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叶清珂意图撒娇,然而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叶清琭一个眼神杀了回去,乖乖地闭上嘴,不情不愿地蠕动着下马车。
叶清琭瞧她委委屈屈的样子,心软道:“你乖乖听话,我改天带你去玩儿。”
“那我要去骑马!”叶清珂闻言顿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活力百倍地要求道。她都多少年没正经骑过马了,这回可算逮着机会了。
“好。二月二那天我们一家一道骑马踏青。””二月二日龙抬头,是传统的踏青节日。距离现在半个月左右,不算很远。叶清琭应该是早早打算好了的,现在提前拿出来哄叶清珂。
“我先回房了,下午记得去给奶奶请安啊。”叶清珂不知道她哥如今随便切一块露出来都是黑的。从叶清琭嘴里得了具体的出去玩的时间,便好心情地哼着小曲儿回房准备好好儿睡一觉,把赶路消耗的精神全都补回来。
叶清琭失笑,摆摆手往前院走:“知道了。”
此时恰恰好是午休的时间,叶承恩未特地通知府里其他人,故而,叶老夫人和王叶氏是不知道他们四人回来的。叶清珂的如意算盘打得好,想要给叶老夫人一个惊喜。却不想,被来访的客人打乱了脚步。
她将将洗过澡,头发还半湿不干的,就见叶夫人的贴身丫环琳琅急匆匆来找她了:“姑娘,府里来客人了,夫人让你过去一道帮忙招待。”
“琳琅姐姐,劳请娘亲稍等一会儿,我梳好头就来。”叶清珂遗憾地看了一眼注定与她无缘的柔软大床,从妆匣中取出一个淡蓝的华盛压好头发,转一圈确定自己的仪表没有问题便提着裙摆去叶夫人的院子。
“来的是什么人?”叶清珂抽空问来客的身份,一会儿好作出应对。
去叶夫人院子打探完情况回来的湘语低声快语道:“是司郎中夫人并她的女儿程燕阳。”
叶清珂的脑海随即浮现出程燕阳的资料——十五岁,性格柔和沉默,喜棋。于是吩咐:“去库房里挑两套棋子,一套送到正院的花厅,一套包好,送予程姑娘作礼物。”
“哎。”湘语顿了顿脚,与叶清珂错开方向,去了库房。
“奶娘,你让人到厨房看看,取两样偏甜的糕点。”程燕阳口味偏甜。叶清珂来不及寻小丫环吩咐,只能劳烦程奶娘了。说完这句话,她露出亲善的笑意入了正院的门。
“清珂见过娘亲,见过程夫人,程姑娘安好。”叶清珂目不斜视,一一与长辈请安、与同辈见礼。
端坐在程夫人身边的程燕阳也起身和叶清珂见礼:“叶姑娘安好。”
程夫人满面笑意地跟叶夫人说话:“叶姑娘真真是钟灵毓秀,叫我看了好生羡慕。”
“哪里的话,令媛娴静优雅,岂是小女拍马能追上的。”叶夫人笑眯了眼,不遗余力地夸回去。
叶清珂大大方方地做到叶夫人的身侧,熟稔地对程燕阳说:“你瞧咱俩的娘亲,也不怕咱们脸红,只顾着自己怎么欢喜怎么夸。”
然后又对叶夫人说:“娘你那么喜欢程姑娘,不如同程夫人讨了做干女儿?”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叶夫人嗔了一眼叶清珂,却不见生气,点着叶清珂的额头说:“你怎么不说让我把你送给程夫人当女儿?人程姑娘可是程夫人的心头宝。”
叶清珂多厚的脸皮,当真顺着叶夫人的话问起来:“成吧。娘,程夫人那么欢喜我,你把我送程夫人当几天女儿呗?”
“……”叶夫人想必是极无语的,木着一张脸看叶清珂,仿佛第一天认识自家女儿似的。
程夫人拍着手直笑:“叶姑娘,赶紧叫你娘亲点头,一会儿我就要把你带回家哩。”
“不着调。”叶夫人当然也不舍得叶清珂。赶她带程燕阳去顽,回头与程夫人道:“小女被我宠坏了,竟然贫嘴到长辈面前来了。”
叶清珂便拉着程燕阳,邀请她一道下棋:“早听闻程姐姐棋艺一绝,今日可算有机会见识一番了。程姐姐可得好好儿指教指教我。”
“我让你三子。”程燕阳对自己的棋艺十分有信心,并不故作谦虚。她跟随叶清珂来到花厅,第一眼就看见了摆在矮桌上的棋盘,顿时惊喜道:“好棋!这是用高山玉石做的棋子吧?入手微凉,触感温润,成色透亮……”
程燕阳是真的特别喜爱棋,不论是棋子还是棋盘,她都说得头头是道,完全是痴迷于其中的模样,全然没有平常的寡言。好一会儿,她才从上好的棋盘、棋子中抽回心神,歉意道:“叶妹妹,实在对不住,我忘形了。”
叶清珂自然不介意,佩服道:“程姐姐果然是爱棋之人,只一眼就能认出来棋子和棋盘的材质,我还差得远呢。话不多说,我们开始下棋吧。”
程燕阳的棋艺好,叶清珂的棋艺也不逞多让。两人分执黑子和白子,你来我往间,棋盘上的气势渐渐带到了身上,偶尔交错的眼神宛若有杀气在碰撞。一旁观棋的湘语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显然是被棋局的气氛给渲染了。
最终,是叶清珂落了下乘,输了三子。再看最初程燕阳让了叶清珂三子,因此,实际上叶清珂是输了三子。
“下棋还是要与旗鼓相当的人一块儿下才有意思。”叶清珂托着下巴感叹。她跟叶承恩和徐锦超下棋从来都是一面倒的局势,除去在丙学堂内,她第一次下得这么痛快。当然,她也没忘了一开始的说辞:“程姐姐,你觉得我下棋还有哪儿可以改进的?”
程燕阳不是扭捏的人,叶清珂问了,她便直言指出叶清珂棋路的不足:“棋路单一,心慈手软。好几次明明能将我的棋子置于死地,你却下不了手。”下棋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在棋局之中,少有人能带着伪装的面具。一局棋下来,程燕阳自觉叶清珂是个好人,虽然还是寡言,但已然和叶清珂亲近了很多。
“唔……”叶清珂用食指压着一颗棋子陷入沉思。
程燕阳放缓了呼吸不打扰她,随手从桌上拿了一本棋谱读起来。
好半晌,叶清珂终于回过神,却来不及跟程燕阳有更多的交流——程夫人和叶夫人聊的差不多,准备打道回府了。
“程姐姐,回头我给你下帖子,你记得来玩。”叶清珂站在程府的马车下,依依不舍地道,恨不能拉着程燕阳住下。
“难得你我投缘,放心吧,我一定会来的。”程燕阳微微点头。马车轮子动起来,她的脸随着马车渐渐消失,最后再看不见。
湘语奇怪叶清珂对程燕阳与众不同,问道:“姑娘,你怎么对程姑娘那么热情?”从前也有同龄的客人来,可从来未见叶清珂又是挽留又是送礼。
“大概……是因为她是我上辈子的嫂子吧……”叶清珂望着街道的尽头,低喃的声音被吹散在风中。
这辈子有太多的事情与上辈子不一样了,程燕阳不一定还会成为她的嫂子,但她忍不住对她好上几分。万一,程燕阳还是她嫂子呢?那她多能为叶清琭拉好感度啊。
“什么?”湘语没有听清。
“没什么,回去吧。”叶清珂转身进了门。
司郎中一家的拜访并不是个别现象。自打叶承恩升官以来,他就从皇上身边的红人进化成了皇上身边红的发紫的红人了。不仅仅同级和下级争相巴结交好,上级官员也常下帖子或邀请叶承恩或邀请叶夫人到家中做客。就连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面对太傅都能摆谱子的那位,见着叶承恩,也开始笑脸相迎起来。
叶清珂从迟阳奔波回京城之后好好休息的想法彻底变成了奢望,连带王茹宝也不得闲,每日跟在叶夫人身后奔波,要么在家招待来客,要么去别人府上参加宴会。忙得脚不沾地的,要不是徐锦超来了信,叶清珂都要忘了元宵节与徐锦超有约的事情了。
☆、第40章
元宵节这日一早,叶清珂被徐华蕊神秘兮兮地带到了一处她从未去过的庄子,在下马车之前,徐华蕊非让她把眼睛蒙起来。
叶清珂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徐华蕊,用眼神示意徐华蕊说理由。尽管她和徐华蕊的情谊足以让她无条件相信徐华蕊,但她实在好奇徐华蕊为什么忽然要她蒙眼睛。
莫非……是超超准备了什么惊喜?
为了让叶清珂把怀疑的目光收回去,徐华蕊举着白布条强调:“这是我哥要求的,我觉得吧,他肯定是想要给惊喜给你。”
“什么惊喜呀,不能让我直接下去就看到吗?”嗯……英雄所见略同。叶清珂嘴上说拒绝,身体却很配合,十分顺从地让徐华蕊在她眼睛处绑上白布。
“你下了马车就知道了。”徐华蕊也是第一次来这里,除去徐锦超的交代,她和叶清珂一样不知情。
徐华蕊亲自牵着蒙住了眼睛的叶清珂下马车。叶清珂刚在地上站稳,就发现徐华蕊的声音离得远了,再然后,一只熟悉的大手接替了徐华蕊牵住了她。
“超超。”叶清珂勾起嘴角,露出两个酒窝,十分肯定地叫道。
“嗯。”徐锦超应了一声,带着叶清珂往前走了三步,他站在叶清珂的身后,动作轻柔地将叶清珂眼前的白布解下“喜欢吗?”
映入叶清珂眼眸的,是四宜园敞开的大门,顶上是皇帝亲笔提的牌匾,里边各色拥簇的花团,它们被精心修建成了拱门的形状,温柔地等待着客人,然而,在第一眼看不到的地方,它们又保存了野性,自由自在地伸展出去,覆盖了锁住它们的高墙,又从上面垂下来,枝叶浓密得纠缠在了一起。
四墙之内,一切都显得那么精巧,几乎令人分不清到底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工匠们的杰作。在这里,阳光变得更加明媚,蓝天更加亮丽。
她仿佛受到了蛊惑,慢慢、慢慢地——走了进去。蝴蝶们成群结队地在花朵的周围舞动,时而从这朵花飞到那朵花。有一只蝴蝶落下来,停在她的肩膀上,好奇地打量这个新来的陌生人。她回头看它,它顷刻拍着翅膀飞走了,藏在花丛里一副繁忙的模样。
“现在……不是冬天吗?”叶清珂把声音放得极轻,仿佛害怕惊扰了这个宛如仙境一般的地方。
她想,她大概知道为什么这个庄子要称之为园了。
“现在是冬天。”徐锦超紧紧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往更深处走,他们在四周走了一阵,经过一个暖亭,停下来。“这是今年年宴上圣人新赐给我的庄子,据进献的人说,四宜园四季如春,不受外边气候的干扰。”
“好神奇……”叶清珂坐到石凳上,脚下踩着略微湿润的苔藓,她没有感受到臆想中的滑腻,这些绿色的小点点牢牢地抓在地上,只给人以野趣十足的体验。
“我昨日四处瞧了瞧,这里三面环山,又有一处热泉,想必是这个原因,才有了庄子的神奇之处。”徐锦超伸出手,示意叶清珂站起身“我想带你去一处地方。”
徐锦超说的地方,是一座建在水榭畔的画楼。叶清珂在前,他在后,两人一道进去——
刚踏进去,叶清珂只一眼,便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这份震撼,绝对比她第一次看到四宜园的时候来得多。
她徒劳地捂着嘴,瞪大了眼睛回头看徐锦超。
画楼是圆形的,墙上面从左到右挂了十二幅画,有尚未结发的小姑娘,也有渐渐长成的女子。再过去,便又是留白的墙壁了。
重点是,这几幅画,画的都是她。
“你的生日是明天,我考虑了很久要送你一份怎么样的生辰礼物,我觉得,我想让你看到这个。”徐锦超慢慢地说,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之内,他牵着她看完了十二幅画:“这一幅画,是十三岁的你,你在船上钓鱼的模样很吸引人。这一幅是十二岁,你拿着策论来请教我,抱着书的样子就像小鹿一样可爱。这个是十一岁的时候,你冒着雨给我送来了生日礼物。”
叶清珂目光盈盈,接过徐锦超的话,一块儿辩认、回忆:“我记得,这是十岁的我,我们一道儿去看桃花,我穿的就是这身粉色的裙子,你给我摘了一枝桃花插在头上。”
“九岁,你和我一块儿采莲子。八岁这幅画……是陪我一起过生日,我们一起吃长寿面。”徐锦超怀念地抚过画卷,手指最终停在最后一幅画上:“七岁,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你坐在椅子上,把糕点盘子推给我。”
他忘记了他是如何爱上的她,好像他和她的每一个回忆的瞬间都是悸动,让他一辈子也不愿意放开她。
深沉的感动在叶清珂的眸子深处打了个转儿满溢出来,她把手放到同一张画上,紧密地靠着徐锦超的手:“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画的?”
“我十岁的时候,爷爷教我画人物,我画了你。”徐锦超记得很清楚“后来,我每一年都会画一张你的画像。最后这幅是前年补上的。”
确实,每一幅画都肉眼可见地比前一幅画好,不论是技巧、意境、还是感情。
他低声说:“以后,我每一年都给你画一幅,一直到我们俩白发苍苍,再也动不了,好不好?”
“好。”叶清珂仰头和徐锦超对视,她想,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现在你给我画一幅吗?我马上要十四岁了。”
徐锦超有些羞涩,他少见地拒绝了叶清珂,动了动手掌与她十指相扣:“等你真正到了十四岁再画。”
“也行呀。”叶清珂踮脚亲吻徐锦超眉心的红痣“不能只有我,你也要有画才行,我们俩的画一块儿挂在这里,一块儿长大,一块儿白头。”
“你给我画?”徐锦超问。
“我给你画。”
☆、第41章
叶清珂画画的功底比不上徐锦超,但画一个传神的人物还是不成问题的。她花费了两个时辰的时间画了徐锦超距今年龄最近的三幅画,分别与徐锦超画的画相对应。
她放下毛笔,笑嘻嘻地说:“超超,改天你把它们裱起来,放到你为我画的画旁边。这样,我们在画里也可以成双成对啦。”
徐锦超站在她身边观看,轻易就把画中的自己与记忆中的场景对应起来,心里顿时暖暖的,弯了一双眼睛道:“你都还记得啊。”
“当然啦,我记得每一个你。要不是时间不够,我能一口气把十二幅画都画出来呢。”叶清珂背着手,得意地扬起小鼻尖,娇俏的模样令人心头酥麻。她扫视一圈墙上的话,轻声说:“你不也记得每一个我嘛。”
画中的墨干了,徐锦超满目温柔地将三幅画一一卷起,珍而又重地收到装画的瓷瓶中,准备明日亲自装裱。
他转过身,正面面向叶清珂,话语间隐含期待:“八皇子约我到凤仙阁用晚膳,珂珂,你愿意陪我去吗?”
这是徐锦超第二次想要带叶清珂进入他的另一个圈子。上回叶清珂因为叶老夫人身体不适拒绝了,这一次,她如何也不忍心拒绝他,更何况,京城最上层的圈子,她早晚都是要接触的,早一点总比迟一点好。
她回视徐锦超,带着一点点儿笑意:“我愿意的。”
徐锦超将叶清珂拥入怀中,亲亲她的额头,揽着她的要带她走出画楼:“现在里晚膳还有很久,趁这段时间,我们去泡热泉。”
叶清珂身子弱,常常到了季节变换的时候就会患风寒,徐锦超得了四宜园以后,便打定了注意要让叶清珂多到四宜园泡热泉。
热泉分别引到两个池子,中间以长势密实的碧玉竹隔成两个露天的房间,既没有浓墨重彩的人工痕迹,又巧妙地隔开了两方的视线和通路,显然是考虑到了男客和女客的需求。
“我在左边的池子,你在右边的池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就使唤里头伺候的丫环。”徐锦超停在分岔路口,明明只是分开泡热泉,却被他和叶清珂二人的依依惜别弄出了离别的气氛。
“好。”叶清珂捏了下徐锦超的手心,眨眨眼走上右边的小道。徐锦超目送她进了竹子做的门,大步沿着左边的小道进去左边的热泉池子。
重生之红嫁衣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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