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殿下。”沈昭禾面上有些尴尬,“实在是抱歉。”
万俟砚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只留了句“二小姐好生养伤”便抬脚踏出了屋。
沈昭禾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一会神,最终没忍住还是叹了口气,兜兜转转了这样一回好似最终还是回到了远处,说起来,从一开始她不就是要被远嫁南岐的么,中间发生了这样多的事儿,最终却还是落得这个结局。
她不禁想,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无论如何也无法扭转之事么?
譬如她就是注定要嫁到南岐来,沈苏苏就是上天注定的太子妃。
徐淮意离开静月小院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而沈苏苏瘫在地上,始终未曾缓过神来。
她这次用这一招,其实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都已经被关在静月小院连出去的可能都没有了,这足以说明徐淮意是打定了主意要将那些事儿全部查个明白,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如今她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求着徐淮意陪在自个身边,还能有机会动些手脚,可再过几日,等自个成了阶下囚,那就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心里想得很好,从前在南岐时她就曾对万俟砚用过这一招,虽说没成,可她前期做了许多准备,甚至还服用过求子的偏方,如今又是相同的局面,她再次做这些事儿便是得心应手了。
可不曾想到的是,徐淮意竟也同万俟砚一样语出嘲讽,对她不屑一顾。
她真的想不明白,即便是那蛊已是失了所有效果,那他对她真就一点感情没有吗?
徐淮意走出静月小院的时候,如诗追了出来,她跪在徐淮意面前道:“殿下,奴婢……奴婢要告发沈姑娘。”
第052章
她原本还打算再观望等待看看, 可当她得知如画一直没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定然是瞒不住了。
她是陪着沈苏苏一同去了将军府的,走的时候如画还在静月小院修剪花草,回来之后便再没见着她了, 问了小院里头的其他人也都不知道人到底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想到如今院子一直都是有守卫守着得, 如画怎么可能想出去就出去, 这样想来这事怕是同殿下有些关系。
她越是想着心里越发不安, 本来还想着给沈苏苏递个消息,但却一直没找着机会, 后来见徐淮意脸色不好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便也知道沈苏苏这回大约又是失败了。
想来沈苏苏应当也是身临绝境了, 如今如画都被带走审问了,指不定这会儿已经将所有能说的都说了, 那自个还在这里撑着做什么, 难不成等着当沈苏苏的替罪羊么?
徐淮意听了这话微微眯了眯眼,然后跟身边李拂说了句,“带走。”
沈苏苏终于是回过神来,她缓缓站起身向外头唤了一声“如诗”,并未有人应答,这让她心里多了几分烦躁,心下想着难不成这婢子见自个如今失势对自个的吩咐也不上心了吗?
正在她想发怒的时候外头却匆忙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苏苏以为是如诗, 转头正要训斥,却见面前的是个身量高大, 容貌也颇具英气的婢女, 顿时皱眉, “我叫的是如诗, 如诗人呢?”
那个婢女直直的盯着沈苏苏, 语气更是没有分毫恭敬的意味, “如今姑娘身边伺候的只有奴婢一人,奴婢名唤秋南,若是姑娘有何需要的可以说。”
沈苏苏原本心里就是憋着一团怒火无处发泄的,这会儿秋南又是说话丝毫不客气自然更是火大,“真是没规矩的奴才!”
说着,她站起身来扬手便想要扇秋南一巴掌,想着好生教训一下这不懂事的奴才。
哪里想到秋南竟伸手一把抓住了沈苏苏的手,沈苏苏一惊,用力想要将自个的手抽回来,但她的力气哪里可以跟本就身量高大的秋南相比,即便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也是无法可以动弹分毫。
“大胆狗奴才!”沈苏苏破口大骂,“你竟敢同你的主子动手。”
沈苏苏之所以看到这奴才三大五粗却还敢动手就是因为觉得自个好歹是个主子,这奴才就算是力气再怎么大也是不可能会对自个动手的,却不想她竟真的敢对自己动了手,顿时气得什么都不顾了。
秋南听她这气急败坏之语不由得冷笑,“我虽是奴才,可沈姑娘在我这儿却算不上是什么主子,顶多算是个罪犯罢了!”
说着她捏住沈苏苏的手越发的用力,好似要将她的手从手腕处捏断一般,沈苏苏痛得脸色发白,竭力挣扎却没法松动分毫,可她嘴上却依旧未饶人,“你叫作秋南是吧,我记着你了,等我到了殿下面前定要同她告发你。”
秋南轻飘飘的一甩手便将沈苏苏摔了出去,沈苏苏浑身无一处不疼,爬都爬不起来,秋南见她样子可笑甚至还毫不顾忌嘲笑道:“东宫里的主子要么是太子殿下,要么便是各院的娘娘,沈姑娘这是什么身份,敢在东宫里头称主子?”
沈苏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恼怒得紧,可却也不敢像方才那样直接动手了,毕竟这秋南的力气却是大,她又不将自个当作主子来看,再去招惹她只会让自己吃更多苦头。
所以她咬牙将那些怒火往心里头咽,然后开口道:“如诗和如画她们在哪,我要见她们。”
这两个方才是她身边的愿意帮她办事的人,若是能见着她们,沈苏苏也能稍稍安心一些。
“看来沈姑娘是记性不太好。”秋南没有任何要将沈苏苏扶起来的意思,只是站在她面前漠然道:“方才我已经说过了,如今这静月小院,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帮姑娘办事。”
“至于如诗同如画,她们已经被遣去别处做事了。”
沈苏苏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你说什么,殿下怎么会无缘无故将我身边的婢女都遣走。”
秋南明显是失了兴致,有些无奈道:“那边要问问姑娘自己了。”
“既然姑娘并不需要我做什么,那秋南就先退下了。”
说完这话,秋南便转身出了屋子,连门也未曾带上。
徐淮意带着如诗回到书房,刚一到,如诗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能说的都说了个明白。
也正是如她当初所说的那样,当时不说并不代表着永远都不说,那时候是想着沈苏苏若是能争气,利用着徐淮意对她的情意和愧疚挣得一个太子妃又或者是侧妃的位置,自个也能跟着沾光,日后在这东宫的位置亦是可以水涨船高,可没料到她竟是如此不争气。
肮脏的事儿做了个遍却愣是没能得逞,反倒是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这会儿如画怕都已经将该说的说了个清楚,自己要是还傻傻的伺候着那沈苏苏,那难道是等着她将自个推出来当个挡刀子的?
徐淮意听着她的话脸色愈发难看,正在这事李拂又给他递了一份如画的证词,低声道了一句,“那个婢女同这个说相差无几,想来应当是真的。”
徐淮意捏着这证词的手越发的用了些力气,让他的心都跟着发疼。
沈昭禾被威胁的那几日,他的心思都在寻找同沈苏苏体型相近的尸身上面……
他明明同沈苏苏说过,南岐军队的事无需担心,他会想法子解决,她只需要好好待在静月小院便好,可她却依旧对沈昭禾动了手。
“姑娘说。”底下的如诗怯生生的继续道:“沈奉仪已经一步步占了您的心,若是这人不除,她实在是没法子安心,她说,即便是她还在您身边日后也怕是争不过沈奉仪。”
如诗这会儿已经是绞尽脑汁的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儿全都说了出来。
她的想法也简单,自己将沈苏苏的罪行说得越多那便算是越大的功劳。
如诗说完这些见徐淮意依旧未曾言语,心下有些不安,担心他并不相信自个的话于是又连忙道:“殿下若是不信,奴婢还有证人,当初帮忙抓住你沈奉仪身边婢女的便是奴婢的表妹霜儿,殿下可以将她传来作证。”
徐淮意脸色苍白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拂,轻声道:“将霜儿叫来。”
李拂刚应下却又听他道:“将沈苏苏也叫来。”
事到如今,这事儿没了分毫回转余地,任凭他心底再怎么不愿相信那个从来天真纯善的沈苏苏能做出这些事儿来也是不得不去相信了。
只是他不明白那沈苏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让自个都觉得陌生的模样,还是说她原来就是这般模样。
不过是自个识人不清罢了。
沈苏苏听说徐淮意要见她时又是笑又是哭,整个人仿若是疯了一般,最终还是被秋南强行押送到了徐淮意的跟前。
这会儿可以说是该来的人全都到齐了,如诗如画,阿孟霜儿都被叫了过来。
徐淮意冷眼看着沈苏苏被推了进来,眼里再没了波动。
沈苏苏将目光移到如诗和如画两人身上,宛如疯了一般的大叫,“你们背叛我,你们竟敢背叛我……”
那尖利的声音吓得如画浑身颤抖,如诗倒还好一些,大概也是因着知道沈苏苏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有徐淮意在,她也不敢做什么。
无非是发泄她内心的不甘而已。
于是便大胆道:“姑娘早该知道有这一日的,都说一报还一报,姑娘连自个生身父亲都下得去手,咱们这些做下人的瞧着心里头也害怕,怕哪一天被姑娘推出去挡了刀子,丢了性命。”
她越是表现得没有人性,底下的人帮她做事,心里头也会不自觉的掂量掂量,不会真心为她。
沈苏苏听着一个踉跄,差点没背过气去,可也知道现在并非是同这两个婢女计较的时候。
只有把握住徐淮意方才有翻身的余地,等翻了身,想对付两个丫头片子岂不是小事一桩?
于是又变了脸色,眼泪簌簌落下,哀声道:“殿下,您应当知道苏苏是什么人的,爹一向疼爱我,我便是有天大理由,也不会害他啊。”
徐淮意直皱眉头,“罢了,是孤高看你了。”
“即便是到了如今,你还是不思悔过。”
“殿下。”沈苏苏跪在那儿,周身麻木,“难道您竟是不愿相信我?”
这可是最后的一颗救命稻草了。
徐淮意盯着她,也给了她最后的致命一击,“旁人的话可以都算作假话,但沈府沈叔如何?”
沈苏苏睁大了眼睛,是了,沈逢程知道了春日宴之事,未尝不会告诉沈叔,可……
沈逢程不是一心护着她吗?为何……为何却不让沈叔誓死保住这个秘密,或者索性连她一块儿杀了,否则他这样,算什么护着自个?
“沈叔原本是不愿说的。”徐淮意好似透过她的双眼看穿了她的想法,那双从来清澈的眸子现在里头皆是浑浊,“可孤告诉他,你杀了沈逢程,他便什么都说了。”
沈苏苏瘫倒在地,满脸的眼泪还未擦拭,却又笑了,“竟是如此。”
世上之事从来如此,沈逢程若是不知当初之事,那她也不用提心吊胆,也不会动手害了沈逢程,她若是不动手害了沈逢程,沈逢程便会一直替她守着秘密。
总归是她自己动手破了这个平衡。
“你可能还不知。”徐淮意淡漠得好似在看一个同自己毫无干系之人,“孤前几日便遣了人去查春日宴之事,可却未曾寻到什么痕迹,当时还觉得奇怪,而今日,沈叔却对这一切做了解释。”
迎着沈苏苏的目光,徐淮意一字一句道:“早在他方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将你做的这事留下的痕迹清理得极为干净,他从未想过要利用你的所谓把柄做些什么。”
“沈苏苏,你知道你杀了对你有多好的一个人吗?”
沈苏苏原本凄苦的目光变得呆滞,她一边笑着一边哭着起身往外面走去,嘴里还哼着含糊不清的歌,李拂见此情况一惊,凑近徐淮意道:“沈大小姐可能是……疯了。”
他这是要问徐淮意到底如何处理。
毕竟除了沈苏苏自己,没人知道她到底是真疯了还是装的。
徐淮意盯着那个好似疯癫的人看了许久,漆黑的眸中瞧不出任何感情来,李拂在旁边等了半晌,只听他说了句,“将人送去断崖底。”
简单的几个字一出,李拂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应下之后便让人去将已经跑到外头去了的沈苏苏制住,如今已是入了夜,断崖底下地处荒凉,不见人烟,只听说野兽肆虐。
不知柔弱无依的沈苏苏,能否平安在那儿度过第一个夜晚呢?
沈昭禾当初是在这断崖底下失了踪迹,如今沈苏苏亦是逃脱不掉这个结局,这便是一报还一报吧。
南岐。
沈昭禾正倚在小窗旁看外头的月亮,她想起第一日入东宫时也如同今日一般,看那月亮看得极为认真,明明只是一团散不开的光晕,可却好似能瞧出许多东西。
当时,她是因为跪在那儿双腿难受得紧,于是便想着得做些旁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可如今是单纯因为无聊。
她身子恢复得很好,从恢复清醒到如今不过几日功夫却已经能下地自如的行走了,虽说不知当日景象到底如何,可沈昭禾猜想她必然不是直挺挺的从那断崖摔下去的。
或许是幸运的遇上了一颗长在山崖上的树?
沈昭禾也不知道,她从那儿落下去之后很快便失去了知觉,哪里还能记得当时到底是何种情况。
总之,她活下来了,还是四肢健全的活下来了。
东宫火葬场纪事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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