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进书房时,步释渊就发觉今天的钟漓有点小反常,借着他阻止自己扔奏折的由头给他施加了点压力,果然
只是他这番话是看破了朕的伪装说的,还是没看破只凭着一腔热血说的?
若是前者,他会对此人更看重几分,若是后者,那么他就要把调查此人来历的影麒卫撤回来了,这般无脑之人想来也没什么需要提防的。
你大胆,你竟然敢藐视皇威,言语不敬。步释渊气愤至极,抽出随身的长剑,抵在跪着的少年纤细的脖颈上,朕今日就要以尔之血,慰告先祖。
步释渊在试探,试探这人到底有没有发现他的伪装。
钟漓自然也知道眼前这男人在试探自己,这场交锋只不过是他给他们两人一个能够展露面目,交些底的契机罢了。
少年无视脖颈上的剑,没有口谕,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抬头直视步释渊道:我知您心底的想法,也知您并非无治国之才、无野心,一切只是惮与国师,伪装无能而已。
脖子上的长剑没有撤下,甚至还愈加用力抵着那白皙嫩滑的肌肤,只差一分便可陷入皮肉,浸染鲜血。
哦?那你到说说看朕是如何伪装的?
现在这内殿里有四个人在监视提防着在下,原本是两个,另外两个是在您拔出长剑之时出现的。
步释渊内里一惊,眼前之人早在第一面就已经确定没有功力了,那么他是如何发现经年训练的影麒卫的?
南启皇宫有两大暗卫,影龙卫和影麒卫,影龙卫早已被那老道收服了,影麒卫一直秘密的在自己手中。
相传,南启建国前,太/祖皇帝征战四方,却始终心系一人,那人正是常伴太/祖身旁并且令百万将士都信服军师大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用来形容军师一点都不夸张。
可惜最后功成,却因为他是男子且心智如妖,太/祖皇帝的一众心腹害怕他会祸乱朝纲,便起了刺杀的心思,他也心知他若是应了太/祖皇帝的心,太/祖皇帝定是不愿把他拘于后宫之中,依旧会给他放权放职,且他也不愿满腔抱负凉于宫墙之中。
他是后宫之人,太/祖皇帝唯一的枕边人,又是手握重权的朝臣,对于刚刚建国的南启来说,他确实有资本祸乱朝纲。
于是他拒绝了太/祖皇帝,一心做着朝臣辅佐着太/祖,即使这样,刺杀他的人依旧是源源不绝,有敌国忌惮他实力派来的杀手,有亡国余孽的复仇人士,有朝臣觊觎他官爵的暗里刁难,太/祖皇帝不愿他受伤却也不愿他远离朝堂远离他自己,就把唯一听从皇帝命令的影龙卫一分为二,另一部分名为影麒卫,影麒卫只听命于军师,并且终身不会被收回权利。
军师一身无子,太/祖皇帝死后他便也消失了,其实皇族之人都知道,太/祖玉棺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军师大人,军师死后,他的影麒卫也消失无踪了。
二十年前,他见到了军师的传人,手持影麒卫玉牌来助他一臂之力,影麒卫一直暗中收养家世清白的婴儿,从小培养,如今的实力较之被国师夺走的影龙卫不相上下。
男人收起长剑,坐回椅子上,举手投足之间气质非凡,隐隐的威慑力透体而出,再无之前那般胸无大志,喜怒无常的模样。他的面色如常,往日里一见便知的情绪此刻早已如海一般深沉,窥不见一二,即使知道眼前之人知晓了他最大的秘密,也不见他丝毫的杀意。
宛如落出水面的尖锐石头,没被水流打磨的圆滑却被打磨出一身棱角,可杀人无形却又敛尽峰芒,隐于水底。只等找到时机,破水而出,刺破敌人最坚硬的胸膛。
眼前之人确实手无缚鸡之力,那么他是如何发现的?步释渊疑惑也直接问出了口。
在下从小便对周身气息敏感,每个人的气息都不同,这内殿里除了您与在下,剩下陌生气息就是隐藏在暗中的人了。
其实不然,他只是对空气中的水汽敏感,恰巧这内殿有着从墙缝中源源不断传出的冰冷水汽,空气中水汽震动,他自然就能感知到有多少人了,只是这个说法说出来,既会透露他知道密室的事情,也有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
不可取。
步释渊闻言一笑,也不说相信,伸手微微示意了一下,沉声道:错一个,你就下去侍奉先帝吧,也算是成全朕的一片孝心了。
钟漓恭敬回道:新增三人。
手指再一示意。
只剩二人。
男人功力深厚,自然能感觉到眼前这人说的是正确的,表情由正常变为肃然,眼前之人说的对气息敏感他自然不信,但又能正确说出人数,怕是有什么隐藏的手段。
再次示意。
钟漓皱眉看着眼前之人,也不知这人使了什么手法,空气中的水汽在蒸发,他没法正确感知了。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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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南国有鲛人6
步释渊运功, 强大的内力化作隐形的箭刃,射向不用的方向,沿途的水汽皆被炽热的内力蒸发着。
钟漓能感觉到周围空气的震荡, 但是却无法判断是多人还是少人, 或是没有人。
水汽停止蒸发了, 若是拖会时间,等待裂缝中渗出的水汽溢满空间, 他就会得出答案,可惜,上面那人好像是等不了了。
怎么?不知道?
没有人增加, 也没有人减少, 现在依旧是两人。
钟漓在赌,凭着特殊的体质,他能感受到空间气流的震荡, 这意味着他若是有意, 可以避开一切暗中袭来的杀招或是暗器,这也是之前他不愿选择潜伏华天罡身边准备暗杀理由之一。
人类想要达到这种程度, 必须是武力达到宗师级才行, 此刻的他, 无论是谁都能看出他半点功力也无,所以,如今整个未央宫明里暗里的人都不会知道他能够感知到那些在空气中疾驰向他后脑勺的由内力化作的箭刃。
后脑勺感受到一股灼热, 此刻正有化形的内力箭刃悬在他的脑后, 钟漓没有表露出丝毫惊慌,他知道那人不会杀他的, 至少现在不会。
皇帝身边的水汽蒸发的最严重,说明这种情况是他暗中运功导致的, 这是最后一场测试了,既然他已经亲自上场考验,并且杀招就在自己身后,那么殿中的人就不会再次增加,唯一有变数的就是自那人拔剑时出现的两人是消失还是依旧在场。
钟漓选择了前者,消失,原本是几人现在就是几人。
步释渊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那站在下首,抬头挺胸,沉着淡定的少年。
钟漓嘴角微弯,面上带着点点笑意。
脑后的炽热消散,步释渊开口:朕姑且信你所言,所以,你是何人?
现在还不能告诉您。见男人周身渐起杀意,钟漓接着说道:想必您是已经在查了,只是一直查不到,这种情况下,在下随便捏造个背景都能有法子骗过您,之所以不这样做是不想骗您。
在下身世可怜,家族几乎被华天罡屠尽,此番前来就是想要报仇的。
你与华天罡什么关系?
我是族中少主,他是族中叛徒。
步释渊听言,心下一惊,站起身走到钟漓面前,沉声问道:你与华天罡是同类?
华天罡自那老皇帝即位起便一直跟着,老皇帝对他可以说是信任有加,影龙卫便是从那时开始由他代为管理,说不定老皇帝能在众位皇子暗斗中登上大典也有华天罡的功劳。
从他出生起,华天罡就带着面具,看身形与裸露在外的皮肤,差不多人至中年,可是等到老皇帝死了,等到他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到如今的成年登上皇位,那华天罡依旧带着面具,皮肤光滑,仿佛几十年的光阴于他来说就是弹指一瞬间。
这些年里,华天罡祈雨祈雪无一不灵验,所做之事更是无一出格,可谓是整个南启国的福星,精神支柱。就算是朝中大臣也几近一半对他尊敬有加,言听计从。
彷如长生不老、又能祈求风雨、规避凶吉,没有野心、心系天下,这样的人照理说南启国得之甚幸。
可惜,只有他知道华天罡是多么的表里不一。
先帝是病死的?影龙卫为何被他据为己有?这些姑且不说,最近他的暗卫仿佛在调查什么东西,步释渊能感觉到南启国从来不是华天罡的目的,整个南启国只是他手里的利刃而已,华天罡的目的不简单。
倘若他的目的达成,怕是世界都要颠覆了。
因为他觉得,华天罡根本不是人,曾有一次华天罡受伤,他隐约见到他的血好像是蓝色的,这秘密一直被他压在心里,谁都不敢告知,因为没人会相信他的话。
因此,自他幼年接手影麒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调查华天罡,可惜,与调查钟漓一样,半点消息没有,一直调查至今,查了整整二十三年。
原本快要放弃了,却没想到钟漓出现了。
所以他问钟漓与他是不是同类,而不是问是不是同类人。
你们是什么样的家族?原本想问是什么东西的步释渊转口,他担心眼前之人若是知道自己怀疑他人类的身份,会消失,那么一切又回到原位了。
同为一族之人,且还是华天罡的少主,那么长生与占凶卜吉眼前之人应是也会,那么,刚刚他说的,能够感知气息恐怕也是真的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妖物能够有如此之能?倘若是妖物,为何能不惧大相国寺的佛法?甚至连无上法师禅渡都是勘不破华天罡的身份?
很厉害的家族。
步释渊。
知道关于底细问不出什么了,男人问了钟漓的目的。
杀了华天罡。
华天罡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堪比神人,你是一族少主,想必能力不低。这话是试探钟漓到底有能力没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希望钟漓能够多吐露点关于华天罡的消息,有备无患。
雕虫小技而已。
祈求风雨?那不过是鲛人一族能够比之人类更快的感知到天气的变化而已。
人类能够根据朝霞晚霞亦或是蜻蜓低飞预测出几个时辰后或是翌日会有风雨,但鲛人能够根据空气中的水分子的变化,提前半月得知是否会有风雨或雪等异常天气。
而且作为鲛人巫师一族,华天罡确实有点占卜的能力,鲛人巫师主要的职责是记录、看管玄水册、炼制药剂诊治伤患,至于占卜一能,在鲛人族中算是没什么用的,皇族之人他占卜不出,对于血脉低的人,他也就能占卜出几天之内是否会有异常之事发生,这事福是祸不知道。
不过,作为血脉低下的人类,他的占卜之术算是派上大用场了,他能够占卜出人类未来七天之内,是否会有事发生,且这事是福是祸能够得知,对于见识不足的人类来说,华天罡确实犹如神人了。
他不是神,也不会长生不老,只是活的久罢了,至于占卜凶吉、祈雪求雨,哼,看不上眼的小把戏而已。
钟漓冷声说道,周身气息也不复之前的温和无害,隐隐有压迫感传来,隐在暗处的两人和步释渊皆是内心一震,这种强大的感觉前所未有,不像是内力外释的压迫,有种有种血脉上钳制,仿佛那纤细修长的身体之中潜伏着一头猛兽一般。
少年抬眸,眸中利光一闪而过,无意中释放的慑人威压也消失无影了。
目光瞥见男人略微急促呼吸的模样,少年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步释渊暗道:那种感觉,他果然不是人类。
无碍。调整好呼吸,步释渊继续道:你打算如何做?
这是同意合作的意思了?
削弱他的权力,然后杀了他,简单明了。
可以将田制分为民田与官田两类,继续沿用土税法,按每亩纳一斗,司南等地,水土环境上佳,粮食富足,可每年纳三斗。
你说的可行,但要彻底的贯彻下去,恐是得需两年,且,土税法也需改良一下了。
如何改?钟漓来了兴趣,搬来凳子坐在步释渊旁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土税法是依贫富分等而征税,唯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这是弊端,可以
步释渊提出的解决方法令钟漓眼前一亮,他眼光之长远,思虑之周全,全然不是之前表现的那般碌碌无为,原以为男人只是于武道一途天才绝艳,谁曾想他安邦治国的才能也是如此的卓华耀眼。。
自那一天的交底,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这些时间里,钟漓与皇帝从税法改革聊到国库盈损、再到士兵囤积、工商士农的未来发展,少年每一个见解都独到精炼,提出的解决方法与步释渊的想法不谋而合,引的步释渊即使知道眼前这人不是人类,恐有其余心思,也忍不住起了惜才的心。
而且少年时而霸气时而迷糊的性格也是让他大为吃惊,试探性的问了他的年龄,果不其然,才十三岁,依少年所说,这般年龄在他们族中还未成年,想来也是,华天罡都活了一百多岁了,至今看起来仍是精力充沛,宛若壮年。那么他们一族活个两百岁应是常事,这么看来,十三岁确实算未成年,更有甚者,按他的推测来讲,这般年龄在他们族中许还是婴儿呢。
皇上最近的行为在朝堂中引起了极大的争议,大部分偏向国师的官员言语间满是斥责,斥责皇帝竟然把奏折让与别人看,若非如此,那等绝妙的解决方法是谁写的?只知酒色迷人的皇帝能有那等治国之才?
小部分的老臣和新科进士,仍然对皇帝抱有期望,反驳着另一派的人,让他们拿出证据说话,不然便告他们个空口诽谤,以下犯上之罪。
以往都是国师代为处理政事,现如今听说,送往国师那的奏折越来越少,圣上要是某一决策有误,那后果谁来承担?
吏部侍郎!老右相气的浑身颤抖,抬起手直直的怼着先前说话之人,你别忘了,圣上才是南启国的王,步氏才是南启国的正统血脉,奏折理当由圣上决策,依你所言?难道圣上让国师代为处理国事几日,国师便就谋生了不该有的想法?你能代表国师吗?你刚才的话简直大逆不道,是对圣上与国师的大不敬,该诛杀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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