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幺幺的沉默显然没有影响到圆脸女人，她甚至满意地扬了下头，继续说道：“人类的脑神经犹如宇宙般浩瀚神秘。凭借泰瑞尔团队的实力，难以窥探其一。不像你们现在，已经有了很多技术突破。在21世纪10年代，就算发现了磁感蛋白质，想要做到精准幻象，依然不容易。
    就在团队又一次陷入瓶颈的时候，上层世界的使者适时降临了。他们传授给泰瑞尔人类脑神经的详尽资料、产生精准幻象的技术手段，以及针对磁感蛋白质的特殊磁场的生成方法。有了这些技术，泰瑞尔团队不仅可以使人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幻觉，甚至还可以通过磁场使人产生集体幻觉。‘模仿者’就是此技术下的作品。”
    “等一下，你刚才说上层世界的使者，是什么意思？”徐幺幺打断她的话问道。
    圆脸女人冲她亲切地一笑：“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徐幺幺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是说，现实世界外还有世界？就像是虚拟天堂外还有现实世界一样？”
    “哈哈，你看，我就说你是知道的。”圆脸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口中的现实世界，实际上就是上层世界中的虚拟天堂。”
    圆脸女人不顾徐幺幺的讶异表情，继续说道：“上层世界的使者就如同我一样，降临到了下层世界。不仅传授给泰瑞尔幻象技术，而且带给了他们建造虚拟天堂的科技。你也清楚，你身处的虚拟天堂规模之宏伟，计算量之巨大，并不是现今科技可以达到的。这其中要涉及量子计算等诸多技术。上层世界将这些超前的理论，和未来或者刚刚面世的技术，全部传递给泰瑞尔。他在掌握虚拟天堂技术的同时，也自然而然地开发出了其他一些科技项目。比如通过大数据精准预言未来场景的技术。”
    “陈叶留下的那张照片。”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拥有了这些超前的科技，泰瑞尔便从人变成了神。起初他还很谨慎，只是暗地劫掠个别人类，进行测试实验。但没过多久，他便完全掌控了人类，开始按自己的意愿改变地球了。人们给他取了一个称号——超智人。”圆脸女人说完停下来，像是在等徐幺幺的反应。
    “你的意思是，泰瑞尔就是超智人？”徐幺幺的声音依然在颤抖。
    “是他和他的团队，包括我。”
    “你也是他团队里的成员？”
    “当然。”
    “这么说，超智人根本就不是外星人，而是地球上的人类？”
    “是的。那些巨海星的介绍、分解融合技术，都不是真的，只是用来迷惑人类的手段。不然他们得知自己的敌人也是人类，就没那么容易投降了。”圆脸女人的笑容中露出一丝得意，“不过心智共享有可能会实现。实际上，我们正在开发这项技术，并有了一些突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徐幺幺脸色苍白，额头渗出丝丝汗水，但声音平稳了一些。
    圆脸女人只是低头微笑，并不作答。
    徐幺幺见状，默默地点了点头，“因为我是另一个泰瑞尔，对吗？”
    “是的，你是最符合我们条件的人。你信仰虚拟世界，并且研究出了磁感操控技术，不被世人接受却有团队威望。你将成为天堂里的超智人，成为这个世界的神。”圆脸女人欣赏地看着她。
    我猛然意识到，我和王初雨在徐幺幺办公室里，隐约听到的两个女人的对话，原来就是她们。
    “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不是真的？”徐幺幺问道。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我现在就可以把虚拟天堂的技术资料给你。”圆脸女人好笑地说，“而且，那些超智人的疑问，只有这个故事可以解答，不是吗？”
    天文台此前从未发现可疑生物入侵地球的行踪。我回想起之前在网上看的报道：“原来如此，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人类的同胞。怪不得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
    “可你们为什么要设置‘观察者’这项机制？”徐幺幺问道。
    “为了让你们更快地研究出磁感操控技术。信仰虚拟世界的人，一定会重视初代人类的信息。而‘观察者’这个消息，也一定会被你们搜集到。当你们得知‘观察者’都是科研人员，并且可以连通天堂与现实世界时，你们便有了将技术传递到现实世界的希望，团队必定会不遗余力地研发。”
    “而研发的过程也会更加艰辛，受到各个方面的阻挠。这更能激发出我的反人类倾向，更有利于你们的游说，对吗？”徐幺幺稍稍恢复了镇定，轻蔑地问道。
    “无论你怎么想。我们能提供给你的，只有帮助。”圆脸女人真诚地笑道，“在你的团队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徐幺幺皱着眉，眼神落在桌上的光晕处，半晌才开口：“你们当初制造‘模仿者’，也不止是用来进攻，而是为了更快地在天堂里催生出类似的技术。是不是？”
    “不愧是我们选中的人，果然聪明。”圆脸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你们就不怕‘幽灵’真的把技术带出去吗？如果他们掌握了技术，迟早会破解你们的幻象。到那时，收容所里的人类就能分辨出现实与虚幻，你们还怎么掌控他们？”
    “我们当然有方法，不让他们带出去。”圆脸女人一边低头整理着自己外套上的纽扣，一边说道，“在做‘观察者’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可一直在天堂的大厅内。”
    她的话到这里嘎然而止，可我知道，她还有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我们如果不想让他们离开，那还不简单吗？”
    望着她和善的脸，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你能告诉我，现在有‘幽灵’发现了磁感操控技术吗？”
    “目前还没有。”
    “那就好。”徐幺幺松了口气，同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们也许已经察觉出来，这是个陷阱。”
    “就算察觉到，也没什么影响。这世界上，可不止你一个疯子。”圆脸女人少见地收敛了笑容，只是小声地答道。
    “告诉我吧，你来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徐幺幺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对方。
    “为了帮助你呀，我刚不是说了吗？”圆脸女人眨了眨眼，“带给你建造虚拟天堂的技术，甚至其他超前的理论技术，让你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没有其他交换条件吗？”
    “当然没有。有了这些理论和技术，你们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圆脸女人又恢复了笑容，“不过要说条件嘛，其实是有一个小要求。那就是在你们建成虚拟天堂以后，在适当的时机，派一名使者，向里边的人继续传递这些技术。”
    徐幺幺紧闭嘴唇，不再说话。她思索着起身，像困兽般在办公桌后绕了几圈，才重新坐了回去，缓缓开口道：“我明白了。你们希望在这个世界也建造虚拟天堂。你们的目的，是想让世界无限地向虚幻处跌落下去，对吗？”
    圆脸女人笑而不语。
    “而你们的计划，从磁感操控技术诞生起，就已经开始了。是不是？”
    “是的。你现在应该清楚了，就算将这项技术严格保密，也阻止不了它的面世。团队内部的矛盾已经到了失控的程度，它迟早会被公开。”
    徐幺幺听完连连摇头：“不行，绝不能公开。”
    我这时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爆炸前的徐幺幺会说这是一项极其危险的技术。如果说世界的走向就像一个天枰，一边放着虚幻，一边放着真实。那磁感操控技术就是使天枰向虚幻处倾斜的第一个砝码。
    “当然，这样贸然公开是不可取的。这项危险的技术会使社会陷入混乱，增加没有必要的时间。除非有一个绝对的‘领袖’，可以带领人类，朝着应该去的方向前进。”圆脸女人说得不紧不慢。
    “所以你们找到了我，并且传授给我这些超前的科技。为的就是能更快地建造出下层世界，使人类继续向虚幻处跌落下去。”徐幺幺用干涩的声音说道。
    “也是为了避免世界的混乱。你知道的，拥有绝对权力的人，更容易统一人类的思想。”
    “可你们对我做过调查，应该知道我的追求和你们的计划正相反。我一辈子都在追求真实。”
    “哈哈哈，”圆脸女人突然笑了起来，就像刚听到的是一个笑话，“什么是真实？你能分得清吗？你们口中的现实世界就是真实吗？那也只不过是另一个虚拟天堂。你现在都不明白吗？你的追求没有意义。”
    徐幺幺一言不发。她的表情让我想到了被捕到岸上的鱼，有挣扎，但更多的是绝望。她的眼神渐渐地黯淡下来。
    “可你却能得到改造这个世界的权力。”圆脸女人终于收敛了笑声，低声却有力地说，“你知道现在的地球是什么样子吗？那里没有路、没有车，很多人工打造的痕迹都消失了。而树、草和动物的比例却骤然升高，像极了史前世界。那是因为泰瑞尔的妻子和女儿都是极端环保主义者。人就是这么矛盾，泰瑞尔研究理论技术，可妻子却反对科技。但他深爱着他的妻子，所以将地球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简直是胡闹！”徐幺幺听完，怒不可遏地吼道。
    “不，这就是神应有的权力。”圆脸女人站起身，像野兽见到了猎物般，慢慢俯身靠近她说道，“你也会有这样的权力。”
    徐幺幺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她的表情像在迷雾中走散的孩子般茫然无措。过了半晌才说道：“你们为什么要让人类走向虚幻？我想不明白。”
    “很遗憾，这个真相我无法告诉你。”圆脸女人斩钉截铁地说。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下层世界自身的科技也在发展。他们迟早能超越使者传授的这些技术。到那时，还怎么选出‘领袖’？”
    “是的，所以这个循环并不是无限的。这也是我们想尽快培养出‘领袖’的原因。在有限的时间里，每个下层世界的用时越短，跌落的层数就会越多。”
    “那你能告诉我，你们的上层世界外，还有上层世界吗？”
    “我不清楚。”圆脸女人干脆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