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一死, 长留山也就彻底散了。沈春归当年出山的卦象就是大凶,所以知道沈春归死讯之时他只是悲伤,从未过问过谢玉各中缘由。
其实不应该让沈春归去的,但沈春归想去,那便去吧。
谢玉放下杯子:我救不了您, 但可以让沈家传承不断。
长留山卜道, 不该断在这一个潮汐。
神算子嘴唇动了下, 他苦笑:你也是来劝我收弟子的?并非我不愿,是我沈家血脉特殊,其他人就是修了我沈家功法也无
修仙界几大家族,有功法传承,亦有血脉传承。
他长留山就是血脉传承。
小院里多出了一枚明亮如月的镜子。
卜道神器,神机镜。
神算子颤着手,想去碰,终究是没有碰,虽然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却笑得很是开怀:我家春归真是大才。
谢无霜不修卜道,神机镜是沈春归拿到的。他这后辈达成了历代长留山先祖的夙愿,他这后辈也是惊才艳艳,天资纵横之人。平复下来,他让谢玉把神机镜收回去,春归已逝,此物应该是你所有。
沈春归和谢无霜一起消失的那四百年是去闯了神机门。很幸运,他们闯过了了,带回了卜道神器。但又不是那么幸运,沈春归永远长眠在了神机门。
这是两人共同所得,春归不在了,那就是应当属于的谢玉的。
即便是面对神器,神算子也没有贪欲。
他是一名睿智温和的老人:好好保管,不要轻示人前。
这可是神器。
谢玉继续道:神机镜可保您魂魄不散,我会取您的精血再为您造一副躯体,百年后,您即可复生,但前尘过往皆散、因果全消复生的也就不是您了。他抬头,询问道,不知您意下如何?
神算子这才知道让沈家传承不断是这个意思。他看着谢玉,眼前人雪衣霜寒,眼神淡漠冷冽,似是相当不近人情。
那些犹豫、猜疑随风而散,他给谢玉续茶,由衷感慨道:有你谢无霜,沧澜之幸。
谢玉垂下眼,声音仍旧冰冷:不敢。
神算子笑了下,谢无霜这孩子只是看起来有点冷,其实再温柔不过了。
次年春,神算子道陨。
长留山挂起了白幡,满山素缟,前来拜祭的人络绎不绝,但也很快散去,唯有一人着丧服,戴白花,三年不曾食肉碰荤腥。
谢玉临走前问了一声:你和沈家有旧?
秦妙妙笑着摇头:不曾。她挽了下鬓边的发丝,无霜道君不必多想。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一个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沈道友不在了,我只是替友服丧。
谢玉沉默了一瞬。
白色的衣影在夜色里显得如霜般寒凉,晃了几下后很快消失不见。
秦妙妙明明什么都没说,替友服丧四个字却显得格外沉厚,谢玉莫名感到了一丝难过,出了长留山,他踩在云上,寒风拂面,心情有些低落。
谢玉无意伤害秦妙妙。
人活着在世上,这关系就是错综复杂的,很多事论不了是非,也说不了对错。
云上是泼墨似的夜。
一弯银月照地如流水。
风吹了一宿。
*
*
沧澜紧张了起来。
两界山大战频起,魔域这次死战不退,两方都损失惨重。在以往,尊者几百上千年都不会陨落,这些年过个几年、几十年就有尊者道陨。
这年头,尊者都好像都不值钱了。
在得知神算子终于陨落后,忍冬甩去刀上的血,英俊的脸上笑意森冷,他望着两界山,望着广阔无垠的沧澜:我魔修,是该回归沧澜了。
魔域实力积弱,想以弱胜强、逆风翻盘就只能讲究一个奇字。
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忍冬继位以来其实没什么大作为,每每都以失败告终。但韩老魔还是衷心的信任忍冬,相信他的君主,他深深的俯下身,抑制住激动道:您的意志,我们这次一定能拿下两界山。
那都不是忍冬的错,只能说忍冬倒霉。想杀神算子,谢无霜剑惊两界山,道祖的剑出世;策反了妖界,歌云能偷到妖界禁地至宝,身化封锁非战之过,时不利也。
忍冬并非无能之辈。
就是出了个能搅事的谢无霜,若不是谢无霜,魔域现在肯定已经攻进沧澜了。
两界山厮杀还在继续,忍冬的目光始终平静,谁都不知道他做了个多么大胆的决定,他说反攻并非是如韩老魔以为的拿下两界山。
他是要杀进沧澜。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就没机会了。
消失已久的辛夷忽然现身。
他单膝跪地,禀告道:主上,鸿雪仙尊的确在凌雪峰养伤。
他还没好?韩老魔不信,他也没受多重的伤,不可能没痊愈。他余光瞥见了忍冬,他亲手栽培的君主眼眸幽绿,一脸淡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剩下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里。
忍冬看了眼韩老魔:你们不是查到了无上渊出了梦兽?他勾唇,笑了下,把消息放出去。见韩老魔似乎不信风辞月还在养伤,他解释道,风辞月那点伤不会养这么久,是他的道出问题了。他的修为早就到了,却还这么久不飞升,肯定是心境出了大问题,再说得严重点,他可能已经走火入魔,命不久矣了。
韩老魔几次都差点死于风辞月剑下,对风辞月,他是恐惧且敬畏的,风辞月太强了,强得他想不到风辞月也会重伤不治,甚至是道出了问题。但忍冬一点,他也意识到了:风辞月天资卓越,他不飞升的确不是实力不到应该是心境出了问题。但他还是怀疑,走火入魔,命不久矣不太可能吧。
风辞月要是死了的确是好事,但应该不太可能,风辞月是名副其实的沧澜第一,究竟是何事让他都不能释怀,入了迷障。
到了风辞月这个境界,名利富贵钱权美色,都只是过眼云烟。
他想要什么不能唾手可得?
忍冬也没想到。
但他只是皱了下眉就不再去想:这不重要。
既然君上已经知道此事,那为何还要把梦兽的消息散出去?韩老魔不信忍冬不知道梦兽的作用,君上不担心他因此补全了自己的道?
梦兽,又称黄粱一梦兽。
故名思议,它能引人入眠,在梦里圆入梦之人最遗憾的事。风辞月要是能就此看清自己的心魔,并且克服过去,他们就纯粹是引火烧身了,但忍冬不会做这么蠢的事,韩老魔又稍微思考了下道,难道君上是要在无上渊伏杀风辞月?
消息要是真的,风辞月一定会前往无上渊,这的确是除掉他的好机会。
思此,韩老魔兴奋起来: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不。忍冬淡淡开口,我不是想杀风辞月。
谢无霜是风辞月徒弟,风辞月如今重伤,他要是去无上渊,谢无霜肯定也要陪着去,说不定剑宗掌门凌询、他交好的尊者都会一起去无上渊,毕竟梦兽可不是那么好抓的,无上渊于尊者而言也是危地。
他一言惊起万丈波澜,我的目标是沧澜。
梦兽的消息一出,至少剑宗不能坐视风辞月死,风氏也不会,到时候沧澜内部防守力量就是最虚弱的时候,功过成败在此一举。
忍冬觉得,他再等下去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谢无霜飞升之前肯定会解决掉魔域,这点毋庸置疑。
*
作者有话要说:
到尾声啦,这周四前完结。
番外的话你们感兴趣我就写一下前世的事。
关于文名文案宝子们要实在觉得拉胯,这两天可以在评论区提一下下,我酌情更改,比心,biubiu
第61章 琉璃冰(10) 梦境
风辞月确实是病重了。
福尽寿终, 天人将亡。
剑宗,缥缈殿。
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凌询渡步, 急躁哽咽,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风辞月在尊位里算是最年轻的。若无意外,他活个五六千年完全没有问题,难道就真的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风辞月显然是心境出了魔障,可他就是不与他人言语, 无上渊,无上渊,也就剩下这一条路了。
云不弃见凌询要跑出去,叫了一声:师兄。
不弃?凌询, 你怎么回来了?
云不弃自然也听闻了无上渊出了梦兽的消息。
他这师兄性子素来软和, 也最重情义:回来就回来了呗。见凌询急匆匆的模样, 他扶额, 你不会是要陪鸿雪去无上渊吧?
凌询面有讪讪,但笑不语。
云不弃眸色稍冷:我就知道。他骂了一声,一个两个都不听话, 什么都不肯说。鸿雪修为到了那种地步, 怎会不知自己心魔。他自己都不着急去解决, 就你一个是穷操心的命,临老临老,还要替小辈奔劳。
发泄了一通,他望着凌询道,旁人都可去, 你不可去。你可是剑宗掌门, 你要是死在了无上渊, 剑宗该如何?
凌询不是没想过,他站在原地踌躇,进退两难:我自然知道我是剑宗掌门,可我也是鸿雪的师叔。我怎能看着一个好好孩子就这么没了。
他捂着脸,有些痛苦,鸿雪还不曾娶妻,不曾有子,他没试过情爱,身边也无亲人旧人,他这辈子,都给了沧澜。
云不弃滞了下。
他还是不赞同凌询去无上渊:你不能去。凌询是剑宗掌门,他若陨落,剑宗必然生乱,风氏呢?鸿雪不是姓风?叫风氏出两位尊者与鸿雪同去。
风氏,沧澜第一氏族。
消息是魔域放出来的,此去无上渊魔域必然派人袭击,凌询闻声哑然,微微垂下头:风氏不会派人来的。风氏一贯的作风就是有大爱无私情,要不然也不会养出风辞月这般冷冰冰的性子,早些年风辞月来剑宗时通身雪寒,没有一丝人气,哪怕到了今日,他还是不与人亲近,此去艰难,尊位都很可能折进去,风氏不会轻易涉险。
为风辞月赔进去两位尊者不值当。
云不弃也是个混不吝,他抱剑:他们说不派就不派?风辞月不是他们风家血脉?他们不肯派人我们就是他们家闹。风氏他嗤了声,一家子神经病。
云不弃!凌询肃道,不可折辱风氏。
他们可以不认同风氏培养弟子的做法,但不能侮辱风氏。风氏代代出英杰,代代奔赴两界山,能被誉为沧澜第一氏族,怎么可能只看实力。
云不弃皱了下眉,不再言语。
若能救风辞月,哪怕付出一定的代价,风氏也不会坐视不管,但风氏也不能只管风辞月还是一句话,不值当。
风辞月已经进入天人五衰的阶段。
除非他能除去心魔,否则药石无医。
两人争吵的时候,谢玉去见了风辞月。
风辞月初饢寷以为是幻觉,他坐于树下,恍惚了会,他冰冷的声线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无霜。他的目光倒不冷,还能称得上温柔,只是其中的感情过于复杂,微苦发涩、几分难以言述的惆怅,没看到谢玉旁边有人,他又问了声,他呢?
他以为是仇灵均,后来以为是沈春归,万万没想到是位剑灵。
但无论如何思虑,他都没想过是自己。
谢玉言语里多了两分温和:苦海。
元思沉眠已久,在两界山消耗过大,他送元思去修养了。
风辞月想着,那应该就是谢玉的道侣,伴谢玉一生的人了。
他打量着谢玉:你们准备何时结契?他是谢玉师尊,应该出席的,见谢玉看了过来,他忍下撕心裂肺的痒意,勾了下唇,苍白的面容俊美,我怕我看不到了。
是风辞月一手把他带大的。
谢玉以前很敬佩自己的师尊,他从未想过风辞月也会一脸病容,看起来命不久矣。他抬头,眼睫漆黑:你病了?
无上渊的事他知道。
旁人都以为忍冬是要伏杀风辞月,但根据他对忍冬的了解,忍冬应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要试图猜忍冬的心思,猜不准。
沈春归应该能知道,可惜他死了。
风辞月抿了下唇,他想说自己无碍。
但事实不允许他这样说。
谢玉走进风辞月,风辞月甚至嗅到了一点梅花的香气,眼前人衣袍雪白,美丽淡漠的脸庞没有一丝瑕疵,通透如白玉,又兼之霜和雪的深寒。
骨像皮相优越,气质独绝。
见过谢无霜的人就很难忘掉他这张脸。
谢玉的手搭在了风辞月肩上:无上渊就由我陪师尊去吧。风辞月死了没事,沧澜不能出事,他不想修仙界抽调尊者导致内部空虚给了魔域可乘之机。
他也知道忍冬是想借此逼他离开。
风辞月肩上一沉,或许不是沉,只是在他心中特别有分量。他是不打算前往无上渊的,他的心魔执念不可能除去,也得不到化解。
此去一行或者就是永别。
夕阳偏落,穿过树叶洒下一地光斑。
明明暗暗,交杂斑驳。
衣着华贵的男人声音低沉且温柔:好。
他最后自私一回,就让无霜陪他走这最后一段路。
两人的影子交错在一起。
一大一小。
风辞月看了一眼,像是许多年前,他带着谢玉练剑,小少年捏着他的衣袖,依恋的依偎在他身旁。他睫毛了下,心境又有起伏,喉中涌上来一抹腥甜,他拿帕子擦去血迹,眼里罕见流露出一惘然。
什么时候变了他不知道。
风辞月什么都不知道。
正如当初的谢玉一般,只是一夕间,天崩地裂,往后只是决绝。
分卷(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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