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鹏飞道:“老姜局长也跟着出去了?他老人家现在是一大把年纪,好好当个顾问就行了,别跟着年轻人一起东跑西跑。”
易思华在离开办公室时,笑道:“放心吧,老姜局长天天健身,注重养生,危险的地方绝对不会让他去。”
滕鹏飞喝了口浓茶,脸色慢慢地严肃起来,道:“到底是谁花几个月时间监视刑警老楼,就为了把某个人送进监狱。这得有多大的仇恨才做得出这种事情。”
侯大利道:“这个人极有耐心,朱富贵离开后,这一段时间估计不会露面,会藏得很深。”
滕鹏飞半天没有说话,恶狠狠地喝了一口茶,才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某个人有耐心布局,我们也得有耐心破局。这次你回来就立了功,如果不是你,我们挖不出朱富贵。”
侯大利苦笑道:“我是局中人,这次回来与张小舒一起回忆7月18日当天的所有细节,这才有了被人监控的推论。不是局中人没法掌握这些细节,也就不会想到避孕套里有精液。周涛出事后就被关进了看守所,与外界失去联系,缺少信息,也难以想到有人会在外面搞监控。”
滕鹏飞道:“查找朱富贵是个细致活儿,交给苗伟来办。前往岭西的两人应该与万秀的老婆见了面,具体情况很快会传过来,我们还得把注意力转到碎尸案上。”
聊了没几句,滕鹏飞接到电话。前往江州市人民医院调查的侦查员报告道:“我们以卫生局的名义调取了急诊室的病历,有一个病人是万秀的女朋友,据说是摔断了手。”
周涛案有了进展以后,侯大利迅速将注意力转回到湖州系列杀人案和碎尸案上。他没有说话,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滕鹏飞。
滕鹏飞问了些具体情况,放下手机,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道:“刚刚得到准确消息,江州市人民医院急诊室有一个病人是万秀的女朋友,叫程玥玥。程玥玥是银行的财务人员,离异,带着一个7岁的女孩。从拿到的病历来看,程玥玥到急诊科的原因是在家里洗澡时摔断了手。”
侯大利道:“前往岭西的同志还没有见到万秀的妻子吗?”
“万秀的妻子是在岭西茂云市下面的一个县里,朱永华和张世刚赶到她家时,她坐车离开了。朱永华和张世刚都是得力的侦查员,不管有没有结果,应该很快会传回消息。”滕鹏飞认真回答道。
从职务上来说,滕鹏飞已经是江州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了。但是,侯大利是专案二组组长,是省厅的人。他提出的问题就是工作上的问题,滕鹏飞非常配合。
侯大利翻了翻小笔记本,道:“万秀的妻子和万秀离婚好几年了,而黄玲玲调到江州只有两年多时间。如果碎尸案与家暴有关,那么黄玲玲接触的只能是万秀的女朋友程玥玥。如果黄玲玲真是凶手,也与万秀的前妻关系不大。其前妻最大的作用是证实万秀是否有家暴行为,我们的重点调查对象要放在程玥玥身上。”
“碎尸案是否与湖州系列杀人案有关系还不能完全确定,需要进一步深挖,我已经安排由三组李明继续调查走访。如果程玥玥确实是被家暴而导致手臂骨折,那么碎尸案和湖州系列杀人案就有串并案条件,到时候再由专案二组统一指挥协调。反之,按照管辖权,还得由江州刑警支队来侦办。”
滕鹏飞资历老,曾经是侯大利的直接领导,说话坦率,在尊敬对方的同时,没有把该说的话藏着掖着。
“程玥玥被家暴的可能性很大,与湖州系列杀人案串并案的概率非常大,专案二组宜提前介入。江克扬和吴雪与受害者家属接触得多,对系列杀人案的细节把握得很好,让他们参与调查比较有利。”侯大利说得很平和,平和中带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滕鹏飞曾经被抽调到省厅的专案组,对省厅专案组没有太多神秘感,但是也知道专案组在办案时的话语权。侯大利提出明确意见后,他略微皱眉,道:“江州刑警这边就由李明和张小舒参加调查。张小舒熟悉碎尸案,再加上曾是女医生,有优势。”
“好,我同意。”侯大利接受了滕鹏飞的提议。
江克扬和吴雪接到任务以后,很快与三组李明、法医张小舒在刑警新楼会合。
江克扬本是重案大队一组探长,职务低于重案大队三组组长。如今被抽调到省厅专案二组,他在李明面前不知不觉地生出了些许心理优势。他与李明握手之后,笑道:“明哥,到小会议室,我先介绍案情,然后商量调查方案。”
报复杀人案没有抓到犯罪嫌疑人,李明便处于心理焦虑期,开始大量掉头发。接手碎尸案,原本想要翻盘,结果又卡在原地,迟迟找不到突破口,这让其更为焦虑。他的头发快速掉落,在短时间内彻底变成了秃顶。专案二组带来新线索,碎尸案可能有突破,这让他很兴奋,同时也深感沮丧,叹了口气,道:“万秀是烂人,表面上有钱,其实借了满屁股的债,至少两个债主放话要让其断手断脚。除了生意以外,万秀还脚踏几条船,和几个女人保持暧昧关系。他的关系复杂得很,还真不一定就是黄玲玲。”
江克扬见往日意气风发的李明神情憔悴、情绪低落,道:“老明,你这一段时间状态不太好啊!”
李明苦笑:“我就不说假话了,我这是被案子折磨成这样的。报复杀人案,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结果此人逃之夭夭。碎尸案,陈支想让我翻身,哪知道案情复杂,侦查许久,线索捞出来不少,就是不能突破。我现在怀疑我是否有能力带好三组。这个案子过了以后,我请求调出重案大队,找一个适合我的岗位。”
江克扬丢了一支烟给李明,安慰道:“刑警支队的几任领导,从老姜局长到朱支,再到宫局和陈支,每人都走过麦城,所以才有105专案组。你别对自己要求太高,否则容易焦虑。”
吴雪一直在观察李明,这时插话道:“李组长的精神太紧张了,久而久之,会变得焦虑、狂躁,产生情绪障碍。我们六支队接触了很多这方面的案例,有太多一线刑警在某个阶段面临巨大压力时会出现情绪问题,这很常见。李组长如果有空,可以到我们这边来做一个心理疏导。小天主任在这方面是高手,很有效。”
李明苦笑道:“我们三组估计一半人都有这个毛病,我这个组长脸面无光。以前觉得侯大利破案有侥幸成分,我仔细研究过二道拐黑骨案,不服不行,他真是天才。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破不了案,啥心理疏导都没用。”
在刑警队伍里,侦查员出现心理问题是普遍现象。侦查人员在职务活动中经常接触各种突发性事件,这会使侦查员处于应激状态,持续应激会使人心力衰竭,各种心理障碍由此而生。另一方面,侦查人员的工作和生活是快节奏、紧节奏、无节奏,这种不间断地破坏生物规律的状况必然导致身体素质下降,因而产生厌倦、焦躁、缺乏信心等心理障碍。李明作为基层指挥员,负责案件侦破工作,面临沉重的破案压力,案件未破,更是雪上加霜,这导致他精神不振,整个人变得抑郁,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我们抛去杂念,集中精力破案。破了案,明哥请个假,休息几天,状态就恢复了。”江克扬是探长出身,长期在一线,他很能理解李明面临的精神困境。
李明摆了摆手,道:“别管我了,直接讲案子。”
江克扬讲完湖州三起杀人案件经过后,道:“如果凶手是黄玲玲,从前面的经验来看,她并没有主动寻找杀人对象,而是在急诊室守株待兔。受害者的妻子有一个共同特征,有体面的工作,自尊心强,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暴露被家暴的事实。她们用一层坚硬的外壳包裹受伤的心灵和肉体。我们去调查时,既要注意保护其隐私,又不能太隐晦,得讲究方法。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让程玥玥把她受到的苦倾诉出来。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李明摇了摇头,道:“我没有。”
张小舒在纸上写下许多关键字,通过关键字将湖州系列杀人案和江州碎尸案进行联系,这时发现了一些细节上的瑕疵,便道:“发生在湖州的三个案子和发生在江州的案子略有不同。湖州的案子,尸体皆留在房间内。江州的案子,凶手将尸体碎尸,还煮过头颅,手法不同。凶手捅了死者一刀,肋骨上有刀痕,显得特别凶悍。”
江克扬道:“湖州三起杀人案,从现场勘查来看,件件都有不同特征。江州案件出现的新特征,符合犯罪升级的情况。核心关键是家暴和黄玲玲,这两个关键因素将四个案子串起来了。抓到这条线索,就得深挖,不能放弃。”
张小舒思索片刻后,道:“原计划是分成两组,由我和李组长为一组,接触程玥玥的父母;老克和吴雪一组,调查程玥玥。我建议由我和老克一组,去接触程玥玥。我曾是医生,更能判断程玥玥在描述自己受伤的过程中是否说了假话。”
江克扬道:“我同意这个调整。”
吴雪道:“我建议直接通知程玥玥到询问室,询问室会给程玥玥一定压力,从另一方面,如果程玥玥遭受过家暴,询问室和侦查员也会让程玥玥产生安全感。”
张小舒道:“我们要保护程玥玥的自尊心,尽量不进她的单位,打电话请程玥玥单独出来。”
“几个建议都很好,还有没有其他想法?如果没有,那就出发,分头行动。”江克扬这一年来一直跟随侯大利办案,对侯大利办案时“集思广益”的做法印象深刻,在做调查方案时,自然而然地采用了侯大利喜欢的方法。
在银行大楼前,张小舒拨通了程玥玥的电话,用平和的声音自报身份,道明来意。程玥玥正在办公室做报表,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后,汗水就“哗”地流了下来。
话筒对面没有说话声,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张小舒温和地道:“程玥玥,我们只是了解情况,你不用紧张。我们身份特殊,到公司谈话会对你有影响。希望你请假出来,我们在楼下等你。”
过了将近一分钟,话筒里传来程玥玥颤抖而低哑的声音:“你们别上来,我下去。”
程玥玥放下电话的时候,感觉一颗心似乎要迸出胸腔。她手抚胸口,用这种徒劳的方式压住心跳。
她的一名同事经过,见程玥玥满头汗水,惊讶地道:“你生病了吗?”
程玥玥道:“估计是低血糖。”
同事到座位上抓了一块巧克力,道:“以前没听说你有这个毛病啊!吃一块就没有问题了。”
程玥玥用力撕扯巧克力外包装,却始终扯不开。
同事道:“我来吧,你血糖有可能很低,手一直在抖。”
吃了一块巧克力,程玥玥来到偏僻处,打电话请了假。她乘坐电梯下楼,与那个恶魔万秀交往的噩梦般的日子如走马灯一样闯进了她的脑海中。她紧紧抓住电梯内的扶手,这样才能站稳。
张小舒手拿程玥玥的登记照打印件,与来人核对之后,迎上前去,如老熟人那样自然而然地伸出手,面带微笑道:“我叫张小舒,在江州刑警支队工作。你别紧张,我们找你只是了解情况。”
“了解什么情况?”程玥玥努力地想要笑,肌肉却不受控制,如戴着面具一般僵硬。
张小舒温柔地道:“上车吧,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就到刑警大楼吧!这样最不受打扰。”她按照事先计划,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很自然地用手扶了扶程玥玥的胳膊。
女警如此亲和,程玥玥稍稍心安,不过听说要到刑警大楼,又紧张起来,道:“为什么要到刑警大楼,我没有做坏事。”
江克扬则扮演成熟稳重的老警察,道:“我们请你协助调查,协助公安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你不是坏人,只是受害者。”
他说话时非常注意观察程玥玥的表情,程玥玥听到“受害者”三个字时,眉毛明显打结。这种表情显示出人内心极度烦恼和忧郁。从医学角度看,慢性疼痛的患者经常会流露出这种表情。
这一段时间,江克扬时常跟着侯大利去调查走访和观看审讯。侯大利受到张小天启发,开始注重研究调查对象在接受调查时显露出的微表情,还时常和江克扬讨论。江克扬原本就有“神眼”之称,在识人上有一套,研究微表情之后,他的水平也提升很快。在实际运用过程中,他的水平不比侯大利差。
看到程玥玥眉心打结,江克扬的信心变得更强了。
“我没有听明白。”程玥玥挤出些笑容,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张小舒拍了拍程玥玥的肩膀,道:“你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很容易紧张,一紧张就难受,心跳加速、气短、颤抖、流汗,甚至整夜焦虑,是不是?”
身体症状被眼前的女警一语道破,程玥玥想要反驳,说了两句,声音细得自己也听不清。
张小舒道:“我是山南大学医学院毕业的,等谈过话后,我给你推荐一位心理医生,缓解一下你的精神压力。”
程玥玥低声道:“不用。”
乘电梯来到支队设在底楼的询问室里,张小舒道:“你喝茶还是喝咖啡?”
程玥玥从来没有到过公安局,在她的想象中,公安局刑警队是阴森恐怖的地方,乘车之时,脑中甚至出现了电影中看到的老虎凳画面。到了询问室,她惊讶地发现房间布置得如同单位的会客室,墙上居然有字画,还能喝咖啡。
询问室原本只有矿泉水和茶水,咖啡是张小舒特意为程玥玥准备的。她并不知道程玥玥是否喝咖啡,只是从简短的资料中直觉地认为程玥玥应该喜欢喝咖啡。
按照计划做好铺垫以后,江克扬准备发问。发问前,他下意识地想了想侯大利审讯和询问时的方式,这才不慌不忙地道:“按照询问的要求,有一些问题我们必须问,请你理解。”
法定程序结束之后,程玥玥仍然紧抱咖啡杯。
江克扬进入正题:“你是否认识万秀?”
听到“万秀”这两个字,程玥玥的脸色顿变,洒了一些咖啡出来。
张小舒温柔地道:“程玥玥,我们是了解情况,会为你绝对保密。”
程玥玥下意识地喝了一口咖啡,结果,牙齿碰得咖啡杯“咔咔”直响。她缓了一会儿,道:“我认识万秀。”
江克扬道:“你和万秀是什么关系?”
程玥玥断然否定道:“我们没有关系。”
江克扬道:“真的没有关系吗?这个很容易调查,希望你能说真话。”
程玥玥咬紧嘴唇,道:“我们曾经谈过恋爱,后来就分手了。”
江克扬道:“分手的具体时间?”
程玥玥道:“去年秋天,11月初。”
江克扬道:“2009年10月7日,你摔断了手,是在这事发生以后分手的吗?”
“是的。”程玥玥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的表情。
江克扬敏锐地捕捉到程玥玥一闪即逝的异样,道:“家暴时,孩子在场吗?去年10月7日晚,你的孩子刚满6岁。”
程玥玥满脸惊恐之色,咖啡杯砰地摔落在地。张小舒拿了些纸巾,递给程玥玥,道:“我看过你的处方,除了桡骨骨折,后背和胳膊上有明显软组织损伤,左脸颊青肿,这肯定和摔跤没有关系。”
江克扬继续施以压迫,道:“万秀已经死了,你没有必要为他掩饰。”
程玥玥的嘴唇轻微地哆嗦,道:“我早就和万秀分手了,万秀死的那天,我在我妈家里吃饭。我妈家有人打麻将,很多人都可以做证。这个事情我说过好多次,李明队长知道这事。”
江克扬道:“我们没有怀疑你杀人,别担心。今天请你过来,主要是询问万秀是否有家暴行为。你是受害者,真没有必要保护一个不值得你保护的人。”
张小舒道:“你内心充满焦虑,这是负面情绪长期累积的结果。如果不解决此事,日积月累,你的生活会受到严重影响。我们都是女人,我完全能够理解你。你只有勇敢地走出这一步,敞开心扉,才能获得新生。万秀死了,他的阴影还盘踞在你的心中,让我们一起将阴影赶走。”
这一番话说得文绉绉的,和队里其他男性侦查员的用语完全不同,语气非常真诚,是发自内心的劝说。江克扬暗自给张小舒点了一个赞,继续观察程玥玥的反应。
程玥玥迟疑了一会儿,道:“你们能为我保密吗?”
张小舒道:“所有资料都会保密,这是我们的纪律。”
程玥玥道:“我不想到法庭做证,或者以其他什么方式公开出面。”
张小舒道:“我们只是了解情况。”
程玥玥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道:“万秀是个人渣。我瞎了眼,猪油蒙了心,和他交往是我这辈子错得最离谱的事情。”
她的泪珠一串一串地往下滴落。
“我是在前年和他交往的。2008年夏天,大约是在7月,我的同事过生日,请了一桌人吃饭,万秀也是客人之一。那天,万秀带了几瓶葡萄酒。他给我们讲述如何鉴别葡萄酒和如何品尝葡萄酒,在这期间谈吐幽默,知识面广,风度翩翩。我这个人有点小资,喜欢那种看上去很洋派的生活。万秀长得还算英俊,在外人面前又彬彬有礼,很有绅士风度。他坐在我身边,把我照顾得很好。凡是我有什么需求,没等我开口,他就能准确感应到。在晚饭结束以后,他开车送我回家,我们还互相留了电话。那时我离婚有两年多时间了,上一次婚姻留下的创伤差不多抹平了。隔了几天,万秀给我打电话,说是来了一款新酒,请我到他的酒庄品酒。
“万秀在没有暴露的时候,真的很会关心人,说话也好听,经常给我女儿买礼物,逗我女儿开心。交往一个月后,我们就同居了。同居后,我才发现万秀的财务状况有点问题。当时我沉浸在幸福中,以为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便积极为他出谋划策。我还利用自己的关系和职务,甚至用上了打擦边球的手段,想方设法为他筹措资金。他的企业慢慢恢复过来,外债也逐步偿还。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他结婚,还计划帮他再贷一笔款,用以壮大企业。直到有一天,我出差归来,半夜兴冲冲地回家,却发现家里有另一个女人。我吵闹了一阵,赶走了那个女人。我当时非常气愤,但还没有想到分手,只是等着万秀过来道歉。谁知他根本不道歉,完全像变成了另一个人,直接冲上来对我拳打脚踢,把我完全打晕了。我躺在地上,只会哭。万秀锁了门,拖了把椅子坐在我身边,一边喝酒,一边不停地骂我。等到第二天早上,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过来道歉,用力抱住我,声称那个在家里的女人就是纯粹的好朋友。他真没有做什么,是我错怪了他,他才情绪失控。我当时为了麻痹自己,也就相信了他。”
听到这里,张小舒感到一阵肝疼:湖州三起家暴案,都是相同的戏码,先家暴,后道歉;再家暴,再道歉……直至酿成悲剧。
程玥玥说出秘密之后,便不再有顾忌。
“有人说过,家暴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我算是领教了这一点。隔了没几天,万秀去收钱,没有收到,受了气,估计还被对方打了。回家以后,万秀就如吃了火药一般,找了个碴儿,大概是说我苹果没有削皮吧。就是这一个理由,你们听起来非常可笑吧!他把我打翻在地,还用脚又踩又踢,我感觉腰都要断了,躺在地上缓了很久都没能站起来。这一次我原本要坚决分手,谁知他居然用我帮他贷款时采用的不太正当的手段威胁我。这是典型的农夫和蛇的故事,我原本以为寓言只存在于课本上,等这事发生在我的身上时,我才感到心痛。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万秀从此就拿住了我的把柄,只要我提分手,就威胁要把我冒充领导笔迹的事情捅出来,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这里,程玥玥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补充道:“刚才冒充领导笔迹的事情,是我记错了,没有这回事。当时我主要是给万秀找关系,是他本人伪造的材料。我很在意自己在银行的工作,这份工作来之不易。万秀真要找银行告状,我肯定会失去工作。他拿住我的短处以后,从此变本加厉,稍有不如意,就对我拳打脚踢,手里抓住什么东西就乱打。每次我只能护住脸,免得上班时被同事发现,变成一桩丑闻。我很爱面子,在同事面前虚构了公主一样的幸福生活,害怕被揭了老底。我不该爱慕虚荣,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江克扬道:“2009年10月7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侯大利刑侦笔记7:并案侦破(出书版) 第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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