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但真的再见到这个告密者时,反而很平静了,平静诉说事实:迟云明保护了你们那么久,如果不是他,你活不到今天。
邹云从远处的椅子上站起来了,脚步声渐渐靠近:你是想说我忘恩负义?
他轻轻笑了一下: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喜欢我了吗?
脚步声在祁斯异面前停了下来,祁斯异看着面前的人,他比起几个小时以前仿佛完全变了样,眼中遍布血丝,身上的气质也不再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做作,反而非常有侵略性。
他将手握在祁斯异肩膀上,后者眉头皱紧了。
到底怎么样,你才会重新喜欢我呢?迟云明死了可不可以?
这话稳稳触上了祁斯异的逆鳞,他心里叫嚣着要打死眼前这个人,然而实际上却动也动不了太大的距离,估计邹云也知道两人实力的差距,才把祁斯异给关进了这里,四肢手脚都锁的严严实实,他从背后捧着祁斯异的脸,轻轻咬了咬耳朵。
留下牙印,然后舔了舔:还记得吗?以前你也这么做过。
在主角受还是一朵小白花的时候,原身曾经不止一次对他亲近,不管邹云愿不愿意,该亲的地方都亲遍了,可如今来看,形势却完全对调了过来,祁斯异身体一动都动不了,只能平坐着,任由对方愈加过分的亲近,邹云一句话也不说,将身前人的衣服都拽下去了一半,感觉到祁斯异的挣动,他轻轻咬了下祁斯异的喉结,以示威胁。
黑暗之中,祁斯异突然笑了一下,轻声道:你该不会后悔了吧?
在抛弃了原身以后,在吃尽了好处后,邹云后悔了?
对方沉默了。
这份沉默让祁斯异意识到,恐怕邹云对原身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只不过是在祁斯异来了以后,直到他接管了原身的身体,主角受才意识到这份感情的存在。
抛开人品来看,原著中的祁斯异是非常痴情的,为了邹云可以连性命都不顾,最后甘愿变成一具丧尸也要和主角受在一起,一次一次被拒绝被伤害,邹云甚至眼睁睁看着柯魏将原身杀死了,而如今却因为原身变了心,又囚/禁起了原身。
原来真的会有人只喜欢得不到的东西。
祁斯异不知道如果换成原身究竟怎么想,反正他觉得这种人挺贱的。
他甚至带了点恶意,直接道:你喜欢的那个祁斯异已经死了,不是象征性的死亡,而是真的消失了,他被你伤透了心,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所以让我来接管身体。
邹云愣了一下,这种事放在谁身上谁估计都反应不过来,而主角受压根没听到懂:你在说什么胡话?被打傻了吗?
他看着祁斯异明显认真的脸,开口都很勉强:少骗我了,怎么可能。
祁斯异笑得狡黠,让人看不懂:你就一点没察觉出来吗?我和过去有多少不同?
他好像故意扎邹云的心似得:也对,你对祁斯异一丁点了解都没有,你从来不会关心他,当然发觉不了他的改变,即使他已经为你付出全部了,你还总是说话在伤害他,现在他永远离开你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一面。
邹云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似乎根本无法坦然面对祁斯异的话,他当然察觉到了祁斯异的改变,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祁斯异里面已经换了个人,末日之中有很多未知,他也知道祁斯异说得并不是没有可能,几乎像是逃跑似得离开了原地:你别胡说了。
他把手放在祁斯异的额头上轻轻扶了扶:我去给你找医生来,你不太清醒。
直到这人离开了房间,祁斯异才松了口气,他不知道邹云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更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报复他,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这。
我到底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居然要目睹这种场面。
没给祁斯异太多冷静的时间,脑海里幼崽突然说话了:你和那个姓迟的真他妈太腻歪了。死情侣给爷爬。
祁斯异被他吓了一跳,视线从门口收了回来,但依然提防着,从心里问幼崽:你从刚才开始一直都在?
当然了,不然我还能去哪?
祁斯异着急了:那你有没有看到他们把迟云明带哪去了?
如果有实体,幼崽肯定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你眼睛闭着,指望在你身体里的我能看得见?
祁斯异没力气和他斗嘴了,既然幼崽不知道,干脆也不在理他。
幼崽顿了片刻,冷哼一声:不过用脚猜也知道,这群人肯定是回基地了,如果背叛你们的那个小白脸也跟着他们走了,他应该是把你也带回了基地。
幼崽这说得倒是没错,祁斯异被邹云带了回来,那么他与迟云明两人现在应该距离不会相差太远。
可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动不了,只能小幅度摆动,连自己具体在基地什么位置也都不知道。
等了又等,祁斯异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他将身体放低,侧躺在了地上,幼崽的晶石还在兜里,祁斯异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身体,通过摩擦把晶石从兜里给顶了出来。
随后他坐直了,把晶石捏在手里,低头看着那墨绿色的固体,头脑中一直有个让人不太愉悦的声音,不停在质问他,为什么要因为一个迟云明而选择这条路。
祁斯异能分辨出那是幼崽的声音,可他一点也不想理会,如果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就没有人会去救迟云明,他真的会死的,时间刻不容缓。
你吃了这个就会彻底变成丧尸了,到时候即使人类世界正常了,你恐怕也不可能再融入得进去。
我知道。祁斯异皱着眉头,觉得幼崽啰嗦: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把这东西吃了吗?现在如你所愿了。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正常与否和他有多大关系,只是哪怕想一想,世界的重建是用爱人永远的离开换来的,他就无法接受。
而且理性来说,他在这个世界可能根本也呆不了多久,也许忽然有一天就传送了,不管是身为人类还是身为丧尸,以一种什么形态,变成什么样子,其实都无所谓。
祁斯异原本以为这东西会有什么怪味,然而一直到他将晶石放进嘴里,只是感觉到凉丝丝的,甚至有点清香,吞下去的的时候有点费劲,当这清凉过去,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热流,从脾肺之间窜起来,到处乱窜。
烧心烧肺的难受,祁斯异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捏住的喉咙,从心脏开始一点一点变得僵硬,像是把全身都用石膏围住了,渗透了,最终融为一体,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短促,最终完全停止,肺部也停止了运行,身体成了一具动不了的空壳。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仿佛被蒙了一层白雾,祁斯异想隔着它摸到什么,他的感官都模糊了。
我就和你说不要这么做。脑海中幼崽的声音倒是清晰了很多:不是所有人都能控制得了这种力量的。看起来你对新身体完全不能适应。
他又回到了梦里那个空间,应该是幼崽制造出来的幻境。
远处有个人影一点一点靠近了,时隔很久,祁斯异又看见了幼崽,对方还是老样子,抱着手臂,对祁斯异一脸不屑地笑了一下:现在只有我能控制你的身体,我可以先帮你找到迟云明,你愿不愿意?
又是这个问题,祁斯异心想,从他中了丧尸的病毒开始,幼崽一直在梦里诱惑他献出自己的身体,变着法地想让他同意。
幼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帮你当然也是有一定风险的,如果一直到最后你都没办法操纵现在这具已经变成丧尸的身体,那最后它就是属于我的了,你也知道的,我还缺一个壳子。
他顿了顿又道:我这个人向来守信用,我保证如果你能够从这种半死人的状态里挣脱出来,身体就还给你。
祁斯异完全没有犹豫,其实在对方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同意了。
他交代幼崽,帮忙找到迟云明。
随后,在监狱中那具因为吃了晶石而完全丧失了温度的尸体,突然动了动。
祁斯异或者现在应该是幼崽了,脖子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手上几个用力,铁链便碎了个彻底,祁斯异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完全不属于原身的狡猾笑容,凉凉的声音开口:真好,重新活过来了。
说实话,祁斯异觉得幼崽还是挺聪明的,虽然很多时候嘴贱了点。
他先是在房间里制造很大的动静,很快就有人跑进来查看,随后进来的几个就都被幼崽解决掉了,外头是有些昏暗的走廊,幼崽环顾了一圈,周围是同样的几个牢房,里头都没看见迟云明的人影。
两人从地下监狱里逃了出去,一路往上跑,祁斯异努力回忆着原著中迟云明被杀死时究竟在什么地方,然而这么一点小细节想要记起来实在有点太难了,他想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
最终幼崽抓住了巡逻队中的一员。
这人看起来年纪很小,眼睛圆圆的,几乎要被吓尿裤子了。
幼崽眯着眼睛,他这种表情最吓人了,用来骗这种小孩子简直一骗一个准:你们这里处理最高机密的地点在哪?
小孩结结巴巴的:我,我不知道,这个不能说的。
幼崽的手逐渐收紧了,他是最会把握力度的,就像曾经对付祁斯异一样,要让对方感觉到实打实地感觉到对死亡的恐惧,然后再留他一命。
果然小孩躺在地上猛的喘气,如实全说了。
最高层有个实验室,如果你要找的是昨天带回来的东西,一定就在那里。
幼崽手腕一拧,直接将那人脖子拧断了,以防后患。
虽然这并不是祁斯异的意思,但既然是祁斯异委托幼崽做事,不管怎么做当然都是他的自由,祁斯异无法说出责怪的话。
楼上的防守和楼下比起来要严肃很多,大部分的精英都在此处,幼崽东躲西藏走了半天,两人才找到一块地方可以暂时落脚观察。
实在没办法了。幼崽对祁斯异说:你也看到了实验室外头到底有多少人守着,咱们根本打不过,即使丧尸的身体更坚硬,你现在也精神不好,过去了也就是送死。
祁斯异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如果让他在与迟云明只剩下一墙之隔的地方突然离开,他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幼崽没办法,既然答应了要把事情做完,他就得硬着头皮上,不过这种事也是可以采取办法的,在巡逻的人中间,他准备最先打晕一个小个子的,然后趁机混入其中,后面的事情就能稍微简单一点了,只要他能接近大门,应该就可以把迟云明带出来。
可计划终究还是赶不上变化。
幼崽拽起灭火器对准那人脑袋砸过去,咚的一声,面前的人却没晕,疼得嗷叫回头,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反应过来。
幼崽简直惊了,他从来不知道人类的脑壳有这么厚,这都不晕?
祁斯异看着幼崽这个傻样子就着急,一个灭火器砸下去,对方只是懵了一下,完全没有用晕倒的意思,这人也反应过来了,打开了手里的警报器。
幼崽很快被围攻了,丧尸的身体僵硬,抗住了一部分火力,奈何基地人多的像蚂蚁,被耗干了力气,他的两只胳膊被牢牢抱住,动一下都非常困难,肚子上也被捅了一刀,钉在了墙上。
中级丧尸坚硬的身体虽然不怕火力,可一旦被人近身束缚也很难挣脱,尤其像幼崽这种打斗仅仅停留在踢人打人,完全没有技巧的中级丧尸,几乎立刻丧失了反抗能力。
我没办法了。幼崽声音弱弱的,祁斯异的身体也是他最后的希望,他答应祁斯异帮忙,也是做好了可能会死的准备。
祁斯异眼看着那扇门,几乎能想到在里面的迟云明吃了多少苦,他也许已经被人打开了胸腔,被这群人当成用过的垃圾一样扔在地面上,那张平静的脸上会不会挂满眼泪?
他知道迟云明是怕疼的,不管看起来多冷漠坚硬,他也会害怕,害怕死亡,害怕离开在意的人。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用力过,沉静了一分多钟的身体仿佛完全失去了行动力,脑袋耷拉着,随后那份急迫终于使得祁斯异挣脱了薄雾,重新接管身体的一瞬间,祁斯异突然抬腿,朝着身边几人的□□踢了过去。
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哼,以及头脑中幼崽骂骂咧咧额的吐槽:我靠,服了,你就他妈这一招是不是?
当然不是,祁斯异心想,在和迟云明一起末日求生的日子里,他已经学了很多防身的招式,只不过面对的对手一直都是丧尸和武器,一直没排上用场,直到今天才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把周围几人都撂倒了祁斯异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身体上的改变,他现在的身体坚硬,非常抗打,虽然手脚依旧不怎么听话,但对付这些小鱼小虾也足够了。
终于推开了大门,房间内的仪器运转的声音很响亮,祁斯异透过黑暗看见了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迟云明。
机器分明还在闪烁着亮光,把大半个屋子都映亮了,可祁斯异却害怕自己看不清似得,不敢靠近,他把墙上的灯点着了,才一点一点走向了病床的位置。
被白布盖住的人一丁点反应都没有,祁斯异把他的头露出来,发紫的嘴唇,僵硬的脸,迟云明的脸凉丝丝的,眼睛边上甚至还有两道泪痕,他肯定是哭过了。
迟云明没有等到自己。
祁斯异轻轻摸了摸他小巧的耳朵:起来。对方一动不动,连耳朵尖都是冰冷的:你起来,迟云明。
已经彻底没了生气的人,那双总是显得有些冷漠的眼睛紧紧闭着,再也不会看向祁斯异了。
很快整个世界都会恢复正常,人们的欢呼声会照亮整个黑夜,只有迟云明一个人,冰冰冷冷的躺在病床上,还有他身边的祁斯异,也是一样冰冰冷冷的。
祁斯异突然想起了两人最后分开的时候,迟云明问他,还会不会再见面,自己回答他,会。
最后死亡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会哭?
他是不是一直怀着希望,在等待自己找到他?
迟云明不像祁斯异,他并不知道穿书的事实,分开的那一刻一定以为他们要永远分别了,而现在,直到迟云明躺在了那里,祁斯异也突然开始害怕,他不确定了,如果没有以后了呢?如果他一觉醒来,不再有下个世界了,又要怎么办?
两个人生生世世都不会再遇见了!
祁斯异已经不知道在病床前呆了多久,看着显示器上完全归于平静的心跳,他好像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了。
最终还是闯进来的邹云把他打断了。那人看了眼还在发了愣的祁斯异,又看了看门外的一地狼藉,退后了一步,祁斯异目光转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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