈死了。”我看不见袁琳的表情,只听见她的声音像是毫无表情的样子。她妈得了癌症,她是回家看她妈的时候被她继父堵在了房间里,这是唐人杰后来告诉我的。
“我知道她快死了,但我不想管她了……上个月,她就死了。”
原来她想找我说话。
我在想着,一个人要有多寂寞,才能想着找那个自己不喜欢、自己又嫉恨的人来说话。
我不知道袁琳有没有在哭。搞清楚了她找我来的原因,我就准备闭嘴,听她说完就走。
“我舅舅来看我的时候骂我,我告诉他,以后都不用来看我了,我对他说,下辈子我宁愿做一条狗,也不愿意再做他妹妹的女儿,我舅舅听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哈哈。”她竟然笑了一声。
“宁愿做狗,也不愿意做人,你觉得奇怪吗?”笑完她问我,她好像舒坦了一点。
“不奇怪。”我说。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能理解。”袁琳说。
“所以你找我来?”
“是的。”
“还有什么要说的?”我问她。
“还有就是我给你说过很多次的,我也知道你不相信,我真当你是朋友。”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说,我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讥讽的笑。
“我知道你不相信。”袁琳说,“我讨厌男人,每次有男人靠近我,我都有生理性厌恶,你不知道我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对徐沅一的厌恶,从初中开始我就这样,几乎每个男生我都讨厌,除了徐横舟,他是唯一一个让我第一次见到而没有产生生理性厌恶的男人。”
我似乎懂了,“那唐人杰呢,你也讨厌?”
“唐人杰是个例外。”她停了片刻才说。
我说:“我懂了,一开始你也是讨厌他的,但后来他对你好,他就像你灰色世界里的唯一一丝光亮,所以才成了个例外,是吧?”
“我已经还给他了。”袁琳的语气忽然像是激动了,“要是讨厌他的话,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和他只是相遇的时间不对,如果我是后来遇见他,我会好好珍惜他。”
我笑了,“后来?后来是什么时候?是满足你所有虚荣的时候,还是你遇见徐横舟的时候?”
我只能感谢老天让她的良心还没有彻底泯灭。我已经不想再和她说话了,站起身,我说:“以后别让你的律师再叫我来了,这是唯一的一次,我不会再来了。”
“左晨,在我的心目中,你是与众不同的。”
我说:“谢谢,请你忘了我。”
“你还是会和徐横舟在一起,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她的这句话,搁下电话,转身向外走去。
唐笛灵知道我去看了袁琳,追问我看了个什么结果,我用四个字回答了她:闲得蛋疼。真是闲得蛋疼我才走了这一遭。
申城的冬天很寒冷,因为没有暖气。也许是受我开刀的影响,我爸妈突然想通了,决定把超市关上一段时间,然后全家去海南度个温暖的假期。对我爸妈来说,这是很不容易的,要知道,这些年,为了这个超市,他们几乎没有同时出去旅游过。
唐人杰在网上帮我们一家三口预定了三亚的一家家庭旅馆。旅馆是套房,可以自己买菜做饭,我爸租了辆自行车,每天去附近的海鲜市场买菜回来烧,在三亚,我们一住就住了半个多月,要不是临近过年了,我爸妈惦记着年前的生意,还真是舍不得回来。
我一到家,就问唐笛灵有没有帮我收到明信片。她已经放假了,立刻就从她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我接过信封摸了摸,这丫头还算规矩,没给我开封。我把信封揣进了口袋,唐笛灵说:“你不打开给我看看?”
我说:“有啥好看的,不是一棵树,就是一艘船。”
她“切”了一声,“小气。”
我说:“就这一个?没别的了?”
“你还想要几个?”唐笛灵说,“你才走了几天。”
我想了想也是,才半个多月。
“对了,还有个东西。”唐笛灵忽然说。
“是什么?”我问。
“不知道,像是邀请函一样的东西,寄到你们家的,写的你的名字,我没打开,等你回来再开。”
“哦,打开看看。”我说。
我听着唐笛灵好像把那个东西撕开了,“是什么?”我问。
“啊,是画展的门票,谁给你寄的?”唐笛灵在说。
“门票,画展门票?”
“是啊。”
“就这个,没别的了?”
“没了,就两张门票,别的什么都没有。”
我愣了愣,“谁的画展?”
唐笛灵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林、自、横,这个人是谁,没听过,你认识吗?”
我呆在那里,默念那个名字,“……那三个字?”我问她。
“双木林,自己的自,横竖的横。”
我呆呆地站着,天冷,唐笛灵屋里开了个暖风机,风嗤嗤地吹着。听见唐笛灵又问我:“小小,这个人是谁啊,给你寄画展的票,是不是你认识的?”
我又一次默念那个名字,然后我说:“你看一下,是什么时候的画展?”
“一月十号到一月二十五号,就这几天。”
“现在几点?”我问唐笛灵。
“下午三点多。”
“我们去看画展,现在就去。”我对唐笛灵说。
作者有话要说:在思考让徐老师怎么登场
谢谢下面各位同学的地雷。
☆、第六十四章
唐笛灵还有点不理解,说要不明天去吧,我说等明天干什么,现在就去看一看。她一向比较听我的话,二话不说就和我一起下楼。到了他们家楼下,正好碰到从外面回来的唐人杰,唐笛灵马上喊他,“哥,我和小小要去看画展,你送我们去。”
唐人杰最近比较忙,十二月底的时候,他寻找的牛肉面馆铺位最终确定了下来,最近正在搞装修。我和我爸妈坐的是今天一大早的航班回来的,中午的时候,他去机场接的我们,把我们送到家,他就出了门,现在大约是刚刚办完事回来。
问了我们要去哪里看画展,他当仁不让是要送我们去。
到了外面,我妈正在我家门口和一个街坊说话,我就喊了她一声,对她说我要和唐笛灵出去玩一下。我妈看有唐家兄妹二人陪着我,只说了一句,“天冷,把围巾戴好再出门。”
唐笛灵就跑到我家,把我的长围巾拿了过来。
围巾拿在手里,我并没有戴,唐人杰的车上很暖和,我连帽子都摘了。
我的头发还很短,像男孩子一样。动手术的地方,有一圈还没有长出来,我自己都能摸到,那一圈有疤痕,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长出来,但我也不着急,反正我的头发还挺密的,以前理发,经常要打薄,过一些日子,等头发长长了,总是能盖住的。
这一次的画展位置不在美术馆,而是申城一所大学美术学院的创意展览厅。以前我到这个学校来玩过,有个高中同学就考取的这里,那时候和几个同学来找她玩的时候,她带我们来参观过这里正在举行的雕塑展览。
我记得这个展厅的对面是一个小广场,广场两侧是很大的花坛,再往下走一点,就是一个池塘,展厅正对着池塘。那年我来的时候是夏天,我记得两侧的花坛里开满了花,已经不记得是什么花,就记得红红绿绿很好看。
看完雕塑展,我们还到那个池塘边拍照。池塘边有公园里常见的那种小石桌、小石凳,还有垂到水面的杨柳。有个爱耍帅的二货男同学还很*地坐在了池塘边的石栏杆上,我们都在提醒他,让他小心点,别掉下了去了。他晃着腿,很大爷地说:“那是不可能发生的。”结果说完没多久,他就差点真的掉了下去。那天把他救回来以后,我们一帮人都笑了个半死。
唐人杰的车就停在了池塘边的马路上,透过车窗,我影影绰绰也能看见那个池塘,还有它对面的那幢楼。
我做着下车的准备工作,先把帽子戴好,很厚的毛线长围巾把脖子围起来。刚从穿短袖的海南回来,我都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全副武装了,但一下飞机就打了几个喷嚏,我也不敢不听我妈的话。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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