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语气里无一丝波澜:“那幅图可知晓位于皇陵何处?”
身下马匹嘶嚎,轻掩二人的对话,谢明鄞拽了拽马缰,“我不知晓,但如若图是真的,总会有人知晓。”
太子眉梢轻挑,微作停顿,转而道:“今晚皇陵,还需金吾卫多加防范。”
谢明鄞神色不改,没有回语,但也默允了他的话,二人心照不宣。
大庆皇陵结构复杂,不易深入,当年修建时耗费不少人力财力,偌大的骊山陵墓呈回字状设计,地底还四通着一条阴冷刺骨的暗河。
众人用了半日光景赶至皇陵,陵墓官已在筹备好一切,接应灵棺入墓,无数的金银珠宝作陪葬品,由于太上皇在世时妃嫔不多,并无什么陪葬的妃嫔。
以照老人在世前的嘱咐,太上皇安置的主棺与太后的墓室极近,且入棺过程礼节繁琐复杂。
众人落了马,抬着灵棺,祭师随即便开始主持仪式,口中叨念着听不懂的符文繁语。
整个皇陵四野皆被金吾卫和禁卫军护围起来,陵墓人正启墓,因结构复杂,深藏机关,需处处小心翼翼。
这所陵墓一旦埋上尘土,便再也开馆,入墓者必死,由于近来细雨绵绵,地下暗河水势涨高,行动起来不便。
这个过程是较为缓慢的,花了一日一夜,灵棺和葬品才彻底入陵,接下来便是等着封墓。
期间谢明鄞在皇陵墓下走动,观察过地形,由于皇陵的地防图是极为机密的东西,除建陵人和皇帝本人之外,无人知晓。
如藏有前朝的金藏山河图,应会放在皇太宗的皇陵中,而这个皇陵是最危险重重的地方,唯一隐秘通往的是地底的暗河,且深在地底很容易迷失方向。
起初的两日较为平静,谢明鄞在观察地形,必然有人也在观察地形。
直至封墓的前夕,谢明鄞含沙射影地任赵虎松懈守备,神色平淡地看着手中外围图。
“几日来连夜值岗都辛苦了,眼下只差封土最后的墓口,士兵们松懈一些也无妨。”
赵虎听言略作停顿,低垂眉目略微晦暗,躬身应了声是,便提步退下。
谢明鄞面容依旧淡漠,看着手中的外围图,不动声色得像只隐忍的蝮蛇。
...
待至夜深幽静,不少陵墓人已然休息,皇陵的几处建筑尚燃着灯火,四下昏暗,山野鸟虫鸣叫,风吹草木。
一抹黑影从月色朦胧中悄无声息地掠过,转瞬消失在草木之中。
越过重重防围入了陵墓中,在一片漆黑无光中,微弱的火折子被吹亮。
身着黑色劲衣,身形矮小的蒙面男子借着细微的火光探路,直至来到通往暗河的密道。
幽静的河面显得格外阴冷,转眼便跃入密道之中,行径格外的灵活。
密道之外有片刻的寂静,随后石墙之后亮起微光,谢明鄞的面容在漆黑中显现出来,而在身旁,则是太子擎,衣着干练。
其四周已暗藏着不少禁卫军,谢明鄞望着那被黑衣人打开的密道,仅仅可容一人通过。
二人相视一眼,据此人的身手,看来是十分熟悉陵墓的布局,应是盗墓手。
带着几名禁卫军,谢明鄞随之便与太子入了密道,长道间暗河水势声空灵缥缈,显得有些诡异。
二人紧跟其后,待出了长道之后,便得见黑衣人的微弱火光,谢明鄞随之便将火折盖上。
见黑衣人避开机关灵巧地前往陵墓室,谢明鄞顿了顿,里头恐是人多不便行动。
太子携人留在了暗河处,这人进去了,总要逃出来的,谢明鄞哪怕没能擒住,出了外面他也难逃一劫。
谢明鄞将匕首挎在腰间,尾随着前头的黑衣人,莫约在黑暗中摸索了近半个时辰。
黑衣人在一处幽暗的石墓前停下,将石门前两处的油灯点亮。
由于皇陵下至暗河,整个陵墓都透着阴阴的寒意,是不是暗风吹来。
这个黑衣人对陵墓的地形颇有了解,手中携一张皮制的图,查看地貌机关。
谢明鄞微微蹙眉,修建皇陵的地形图皆被放在宫中卧宝阁里,其重兵把守,鸟雀都难进,不可能有人能从中盗出地形图。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几十年前为皇太宗入棺陵墓的匠师曾有违反皇令绘制过地图予后人。
思索间,只见那黑衣人摸索片刻,他将煤油灯中的灯油倒入石门缝隙间,紧接着石门开始松动。
黑衣人将石门奋力推开,跃身而入,这处石室并非是墓室,里头藏的则是诸多陪葬品。
石室中堆叠着无数葬品,其中长台上摆放着一把精致长盒,比起其他珠宝闪闪的宝物,这样的红木画盒显得格外平平无奇。
但却让黑衣人眼眸微闪,随之伸手将红木画盒打开,一卷长画静静躺在其中,确认之后他将画盒合上。
忽传来细微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黑衣人未来得及反应,画盒的另一端便被抓住。
来人冷喝:“大胆贼人,敢夜闯皇陵!”
正是楚王谢明鄞,只见他欲夺画盒,黑衣人眸色一冷,尖刃从腕中突出,直接向谢明鄞刺来。
闪避间,谢明鄞衣袖被划破长口,黑衣人将画盒反转背至背后,一掌推开眼前人跃出石室。
谢明鄞忙站稳身形,瞥一眼划破的衣袖,险险被划伤手臂,此人的尖刃应是有毒的。
谢明鄞不得多做思索,追逐其后,这黑衣人身手极佳,且身量矮小尤为适合在密道中穿梭。
谢明鄞身量在八尺之上,显然处处受阻,追逐不力,黑暗的地界中争夺上下,他不得不偏下风,最终困在机关之中。
但出道的暗河处,太子正率禁卫军堵守,黑衣人逃出陵室,一道飞镖驰来射在他鞋履旁。
黑衣人顿在原地,火光之中太子面容冷峻,一身劲装干净利落,紧接着持长剑刺来。
这黑衣人身手实在矫健,在这陵墓之中格外灵活,几名禁卫同上都难以将他擒拿住。
直到黑衣人被逼至墙角,太子的长剑乘机将他捆扎在身后的画盒绳索割断,此间他面纱被划落。
黑衣人避闪间跳上石梁,正在此时,谢明鄞也从机关中挣脱,追出陵室。
昏暗的光影中,那黑衣人的容貌展现于众人眼前,皮肤黝黑,五官清秀,是张陌生的面孔。
他警觉的眼眸扫视着下方众人,手扶着墓顶,前方的暗河水势湍急,格外的幽冷。
争逐之中,黑衣人跃至另一方石梁,快速地按下其中石块,听一片轰隆声响起,墙体四周竟露出弩.箭,一瞬间齐发而去。
未能反应过来的几名禁卫被弩.箭射中倒地,太子与谢明鄞只能忙于避箭。
黑衣人见机欲逃,谢明鄞离得最远,难以追逐,将手中匕首投掷而去,刺入其后腿。
太子则挡下一发弩.箭,持剑擒人,黑衣人显然已顾不上腿伤,同太子缠斗起来。
期间机关弩.箭未停,二人已争逐至河岸边缘,昏暗的视线里根本看不清四处的弩.箭,只能听声辨位。
到了河岸处,湍急的水流声混淆了视听,一发弩.箭直冲太子的方位,待惊觉时已近在耳畔。
太子迅速回避间,一把出招抓住黑衣人身后的画盒,黑衣人为挣脱束缚,出掌猛推他胸膛。
电光火石之间,太子带着画盒被其推入暗河之中,顿时水花四溅,分外阴冷。
与此同时,机关弩.箭已无子箭,停止射箭,陵室间遍地禁卫军尸体。
谢明鄞神色大惊,直逼河岸而来,只见漆黑的暗河之中,太子的身影被水流席卷,欲要被淹没。
黑衣人望着随太子一同被河水淹没的画盒,见谢明鄞逼来,只能迅速逃往狭小的墓道之中,地面残留着腿伤的血迹。
暗河水势涌动,太子擎只怕难逃一死,谢明鄞情急之下,已顾不上那黑衣人,跃下河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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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消息
下过雨, 天色阴沉,庭院的草木湿漉漉的,落地的树叶沾满雨珠。
幽静的厢房里, 沐锦书倚躺在美人榻上浅睡,锦毯掉落,身姿玲珑曼妙。
她本就睡得心神不宁的,身子微凉使得她转醒过来,抬眸看了眼屋外已停的细雨。
谢明鄞去了皇陵几日, 她在府中有些无趣, 也有些不安心,心里总是突突的跳。
沐锦书近来贪睡许多, 总无精打采的,是该让人去请一请大夫瞧瞧才是。
想罢, 沐锦书从榻上坐起来,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 随之便将帘帐外的芙岚唤进来。
有些饿了, 便让芙岚去端一些茶点甜糕, 谢明鄞不在府中这几日,她没什么胃口, 偶尔会恶心。
下人们见着也心焦,只怕是病上了, 午膳时沐锦书又没怎么吃,眼下找点东西填填肚子,芙岚听言便露了笑颜退下去。
待到茶点端上来,沐锦书顿了顿, 自成婚以来她同二哥行房时没有避讳过......
沐锦书思索些许,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脉腕, 心中起了疑惑,难以平静下来,开口让芙兰去将府中大夫请来诊脉确认。
园中的石径潮湿,经过时都需略微地提一提衣摆,这天阴沉沉的,似乎没有放晴的意思。
桌上的糕点,沐锦书吃了两个便不在动,待大夫入门后行了个礼,随之上前为她把脉。
旁的婢女们神色颇为紧张,想来想去也猜到一些了,就等着大夫开金口了。
沐锦书单手撑着额角,心里也微微期待着,确实真有喜,待二哥回来也好让他高兴。
沉顿须臾,只见大夫的胡须动了动,果不其然,他扬唇笑起,躬身道:“恭喜楚王妃,这是怀了。”
沐锦书的面容随即浮起喜色,纤手轻抚尚在平坦的小腹,这几日来的心神不宁,不成是身孕闹的?
她同二哥的孩子,他要当爹爹了......
候在身旁的婢女们纷纷展露笑脸,凑上来道:“待殿下回来,定得高兴坏了。”
大夫退至桌旁,动笔就一封安胎方子,嘱咐道:“身孕亦不过一个月左右,正是害喜的时候,膳食也得改改,禁荤腥,老身这便把能吃的不能吃的写一份,还请王妃多多注意身子。”
沐锦书眉眼里含着笑意,看向大夫,“多谢大夫了。”
言罢,她转头命芙岚准备赏钱给大夫,就当赏个喜气。
待大夫走后,婢女们将其写下的方子拿去膳房,府中该为王妃身孕的事忙起来了。
众人刚欢喜不久,潮湿的石径上又响起焦急的步伐声,万管家带着小厮赶来流云小院。
天色阴沉,已至傍晚。
缱绻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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