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无语了,冷漠地推开慕轻尘,站起身想抬脚踹死她,最终被尚存的一丝理智给拦住了。
捞过茶案上的茶壶,斟了一杯,一口饮尽。
茶水早已凉透,味淡,带有些许涩意,就像慕轻尘一样,败坏她的好心情。
她把茶盏重重磕下,回头看见慕轻尘莫名其妙地钻进了床底,在那里头蠕动蠕动
不由地凑上前,想要一探究竟。
小半会后慕轻尘爬了出来,上半身在床底外,下半身还在床底内,手里却多了把兵器,其样子眼熟得紧,正是她前几日命人丢尽池子里的鱼肠短剑。
你胆敢把它找回来!她耳朵和脖子涨红,是发火的典型前兆。
慕轻尘像只遇到危险的乌龟,往床底缩了缩,右手紧握剑柄,一使劲把它掰了下来,从其中抖落出一张几经折叠的洒金宣,恋恋不舍地递与常淑。
常淑犹疑接过,展开的那一瞬间瞳孔陡然收缩惊现慕轻尘第三个小金库!
我就猜到你还有私房钱!
俗话说狡兔三窟,以慕轻尘地狡猾劲儿,三窟都算少的!
常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头的字迹细看,发现这份小金库清单与之前的都有所不同。字迹潦草随意,内容单一,只记有银两数目和藏匿地点,无经手商栈和钱庄,也未标注银两来源。
与其说是清单,不如说是一份草稿!
看得出来,当时慕轻尘无经验又谨慎过了头,所以书写仓促,应该是她第一份小金库。
你说!还有没有第四份、第五份
没有了,这是最后一份。
本宫不信!上次你也说没有!常淑劈手夺过她的鱼肠短剑,衔接好剑柄拔出剑刃,眯起眼看进空荡荡的剑鞘,藏在哪的?
真没有了!慕轻尘支吾地解释,淑儿,我没啥可以留给你的,等我死后,你把这些银两都找出来,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补偿?常淑哂笑,总共就二十八两!
本宫才值这么点钱!?
埋汰谁呢!
老太后是由一众人等陪着来的,除开配额在身边的近侍,还有为她引路的初月姑姑。
她们步履匆匆,紧赶慢赶的进了如意殿。恰逢塔珊趴在正殿前的大铜缸边赏玩游来游去的锦鲤,一见太后她老人家,匆忙问安。
老太后一头的汗,没工夫顾念她,搭着桂嬷嬷的手臂一路朝里走。
绕到寝殿时,发现太医们都在,想来是特意等侯在外头,准备随时冲进去施救。
给本宫把门撞开!她抬手指着门环,捏在指尖的手帕抖得跟抹布似的。
两名金吾卫首当其冲,按吩咐照办,下一息,一血腥残暴的场景映入眼帘
常淑手提锋利短剑,打算对慕轻尘痛下杀手,而慕轻尘手无缚鸡之力,凄惨地缩在床底下瑟瑟发抖
不好!长公主要弑妻!!
所有人都惊吓过度,全身抽搐。
砰砰砰砰砰
下跪声前仆后继,大家都不甘人后,生怕晚一步就没位置了
第68章 弱娇驸马上线
太后自十四岁进宫,从官女子一步步做起, 升常在、升答应、升贵人, 再升嫔和妃数十年如一日,自诩是见惯大场面的人。
可是今天这场面她还真没遇见过。
那颗苍老的、脆弱的心脏, 像是被一只大手给猛然攥住, 再狠狠一捏,顿时连呼吸都停掉了。
然后白眼一翻, 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好在身后的人多, 皆奋不顾身的为她充当肉垫子。
其余人等拼命的喊着她的名号, 场面严重失控,掐虎口的掐虎口, 掐人中的掐人中。
太医们可高兴坏了, 一个个的,都在心里盘算小九九:太后晕倒了,看起来不严重,只需在贡阴血扎一针便可, 若我能抢得先机, 用这一针救醒太后,皇上必定龙颜大悦, 赏赐大大的。
于是他们秉承力争上游的奋斗精神, 纷纷掀开药箱, 抖开皮褡裢, 抽出银针就往太后身上去。
眼里全都闪烁着誓要一扎成名的决心。
可惜天公不作美, 在数枚银针即将扎进太后皮肉时,她老人家顽强地睁开了眼。
床边的常目睹全过程淑和慕目睹全过程轻尘还处于一脸懵懂的状态,全身上下都对这帮人充满了疑惑。莫名其妙的冲进来是要干嘛?展示太医院最新的抢救流程吗?
老太后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在软乎乎的肉垫上唉哟了几许后终是爬了起来,就是有点吃力。
桂嬷嬷把她扶进凳子坐下,同近侍们一起围着她团团转,为她扇风、为她倒茶、为她捶腿。
一通享受下来,老太后渐渐有了力气:还傻愣着!把剑给本宫放下!
这话她是对常淑说的,声音低缓,听起来软绵绵地有点脱力。
还有你!她瞪着慕轻尘,还不快从床底下出来!真是没出息,堂堂驸马被媳妇儿吓得钻床底!
常淑:???
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嘴唇微张,欲要张口解释,奈何有满屋子的外人在,想想还是作罢,丢掉短剑,又气又窘的把慕轻尘从床底拎出来。
之后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掐住慕轻尘的后腰,边掐边嘀咕:让你藏小金库!让你藏小金库!
撒手前,又把掐住的那团肉往反方向拧了一个圈。
下手可真黑!慕轻尘疼得嘴都白了,用眼神示意她停手。
两人折腾好半晌,才挪到太后跟前,齐声道:给皇祖母请安!
你们都不省心,让本宫如何安啊?
这话从何说起?常淑拉着慕轻尘屈膝跪地:淑儿愚钝,不知自己可是哪里犯错,惹皇祖母不痛快了?
太后冷哼:你和轻尘方才闹出那么大动静,竟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和轻尘闹出动静?
原来说得是这事!
常淑很不解,她不准慕轻尘藏私房钱,是刚成亲就有的规矩,足足五年了。期间逮住慕轻尘偷偷藏钱好多次,她都跟其闹过,但都和这回一样,不过是小打小闹,事情一过也就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祖母以前不闻不问,如今怎突然横插一竿子,莫不是行宫近来事太少,她老人家闲得慌!
再说了,她仅仅吵了慕轻尘两三句,动静也不大吧。
淑儿不过是和轻尘拌拌嘴罢了。常淑辩解道。
老太后用本宫拥有多年宫斗经验,想要诓骗本宫根本不可能的眼神瞅她,于是乎把注意力转移到慕轻尘身上:尘儿你说,只是拌拌嘴吗?
不是!慕轻尘急忙告状,她还掐我,我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呢!
看吧看吧!猜中了!老太后满脸高深莫测,当年那后宫之主、母仪天下的风范扑簌簌的往外透,向常淑回之一笑。
笑容好不诡异。
常淑:???
说吧,起因是何呀?太后继续发话。
是,是因为常淑有些难为情,这妻妻间的琐事实在不好让满屋子的臣子听了去。
她恭敬颔首,往门口看了一眼,提醒太后那里还跪有一干人等呢。
太后晓得她的用意,轻轻一挥手,便令桂嬷嬷引着所有人退到殿外。中途有几个心思细腻的小太监,冒死返回来,把丢在地上的那柄鱼肠短剑给捡走了,顺带还抱走了象牙雕饰、茶壶瓷碗、装满朱钗的妆盒
他们伺候主子很有心得,铁了心要把尖锐和可以变尖锐的物品统统拿走,谨防长公主殿下再次怒火攻心,对慕驸马施行非人道的伤害。
常淑:这帮狗奴才!
都走了,说吧。老太后老神在在。
慕轻尘跪得腰酸背痛的,嫌弃常淑太磨唧,抢先一步回答:因为我藏私房钱!
老太后倏然坐起身,晃了一下。
啥玩意儿?因为藏私房钱就要对自家驸马痛下杀手!?
你你藏了多少?
二十八两。
才二十八两!!!
老太后年迈的心灵受到了致命打击。
意外于自己看人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以前她觉得常淑贤淑端庄,温顺持重,像极了年轻时的她。
私底下还总跟华帝说,淑儿是皇家的骄傲,于华帝是个懂事的女儿,于她是个孝顺的孙女,于弟弟妹妹们是个优秀的表率,于慕轻尘是个贤惠的媳妇儿。
那是要多完美有多完美!
想不到今日人设崩了!崩得稀碎,捡都捡不起来那种!
大华长公主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这让她百年以后,有何颜面去见先帝爷和列祖列宗啊!
常淑无从得知太后复杂的心理情况,但目睹了她垮脸全过程,先是嘴角向下弯曲,再是眉毛稍稍扭曲,旋即眼眶一红,滴出两颗小眼泪
常淑:???
太后摆大阵仗冲去如意殿的事,很快传遍行宫,皇帝是出了名的孝子,心头甚是挂念,停下安都殿内的公事,赶了过去。
在寝殿外遇上从另一条路来的惠翼,她和他一样,刚听说太后来了,想要去问个安。
二人一前一后,越过满院子的太医和奴才,亲自推开殿门,穿过门楣的那一刹那,听见一陌生且熟悉的哭声。
音色不大,但很持久,足以和夏季的蚊子一较高下,呜嗡呜嗡呜嗡呜嗡,哭得华帝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谁在伤心?惠翼情不自禁地问,朝里头遥遥而望,见碧纱橱里闪出一个人影。
不是太后又是谁,正用白帕子擦眼泪呢
华帝震了一跳,大步流星的上前,问:母后,您,您哼!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惹您不高兴了!
他一甩袖子,作势要跨进碧纱橱看个究竟,和追出来的常淑撞了个满怀。
常淑被慕轻尘扶住,惊慌失措的往后退步,福了一个礼:淑儿见过父皇,见过母妃。
老太后稳不住了,挥开华帝的手,忿忿道:都怪你!把淑儿宠坏了!
言罢,头也不回的走掉。
留下一脸蒙圈的他们。
华帝从愣怔中回神,迟疑了一下,去看慕轻尘,想要从她口中得到解释。
这属于他的职业病,遇到难题最先想到的便是问问慕轻尘的看法。
尘儿,太后找你和淑儿何事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问到了关键点,因为慕轻尘也没弄懂太后找她们是为了何事。从进屋到离开不到一盏茶,总共就问了四个问题,问完就开始哭,搞得她和常淑很茫然。
是以,便将事情的经过讲与华帝和惠翼听,两人听完后,反应与她们差不离。
皇帝认为,想要揣摩出太后的心思,必须追根溯源,遂追问了慕轻尘一句:你和淑儿先前在房内干什么呢?
话一脱口就后悔了,问题固然要问,但不能是这么个问法呀,好像想窥探人小两口的妻妻生活一样。
跟个老流氓似的。
他侧过身,负手而立,以掩饰尴尬。
慕轻尘却变得有点失落,微垂眼睫,双眼空洞地回答:咳咳我在跟淑儿交待身后事。
华帝:???
惠翼:???
常淑: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常淑费了好半天功夫,终于把父皇和母妃送走了,顺便把碍眼的太医一并赶走。
一通折腾下来,神情憔悴,近乎虚脱。慕轻尘却还不省心的在她面前瞎晃!
纯粹给她添堵!
能不能安分点!她情见于色,朝慕轻尘发起小脾气,怒气宛若一支支锋利的箭,唰唰唰的扎进慕轻尘这肉靶子里。
慕轻尘怅然若失的回应了一个字,托着沉重的病体,万分虚弱地去到窗边,执起书案上的羊毫笔,在澄泥砚中蘸了蘸墨,最后于雪白的宣纸上落笔,专心致志的书写着什么
常淑斜支起脑袋眯了一会,才重新睁开眼,看向慕轻尘的眼睛满是好奇:写甚?
遗书。
常淑:我就不该问!!
没多久,桂嬷嬷重回如意殿,带来了太后冷酷无情的口谕:穆宁长公主常淑,行迹疯迷,任情横行,令哀家甚感心寒,罚抄《女训》《女诫》一百遍,限五日。
常淑:???
※※※※※※※※※※※※※※※※※※※※
常淑(黑人问号脸):本宫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69章 弱娇驸马上线
行宫上下都在传,长公主近来性情大变, 相当暴躁, 奴才们为了保命,隔着如意殿老远便开始绕道, 生怕波及自身。
但那些每月送份例的奴才就没那么好命了, 硬着头皮都要上。
早先如意殿的差事,是香饽饽中的香饽饽, 他们争着抢着来,因为长公主殿下大方又有钱, 打赏比别的宫要高出许多。
然而现在打赏虽然没少, 但是稍有不慎就要挨罚。
前两日巾帽局的人来给慕驸马送新做好的六合靴,不知怎的, 给长公主请安时, 将纱帽给磕掉了,当时就被长公主以衣冠不整的理由给发配到慎刑司去了。
一下子闹得满宫风雨。
慎刑司为难坏了,翻遍《律典》《刑典》也没找到这奴才触犯了哪一条。
但又没胆子擅自做主将人放走,只好把其留在慎刑司, 等长公主过几日气消了, 再遣人去问。
公主,您可是有不痛快?初月姑姑扶了扶药碗边缘, 发觉还有些烫。
她是如意殿里最能和常淑说上话的奴才, 是以, 满殿上下都怂恿她有机会问问常淑, 究竟因何缘故坏了心情, 好让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心里有谱,成功避开炮火区。
常淑一声不响地丢掉笔,烦躁地翻了翻摞在书案角落的一沓宣纸:一、二七十
分卷(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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