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萝拉便回忆着书上的内容, 向维尔特洛叙述。因为时间过得太久，自己也早已离开了地球，所以她已经并不记得具体的故事了，所说的内容也都是断断续续的碎片。
    但维尔特洛却听得十分认真。他神情专注，眉眼认真，碧绿的眼眸始终凝视着慢吞吞叙述故事的海萝拉。
    当海萝拉有忘记和不确定的内容时, 她便会纠结停下，而维尔特洛则保持耐心等候她继续。
    海萝拉终于讲完了那个故事。
    关于玫瑰，关于小王子，关于狐狸。
    她慢吞吞地说：“在没有玫瑰的日子里，小王子会坐在自己的星球上发呆和看日落，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在小王子的星球上，他一天可以看46次日落。据说每一次日落都会让人感到幸福。
    海萝拉和维尔特洛此刻也坐在小小的星球上，虽然其实是星球爆炸后遗落光年的碎片残骸，但也没有太大差别啦。
    维尔特洛笑了起来：“海萝拉也是玫瑰呢。”
    只不过他不是小王子，也不会有狐狸，更不会离开。
    他在最初便明白了海萝拉的独特，知道她是千千万万中最独一无二的那朵玫瑰。
    星河陡然变化，由升及落，表演了一场壮丽的日落。十万光年外，有数不尽的星球正在爆炸，又有无数星球正在诞生成形，孕育出生命。
    海萝拉仰头看向面前这场绚丽壮观的景观，维尔特洛则安静地注视她。
    他轻声问道：“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虽然维尔特洛没有经历和了解过婚礼，但从那天的印象来看，似乎现场应该会更隆重和热闹一些。
    他原本以为海萝拉也会更向往那种，想按照对方捉弄自己时的话语安排，却没想到被拦住了。
    海萝拉怔怔望向数万光年外的星球落幕，说：“不用啦，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尽管是她的婚礼，海萝拉却似乎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当维尔特洛问她想要什么的时候，她拉着对方来了这里发呆。
    海萝拉声音轻轻的，像一朵飘渺的浪花：“比起宴请一堆客人，不如让星星来见证我们的誓言吧。”
    星星会记得他们的爱情。
    宇宙中不断有生命在逝去和诞生，但一切都静谧无声。维尔特洛安静凝视身旁的恋人，没有说话。
    海萝拉忽然看向他，笑着说：“恭喜你，维尔特洛，祝你新婚快乐！”
    维尔特洛也慢慢笑了起来，说：“也祝海萝拉小姐新婚幸福。”
    海萝拉歪头看着他，笑容阳光：“彼此彼此。”
    她伸出手，说：“作为约定，握一个手吧！”
    维尔特洛握住面前的手，翻转，然后十指紧扣。他们手牵着手，彼此依靠，亲密无间。
    这场简陋的婚礼似乎便要结束了，维尔特洛轻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呢？”
    海萝拉略微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说：“好像我们该互相告白宣誓了。”
    她看向维尔特洛，装作年老的神官，用一种慢吞吞地的声音说：“维尔特洛先生，请问你喜欢海萝拉小姐吗？”
    维尔特洛说：“我爱她。”
    海萝拉于是笑了起来，嗓音轻快道：“那么你现在得到她了。要珍惜你的玫瑰啊。玫瑰和爱情都很脆弱，需要呵护呢。”
    她看着维尔特洛，说：“好啦，现在轮到你对我说告白的情话或者誓言啦！说完之后，你就可以吻我啦！”
    维尔特洛看着眼前的少女，他们相处了上万年。
    奇怪的是，在漫长的相处中，他从未感到厌倦，并且一次比一次深爱对方。
    所向披靡的他从此也有了弱点，偶尔回忆起从前的画面，自己或许会与她错过的每一个巧合。
    海萝拉等待着维尔特洛的告白，然后等了许久，对方始终沉默着。她逐渐开始走神，漂亮的大眼睛还看着对方，但思绪早已飞到了不知何处去。
    这就是海萝拉，即使是在重要场合，她也会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发呆。
    她永远年轻活泼，很少因为一些事情吃醋和无理取闹，她更喜欢用一些无关痛痒的恶作剧捉弄维尔特洛。
    最终，维尔特洛说：“我会永远爱你。”
    “直到宇宙毁灭，世界重来。”
    “然后重复着，爱你的命运。”
    与其说这是告白，不如说更像是一个诅咒。
    一个由黑暗之主亲自许下的诅咒，诅咒的对象却是他自己。用这种方式，他将自己和海萝拉永远困在了一起。
    第140章 、多莉娜番外
    今天是圣殿学院一年一度的入学升学考试。
    例行惯例的考试后, 考生们来到圣殿中使用降神术，向自己信仰的神明祷告祈求回应。
    在祈祷的过程中，考生都会垂首紧闭双眼, 直至结束被带离圣殿, 然后回家等待通知。
    除了在场监考的神官，其他人包括考生本人在内一律不知道自己得到了怎样的回应。
    多莉娜站在圣殿门外等候，暗自默念降神术的步骤和办法, 以及自己该如何向夜之女神祈祷。
    很快，面前那扇紧闭的辉煌大门打开，神官叫到她的名字。
    多莉娜按照神官教导的方式施展了一个降神术, 祈求神明的回应。她闭上眼, 世界一片黑暗。
    周遭一片安静，时间流逝变得极慢。不知道过了多久, 多莉娜紧张地在心底等待结果，思考夜之女神是否回应自己。
    忽然, 她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多莉娜睁开眼，发现光芒遮天蔽日，几乎将圣殿包裹其中。光芒并不刺眼, 极其柔和，使得沐浴其中的她感受到温暖的气息。
    不知何时，圣殿中的其他人全部都消失了, 偌大的神殿空荡荡的冷清。而自己面前则站着一位身穿金色长裙的女子。对方正好奇地看着她。
    在看见对方的那一刻，多莉娜便愣住了。
    因为面前的人居然和数年前，她在森林中遇见的那位女巫相貌一模一样。
    只不过记忆中的对方穿着的是黑色女巫袍，而现在对方身着漂亮长裙，金色的发丝被昂贵的金链和珠宝捆绑装饰点缀，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多莉娜愣站在原地, 茫然地说：“你是……”
    听见多莉娜的询问后，海萝拉收回触碰对方额头的手指她看了眼四周，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但不正是你将我召唤而来的吗？”
    海萝拉已经忘记自己曾经在森林中帮助过一个小女孩，更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女便是对方。她感受到强烈信仰的召唤，出于兴趣借助降神术而来，只知道对方是她的狂信徒。
    她看着面前的少女，目光有些好奇。成为神后，海萝拉拥有了自己的神庙和神使，更有许许多多的的狂信徒。但很少会有如此年轻的狂信徒。
    听见和记忆中相似的声音，记忆中的碎片纷至沓来。曾经原以为被遗忘的记忆被挖出、多莉娜迟钝地想起了那个森林的夜晚。
    空荡荡的神殿中，回荡着那句温柔的话——‘你将我召唤而来。’
    ……所以，她便是自己祈祷的夜之女神吗？
    怪不得那一天，她明明亲自将自己送到了夜晚集会，但在场却没有任何人看见她的身影。
    隔壁总是欺负自己的法师连夜搬家，据说是遭遇了神迹。
    而她查询后发现，其他女巫的手册都与她手中那一本不同，上面并未记载夜之女神大人曾经的经历。只有她的那一本书上有，以至于在伯利兰卡引起了一阵轰动。
    但多莉娜却清楚记得，在那位森林女巫出现之前，她手中那一本女巫游记上也没有那些事迹。
    如果不是那本书，多莉娜甚至会以为自己那天晚上的经历是一场梦。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海萝拉，喃喃道：“你是夜之女神吗？！”
    海萝拉看着她，不知可否。
    多莉娜的眼中涌上了水雾，她激动道：“是我啊！几年前，您曾经在森林中帮助了我……”她望向海萝拉的眼睛在闪闪发光，有些不好意思，情绪难以克制的兴奋。
    海萝拉忽然记起了她。
    她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随后笑了起来，问道：“那个小胖子还在欺负你吗？”
    “没有。自从您去教训了他们，他们便搬走了。”多莉娜有些拘谨，语气又难忍激动。
    她注意到海萝拉仍然用小胖子来称呼自己那个邻居。对神明而言没有清晰的时间概念，数年过去，那个小胖子现在应当也是一位青年了。
    但多莉娜没有提醒海萝拉，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被关注，女神提起对方名字的瞬间都是一种浪费和亵渎。
    听到少女的回答后，海萝拉拍了拍对方的头，欣慰地说：“是吗？这样就好啦！”
    她说完起身，看了眼周围的场景，问道：“你想要考入圣殿学院吗？”
    她记得当初这位小女孩因为练习巫术不成功，躲在森林中哭泣。对方似乎很崇拜自己，励志要和自己一样做一名了不起的女巫……
    海萝拉回忆起当初在森林中的事情，怪不得对方年纪那么小便是一位狂信徒了。
    被信仰的神明主动询问自己的理想，多莉娜忍耐着尖叫的冲动，克制点头道：“是。我想要进入您当初就读的学院……”
    她没有告诉海萝拉，自己正是因为她当初的鼓励，才会一直十分用心学习，努力想要考进圣殿学院……
    她励志追寻夜之女神的痕迹，便是为了想要离对方更近一点。
    海萝拉很久没来过圣殿了，她在四周走了走，很快又失去了兴趣。
    按理说她已经回应了向自己祈祷的信徒，此刻完全可以离开。但现在回虚空之上也还是上班时间，所以她决定跟自己的小信徒聊一聊。
    虽然多莉娜什么都没跟她说，但海萝拉一眼便能知道对方这些年付出的努力。为此她也有十分开心，当初她特意在那本女巫游记上增加了自己曾经的经历，便是为了鼓舞这位小女巫继续努力。
    而现在许多年过去，她当初行为的付出完全值得，这位小女巫并没有辜负她。
    海萝拉拉起多莉娜从原地消失。下一秒，两人排排坐在城郊外的一把椅子上。
    路边有少数行人路过，但都对突然出现的她们熟视无睹，仿佛被隔离开了一般。
    海萝拉靠在椅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她看向多莉娜，就像是普通朋友一般和对方闲聊这些年的事情。
    她们聊天的内容非常散漫，有时候会评判圣殿新推出的政策，有时候她们又会讨论练金学课很难。
    下一秒，她们的话题又会跳跃到国都新开的一家面包店非常好吃，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游戏……
    终于，海萝拉看了眼时间，准备离开了。
    她起身看向依依不舍的多莉娜。她还记得当初，这位小女巫因为无法施展出巫术而在森林中啜泣。对方哽咽着说自己是她的目标，梦想着成为像自己一样伟大的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