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侯爷自然不会忘记,只是他又岂能告诉她,“这是我云侯府的家事,县主莫不曾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多?”
“我身后虽无人撑腰,但云侯爷同样也莫忘了我乃皇上亲封的县主。我在你们云侯府被迷晕,甚至醒来便出现在了这陌生的地方。若真如您夫人所说,这院子被封十多年了,而我却被扔在这毫无人烟的地方,难道不是你们云侯府想要对我杀人灭口?便是我死了,又有几个人知晓!”
声音虽轻柔,说的一字一句却是丝毫不让,迟未晚盯着云侯爷接着道:“天子脚下,云侯府也敢无视王法,果然是好样的!今晚我便入宫,求皇上为我做主,我到时要看看,整个京城,到底是对我有这般大的仇恨。”
说罢,便从顾南风怀中退出,紧了紧拖在地上的长斗篷,杏眼寒凉的扫过云侯爷与安梦莹,“顾大哥,烦请你叫几人守着这院子,莫要让云侯府的人破坏了现场。”说着便径直往外头走去。
“永宁。”刚一出门便能看见了二皇子一身紫袍进门而来,迟未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下午的事情,她还记着,真的没有想到二皇子求娶自己的目的竟是为了身后的顾南风,甚至在知道自己拒绝他之后,相处这样一个卑鄙的法子。若当时自己醒过来晚了,被他得逞了,这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子?迟未晚不敢想象。
“听说你在云侯府失踪,找了你许久,我很担心你,此时身体可是有不适?”
微微福身,迟未晚避开二皇子的目光:“多谢二皇子关心,永宁身体并无不适。”
在听见二皇子的声音,顾南风便走到了迟未晚身边,几乎是下意识的将他的目光给挡住了,“二皇子怎么会在这儿?”
“自然是担心永宁。”毫不掩饰的目光中包含着爱慕与担心,二皇子将怀中的汤婆子递给迟未晚,“这是我特地带过来的,正好你可以暖暖手。”
尴尬地看着递在半空中的汤婆子,迟未晚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毕竟暖和还是重要的,“多谢二皇子。”
见他们如此,顾南风便想起了这一整天在外头听到的传言,顿时恨不得将迟未晚掳到别处去,好好问她一问,是不是真的答应了二皇子?不,不对,便是她答应了二皇子,他也不会如她意的。
“呀,这儿有名字。”顾玉溪诧异的大喊一声,从后头的书架上拿了本本子,“院子的原主人应该是叫做谷怜心,你看这儿的好多书上都写着名字呢。这本本子应该是她平时所见所闻,都记录在上面呢。”
“这儿还有未做好的虎头鞋呢,真可爱。”
“咦,这帕子上的字好些眼熟。啊,好像是晚晚娘亲留给她的帕子上也有这绣法的一个‘心’字”
在大家关注迟未晚三人头上的时候,另外三人已经在房间中翻找了起来,这会自是不负众望的给了大惊喜。迟未晚低头,不露声色的勾了勾唇。
“给我瞧瞧。”几乎是抢在所有人之前,迟未晚冲到于娉婷面前拿过了帕子,对着烛光看了许久才泪盈盈抬起头,“真的一模一样,难怪我会梦见娘亲一直在这房中,一定是她在保护我。”
“简直胡说八道,上赶着与我云侯府攀亲戚,永宁县主还是注意下言辞吧。”云侯爷气的直甩袖子,恨不得将她的嘴给堵上了,这么多人她居然敢这么大喇喇的说是她娘在保护她,还有没有一点姑娘家的脸面了。
脸面,迟未晚自是要的,这又不是她丢人,现在觉得棘手的只有云侯府罢了。原本在认亲之后,所有的风向都是向着迟未晚而看不上云侯府的,只是那时候两位正主都不曾将话拿到明面上来说,他们自是只能够在私底下悄悄的讨论。
不过如今既然迟静雅想要算计她,那就大家一起入局好了。没算计到她,也该轮上她反击一下了吧。今天这一过,想来若是云侯爷既然不肯认迟未晚,那基本也是要被舆论的口水给淹死了。
“胡说八道?云侯爷如此生气是为了什么?说我高攀您云侯府,那您还真的是高看您自己了,您手中既不曾握着重兵,门下弟子又不及庆侯府,家中只有一女,无兄弟相互扶持,便是如今,只怕您在朝中也已经是有心无力。我若真的要攀亲戚,也绝不会挑中你你一衰败的云侯府。”
简直就是在啪啪的给云侯爷打脸,迟未晚完全就是将云侯府的现状给大家摊开来说了,并且告诉他,她不屑做他云侯府的孩子,她所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找到自己娘亲存在的证据,“我要找的是我娘,而不是您,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也敢这般跟我说话,我倒是想要看看到底谁教出来的孩子会像你这般无理。”没有别的可以反驳,只能挑刺了。
迟未晚将帕子小心的收起来放入怀中,嘲讽的嗤笑一声,“我娘生我便死了,打小生活在乡野,没爹养,您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呢。”
几乎在告诉大家,我就认定了云侯爷就是我爹,但是他把我抛弃了,如今非但不认我,还想要致我于死地。
平时除了庆侯爷,云侯爷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拿话堵着了,“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不需要您云侯爷认亲,永宁就是我庆侯府的孙女,是我女儿怜心的孩子。”老态龙钟的声音从大门口响起,众人急忙往身后看去,只见庆侯府的老祖宗拄着拐杖,竟是亲自来到了云侯府。
第七十八章 我不屑
自打谷怜心大女儿迟早早丧命,庆侯府已经许久不曾踏足云侯府一步,更别说老祖宗亲自上门了,众人急忙让出一条道来。
“老夫人。”一见到老祖宗,迟未晚浑身的张牙舞爪瞬间便收了起来,上前几步扶着老夫人。
“还叫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老夫人语态温和的说道,“要叫老祖宗,你可是我庆侯府的孙女呢。”
私底下早就已经认亲了,只是这会做给大家看而已。迟未晚从善如流,微微有些害羞的叫了声“老祖宗”,顿时让老夫人开心不已。
“谷老夫人年岁大了,容易被奸人蛊惑,难道庆侯爷也是如此放任?”不好直接说老夫人,云侯爷只能将炮火对准庆侯爷,希望他能够出来阻止。
可是显然他是要失望了,庆侯爷一声冷哼,“云侯府家大业大,我们自是不敢高攀的,我庆侯府认亲,哪里需要云侯爷同意了。哦,对了,怜心的孩子似乎也是你的孩子,哎呀你瞧我这脑子……”
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庆侯爷才恍然道:“都是母子连心,想来父女也应该一样的。云侯爷这般否认,难不成这永宁县主真的不是我妹妹的孩子?”
“正是,本侯爷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又如何会是我的孩子。”其实说了那么就,云侯爷一直都没有说出过这个是我孩子的这样的话来,这是第一次如此正面的否认。迟未晚有些疑惑为何庆侯爷要这般说,但也毫不担心,只管站在老夫人身边冷静的听着他们往来说道。
庆侯爷亦是不急不缓,应和这云侯爷,“哦这样,那真的是居心叵测了。正巧,犬子对医术略懂一二,昨儿提出了滴血验亲的法子,我觉得可以一试,云侯爷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口,直接让云侯爷给呆愣了一下,反而是安梦莹面上一喜,很快又掩盖了下去。只是那瞬间的表情还是被迟未晚给捕捉到了,心中顿生疑惑,若是没有错,她就是云侯爷和谷怜心的孩子,为何在说到滴血验亲的时候,安梦莹非但不担心,反而还在窃喜呢?难道自己真的不是他的孩子?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只见安梦莹拉了拉云侯爷的衣袖,两人飞快的对视一眼。然后云侯爷面上便出现了笃定的神情,“既然庆侯爷这般说了,那我为了自证清白,同时为了掀开那奸人的真面目,唯有按照庆侯爷说的滴血验亲了。”
很快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正厅而去,一路上,迟未晚都跟在老祖宗的边上,谷莫遇则是在另一边扶着老祖宗。
看着云侯爷那自信的身影,迟未晚心中疑窦丛生。一旦滴血验亲证明自己是他的孩子,那云侯府真将面临被千夫所指的地步,并且在这么多人面前只能认下自己了。可为何他毫不担心?不担心的缘由只能说明――他绝对可以肯定这次滴血验亲的结果是对他有利的。
那么为什么他能这么肯定?难道当年谷怜心的孩子真的已经死了?或者是她是谷怜心的孩子却不是云侯爷的孩子?种种想法不停地在迟未晚的脑子里跳动,可是今天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是真是假,都必须是真的。
想着,迟未晚暗中拉了拉谷莫遇的手,就在进入大厅之时,于娉婷从后头跟上,代替了迟未晚扶着了老祖宗进门,而迟未晚与谷莫遇则是落后了一步。
“表哥,我看云侯爷似乎有诈。”
“放心。”温柔笃定的看着迟未晚的眼睛,谷莫遇的眼里似乎一满着令人安心的水波,“答案永远只会有一种。”
似乎连同庆侯府也有这自己的一手准备,迟未晚这才放心。只是很快又产生了疑惑,难道庆侯府也是不相信自己?只是这个时候需要报复云侯府,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事情给它做真实了。
“那碗清水来。”
还不及细想,便听云侯府一声令下,迟未晚便很快与谷莫遇分开,沉默的走到了老夫人身边站定,一众官家小姐难得碰见这么精彩的情况,自是不肯离去。而安梦莹和云侯爷为了在接下来让迟未晚丢人,自是不会主动让她们离去。
二皇子与顾南风皆是站在一侧,一人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什么,一人则是满目担忧。
很快丫鬟便端了水来,迟未晚伸手,谷莫遇便用银针在她指尖戳了一滴血滴进清水中,而后又走到云侯爷面前示意他伸手。
“若我与永宁县主不是父女关系,烦请县主在我家门前跪上三天三夜,以表对我死去妻儿的悔过之心,以及赔偿对我云侯府名誉的损害。”在伸出手之前,云侯爷紧盯着迟未晚冷笑着说道。
迟未晚面上淡淡,丝毫看不出情绪,“云侯爷,请吧。”
既然是谷莫遇在中间做传递,迟未晚自是不担心了,无论庆侯府此时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大家都是统一战线的,所以云侯爷所想要的结果永远不会出现。
如此,云侯爷也是大方的自己动手,将血滴进瓷碗中。
一瞬间正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结果。无论场上每个人的心思如何,结果依然会出现。
云侯爷与安梦莹自信的站着,面上挂着不可一世的笑,像是在等着结果出现,然后好好嘲笑一番他们。而庆侯爷亦是冷静的站着,目光中隐隐带着仇恨,很快又消失不见。
迟未晚看着清水中的两滴血一点点靠近,缓缓相融,最终合为一体,心中大石顿时放下,同样嘲讽的看了眼云侯爷,然后转身走到老夫人面前,恭敬的跪下,“外孙女迟未晚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莫怪晚晚多年来不曾孝敬您,今后晚晚一定时常陪着您。”
翘首以盼的众人没有看见碗内的情况,却见迟未晚看了眼碗内的情况后便做出了之后的一系列反应,顿时都明白了过来,感情这滴血验亲是成了!
方才还十分笃定的云侯爷一愣,不敢置信的自己去看碗中的情况,顿时大叫一声,“不可能!这不可能!”
同样,安梦莹美艳的脸上也浮现出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去看云侯爷,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下一句话,只是脸上那种被背叛的恨意持续了好一会才缓缓落下,同样道:“这其中一定有诈,不可能的,她绝不是侯爷的孩子。”
“是或不是,不是你们说了算,而是事实说了算,难道云侯爷还要不认账?”庆侯爷冷然的看着他们俩,“被你们隐瞒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已经无从查证,我妹妹究竟是怎么死的,早早那孩子又是怎么死的,我一定会一点点的查出来。”
阴狠的语气让安梦莹有一瞬间的惊恐,抬头看了眼云侯爷便往后退去,躲在云侯爷身后不敢做声,显然是心中有鬼。
“孩子,起来吧。”老祖宗眼中含泪,她是真的开心,失而复得的外孙女,与死去女儿长得几乎一样的外孙女,让她原本干涸的内心又重新活回来了一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她不是我的孩子!”云侯爷依然不肯认她,怒目圆睁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了一般。
迟未晚无惧的看着他,“云侯爷放心,此前我也说了,我不屑进你们云侯府,甚至我还担心到你们云侯府会让我丢了性命呢,所以你人或是不认与我来说都可有可无。事实证明谷怜心的确是我娘亲,这就够了。”
说罢,便扶着老祖宗道:“老祖宗,舅舅,表哥,我们回家吧。云侯爷要如何做,那是他的事情了。”
庆侯爷很满意迟未晚的傲骨,这才是他们庆侯府的孩子。当即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身边的下人,道:“当年我妹妹嫁入云侯府带了一百一是一抬嫁妆,如今我妹妹走了,便是她的女儿也不在你们云侯府,那么还请云侯府将当时的嫁妆如数归还,这是嫁妆单子。荣归,将单子给云侯府好好念一念,然后尽数抬到县主府。”
“是,侯爷。”
恭敬的接过册子,荣归便扯开嗓子一条条的将嫁妆给报了出来,没报一样,安梦莹的脸色便苍白半分,可见这嫁妆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这些事自然是与其他人无关了,迟未晚一行人连一句辞行都没有,径直出了云侯府。顾南风紧随其后,反倒是二皇子幽幽的坐在那里听着单子一点点的唱完。到最后的时候,安梦莹已经站不住了,坐在椅子上几乎要把把手给整块拧下来。
一直躲在后头的迟静雅更是生气,凭什么!这些全是她的!凭什么要搬到县主府!
迟未晚先是将老祖宗给送回了庆侯府,心中疑问众多,等伺候着老祖宗睡下了才跑去找庆侯爷,她想知道今天谷莫遇到底有没有动手脚。
“没有。”谷莫遇道。
看着他的眼,见他眸光清澈,的确不像是在撒谎。既然没有,为什么当时云侯爷会那般笃定验血不会有结果?
“虽说相信你是怜心的孩子,可是就怕云侯府会动手脚,因而我才让莫遇小心些,便是他们动了手脚,我们也能不找他们的道。”
这是庆侯爷解释的,只是连他也没有想到,这次滴血验亲竟这般简单就成功了,真的出乎他们的意料。
第七十九章 不允许
别过庆侯爷,等迟未晚回到县主府的时候,早已是月上中天。未化的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光亮,晃眼得很。好在道路上的积雪早已被铲得干干净净,马车行走起来,也不至于艰难。、
沐浴一番躺在榻上,迟未晚与于娉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两人这才感觉到后怕。人心叵测,真的不能拿着自己去涉险,这算是给她们俩上了一课。关于二皇子,迟未晚更是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拒绝了皇上,以他这样阴狠的性子,只怕很快便会狗急跳墙了。
“经此一事,只怕这云侯府真正的成了众矢之的。”
“倘若我真的是云侯爷的孩子,那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导致谷怜心在生产之后马上将自己的孩子送出。只是――那个死去的男婴又是谁?”
这是迟未晚最为疑惑的事情,记得当初就是这个男婴让庆侯爷好老祖宗没有起疑。还有便是今日云侯爷和安梦莹那般笃定的神情以及后来安梦莹那一瞬间看向云侯爷的怨恨憎意,这都让人觉得疑惑。
“你如今想破头,也想不出原因的。”于娉婷将手中的抱枕放下,起身道:“不早了,今天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先早些睡下吧,明儿再考虑这些。”
胡乱的应了声,房间内的地龙烧得暖暖的,迟未晚觉得两颊有些发热,。起身开窗,顿时一股冰寒侵袭而来,让她浑身一个激灵,脑子便清醒了不少,云侯府中她曾想安排人混入,只是安梦莹把持侯府多年,即便是混进去了,那人也拿不到有用的消息。
“对了,哑婆!”
脑中灵光一闪,迟未晚顿时想起了几次帮过自己的哑婆。这一次于娉婷她们能够这般快的找到自己,也是依靠她在中间传讯,说不定哑婆这里会是一个突破口。而今天也是没想到连顾南风也会来,生生让她有了倚靠,才敢那般与云侯爷说话。
如是想着,思绪又飘忽到了别处,想来顾南风今日也应该听到了外头的传言,嫁给二皇子啊,他可是会有心慌?会有所动作?
迟未晚很期待,也很害怕。
望着沉沉的夜幕,迟未晚一声一叹,这感情啊,还真的让人头大。倘若他真的没有作为,自己可是要主动出击?会不会太掉价?
想着好一会,只觉得手脚有些冰凉,她才重新将窗户给关上,回身想要去吹熄蜡烛睡觉,只是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猛然一回头,险些叫出声来,直接往后退了几步。
“是我。”很快便落入一个微微有些凉意的怀抱,低沉黯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炸开。
熟悉的味道传入迟未晚的鼻尖,缓缓从他的怀中退出,“顾大哥?你怎么――”
话不曾完全说完,自是想要问他为什么大半夜的出现在一个小姑娘的房间中,还是这样不声不响的,简直能吓死人。
顾南风面上一红,撇开眼不敢去看她这双清凌凌的眼,“你――身体可还好?”
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好一会顾南风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迟未晚感觉到了他的局促,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忙又往后退了几步,“没事,挺好的。”
“怕你受寒,我给你熬了点驱寒的药,你趁热喝了。”说罢,变戏法似得拿出一小罐的药,只是他脸上很快又一滞,这药罐不知该递出去好还是缩回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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