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一年吧,你还愿意看看我,跟我说说话。那以后,你不仅不提他,也不看我了。”
“妈,”穆流风眼中闪过雪亮的水光,“你忘记他了,你不要我了,对吗?”
他的嗓音哽咽,竭力克制,眼泪还是滚下来。
但卢梦安还是那么平静,没有任何反应。
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那样坐着,端庄得如同一座瓷观音。
很久以后,她说:“你来,就是要说这些?”
“不,”穆流风猛然起身,抹了把脸,转身往外走,“我确实不该来……”
“你觉得我不爱颂之,”卢梦安说,“才会拿走他的东西,才会嫁给别人,才会不能面对你,是吗?”
穆流风猛然停下脚步。
不能面对他?
究竟有什么“不能”?
“难道不是我不敢面对你吗?”他沙哑道。
卢梦安说:“我也想问一个问题。”
“承佑,如果你和流风能有你们亲生的孩子,有一天……”
她说到一半,摇了摇头,倒换顺序。
“流风,我来问你。如果有一天,你们有了孩子,但承佑很不幸,在你最爱他的时候走了,你会对这个孩子怎么样?”
穆流风似乎感到可笑,“你不用我举例子,也别用他。”
卢梦安神色淡然。
“你会终身不婚,和你们的孩子相依为命,努力生活?”她问。
“当然,”穆流风提高嗓音,“不然呢?”
“他走后的一段时间,我也这样想过,”卢梦安说,“我可怜的孩子,从此在世界上,我只有你,你只有我。何况,你那么懂事,还总想着安慰我,照顾我。”
“我想和你相依为命,人想当然时,都是这样认为的。”
穆流风几乎愤怒起来,“不然要怎么样呢,难道抛弃才是正确的?”
卢梦安垂下眼睫,目光似乎在颤动,身形却还是那样笔挺板正。
“正确,”她说,“我做的事,当然不正确。”
“我只是……没力气。”
“我活着,真难,真累,已经没有一点意义。”
“你说你总是梦见他,”她忽然看过来,眼睛比之前都要亮,“你说你照镜子就会看见他。”
“我也是,我看着你就看见他,我总在梦里看见他还活着,抱着他,触碰到他,可一睁眼……”
她吸了口气,近乎冷酷地说:“他走了,他的儿子还在,他的影子还在,但我就是再也见不到,碰不到他了。”
“我也不想看到他了。”
卢梦安竟然轻笑一声,“流风,你能想象,敢想象吗?有一天,你身边这个人,你爱他爱到他手指尖受了点伤,你都感觉疼的人,他病那个样子,然后突然就没了。”
“他走了,再也不存在了。到处都是他的幻影,但哪都没有这个人。”
“死了,没了,”卢梦安挥了挥手,轻描淡写,“我也活不下去了,时间根本没用,我再也没有高兴的事情,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
“但我还是很卑劣地活了下来的,当做我从没见过他,从没幸福快乐过一样。”
“没见过他,我就还能活下去,活着没意思,但看来我还是不想死的。”
穆流风怔然,几乎不知所措。
“我至今看到你,还感到痛苦,”卢梦安嗓音暗哑,“颂之走前要我‘好好活着’,可我看见你就想死。”
“如果你不那么像他……”
穆流风头脑一片空白。
卢梦安缓缓起身,走向门口,在穆流风不远处,与他交错而过。
“从前我们还是打电话的,流风,将来电话也不要打,你连声音都跟他很像。”
“实在想联系,可以发信息,我会回的。”
说完话,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飘然而去,藕荷色的裙摆像一袭带有幽香的梦。
“我对不起你,流风,现在我过得应该是很好的,希望你也好好过。”
第90章
卢梦安走了。
就好像不曾来过。
窗外的浪涛声依旧,甚至菜都还没来得及没上完,不久后,侍者又送进来三人份的小牛排。
门又无声无息地合上,室内只剩他们两人。
海鸥的叫声变得很近,又渐渐远离。
终于,顾承佑低声问:“哥?”
“嗯,”穆流风好像这才回过神,“我……”
他想了一会,慢慢说:“我还是不明白。”
但他的身体不再那样紧绷,习惯性一样回了桌边,开始切那块小牛排,切了很久,切得很碎。
“挺嫩的。”他吃了一小块。
顾承佑也只好开始切牛排。
沉默许久后,穆流风说:“如果我们有个孩子,然后我死了……”
“哥,”顾承佑说,“不说这个。”
穆流风看了他一会,真的就没再说了。
他们两个几乎同时发现,他们根本无法设想对方离开这个世界后,自己该如何继续生活。
不是想不到后面会怎么样。
就是没法想。
一想,那种巨大的孤寂感、荒芜感会窒息般弥漫,让人无比恐惧,感到脆弱和可悲。
像是吞噬人的深渊。
那唯一的一个人,再也不会有的一个人,没了,带走自己那样巨大的,永远不可弥补的一部分。
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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