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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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喂饱了马, 揉了一把马鬃,他动弹了两步,走到了胡子花白的孔世戍面前。信王自从篡位之后, 精气神不大如从前了,向来是弑父杀君天必谴之,他总是略躬着背,直不起身的样子。
孔世戍好歹也是三朝元老, 不, 准确的说, 到了信王这一朝, 是第四朝了。
他并不怕这个年轻软弱好拿捏的皇帝。
信王走到他跟前,逼视着他的眼睛, 却猛地动手给他来了一圈, 正中孔世戍的左眼。
孔世戍捂着眼睛退了几步。
天牢门口的守卫瞪着眼瞧着这一幕, 却一动也不动, 谁也没有上前扶一下的。
孔世戍当场便觉得自己一只眼睛蒙上了血色看不清东西,只模糊见到信王的身影靠近,他甚至还很没出息地瑟缩了一下。
三朝元老又如何。
皇权在手,天下人都要对那穿龙袍拿玉玺的人惧上三分。
“我对外也没说那药是你给的啊,弑父杀君造反的罪名,我一个人全担了, 半点也没攀扯到你身上, 你个老夫竟然还敢在这教训我?”
信王飞起就是一脚踹在孔世戍的腰子上。
孔世戍没想到信王一个读书人能有这么大的力道, 感觉腰快要折了。
信王偏还不放过他, 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老匹夫打的什么主意, 等西境战事了结, 我再腾出手收拾你, 还有,你管谁叫殿下呢,你们的殿下远在西境救不了你,你现在应该改口称呼我——陛下。”
孔世戍疼得说不出话来,等他好不容易缓过劲,姜齐和傅芸已经互相扶着,走出了天牢。
信王对姜齐交代:“带着你妹妹,回你们的河阳老家去吧。”
姜齐带着傅芸给信王磕头谢恩,然后登上马车。
信王摸了摸自己身上,掏出了几块碎银子,放到了姜齐的手里,接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镶了宝石的绢花,说:“你伙同那些人谎称被掳走的那天,正好是你的生辰,我在荟萃阁给你挑礼物,不成想之后发生了那样的事,我竟再没见着你。你带走吧,喜欢就留着当年念想,不喜欢就找个铺子当了,换点银钱。”
姜齐接过簪子,无地自容,再拜再叩。
高悦行带着他们那伤病疲惫的一行人,暂住进了潞涉山下的海棠行宫里。
海棠行宫当年修建时,耗大价钱引了温泉入后院,奔波了几天几夜的人们,在后院的温泉里一泡,不仅没能解了一身的疲乏,反倒更加昏昏欲睡。
禁军剩下了百十来个人,轮流到城门口守着。
京城的门紧闭,对外对内彻底封锁,谁也进不来,出不去。
高悦行在行宫里翻出了储粮,闷了一锅米,给大家填饱肚子。
禁军的人在傍晚时分,匆匆赶回来禀告,说方才城门开了,出来了一辆马车,无人随护,孤零零往城郊来了。
高悦行当机立断:“截下。”
看看里面有什么猫腻。
高悦行不愿意等,索性也上马跟去了。
一辆马车脖子上套着铃铛,悠哉地迈着步子往这边来。
从外面瞧不出什么异常,赶车的只是一个寻常的汉子。
高悦行想知道车里藏的什么,她侧身一颔首,赵佟生一个手势划下,禁军像离弦的箭般的俯冲下山,刀光起处交织成一片,强悍到连个招呼都不打,便将车上的门帘和窗帘尽数绞碎。
车夫滚下车,几把刀立刻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倒是车里……
高悦行看清都是熟人啊。
姜齐惊喜地探出一个脑袋:“是襄王妃?!”
高悦行不明白她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傅芸见了她有些瑟缩。
禁军压着两人到了她的马前,姜齐被摁着跪在了她的面前。
姜齐毫无惧意,她的手脚都被钳制住了,难以活动,只能以下巴示意,恳求道:“襄王妃,妾怀里有东西,请您务必看一眼。”
赵佟生习惯性的将手伸到她的胸前,即将碰上了,才察觉到面前是个女人,此举大为不妥,于是又收回了手,在自己衣襟上搓了搓,扭头征询高悦行的意思。
高悦行道:“放开她吧。”
禁卫军松手,将人狠狠地往前一搡。
姜齐磕了一下脑袋,不敢有所耽搁,从怀中摸出了离京前,信王送给她的绢花,道:“信王借我之手,将此物带出京城,虽为明说给谁,但妾想,如今也只有襄王妃您能解京城之困了。”
高悦行接了那绢花打算瞧个究竟,只是天色此时已经暗沉了下来。
赵佟生极有眼色地点燃了火折子。
高悦行就着那火,看清了这朵绢花堆叠的纱绢上,竟然密密麻麻绣满了字迹。
这活儿精细,寻常人没这等功夫。
姜齐道:“妾认得,这是我们家王妃的手笔。”
高悦行心里怦怦直跳,把绢花用帕子包着收了起来,对姜齐道:“你们依然照着原本的计划,往河阳老家去,就当路上没见着我。”
高悦行思虑的周全,她不敢现在将两个女人带在身边,孔世戍朝里朝外眼线众多,此刻荒郊野岭倒也罢了,河阳那地界人多眼杂,万一惊动了他,便是打草惊蛇。
傅芸终于鼓足勇气扑上前,哽咽道一声:“王妃。”
高悦行已经不愿意再见到这个人了,也无话可说。
让她们走的意思并不是放她们一马,而是考虑到大局,暂时不宜追究。
高悦行头也不回地带人走了。
傅芸在她的背后,冲着她狠狠的磕下头去,额前缓缓地沁一片温热。
高悦行回了海棠行宫,亲自对着灯,极其小心地将绢花从钗子上拆下,连一根丝都没勾掉。云锦图案的堆纱上,用的银线绣字,不仅绣起来难,看着也是累眼睛。
高悦行最后将那块宝石拆下,摆在一边。
绢花的堆纱展开足有一米长。
赵佟生侯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高悦行逐字从头看到尾。
赵佟生紧张的问:“王妃,上面写了什么啊。”
高悦行缓缓舒了口气,将那长有一米的堆纱给了赵佟生。
赵佟生苦着脸“哎呀”了一声,他一个粗人没那等耐心去盯着这蝇头小字去读:“您跟我说说不完了嘛!”
高悦行于是说道:“信王准备的这信确实是交给我的,他长话短说,交代了我几件事。其一,皇帝确实活着,只是诈死而已。其二,郑帅把兵藏在了皇陵,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信王会安排皇帝的灵柩入陵,如此,便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其三,孔世戍在筹划着迎须墨尔的兵入京。”
赵佟生一边听一边点头,到了最后一句,直接吓得跳了起来:“他要迎须墨尔的兵入京?!”
高悦行异常冷静地向西一指:“现在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呢。”
赵佟生叫道:“不可能的,西境襄城有襄王守着,须墨尔哪怕长了翅膀都不可能飞进来。”
高悦行道:“西境是已经全线封城了,但那是在开战之后。假若他们的计划早在战事之前,往来的商队那么频繁,他们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混进来。”
至此,所有的线索和疑点都与她上一世的死对应了起来。
或许在高悦行身上的经历会因为她的防备,而有些出入。
但是其他的人和事都在预料之中。
上一世海棠行宫的那场刺杀,就是即将入京的须墨尔干的。
襄王在西境死守,却未曾料到,京城里已经无声无息地被须墨尔渗透成了筛子。
须墨尔将她的尸体挂在城门上。
而他的殿下万箭穿心战死城下。
高悦行站在行宫门口,咬牙道:“须墨尔,他做梦!”
西境襄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李弗襄城里城外巡视了一圈,还顺手打了只落单的狼拖了回来,准备扒了皮做床褥子,他最近夜里睡着有点冷了。
沉稳如郑啸也忍不住焦躁,一见了李弗襄,就追上来没完没了的问:“又半个多月了,襄王殿下,您是真沉得住气啊,我们从初秋等到重阳,再等下去,怕不是要入冬了吧。”
李弗襄拖着一头比他还要壮实的狼,转回身:“入冬?入冬了好啊!”
郑啸一脑门官司:“啥?入冬了有什么好的?”
李弗襄指着外面,说:“等真要入冬了,我们有粮供给着,能耗下去,须墨尔可就惨啦,鬼风关以西,随便一场雪落下来,就能埋了他们一半的人。”
郑啸一想,是这个道理,关外的恶劣的贫瘠远超一般人的想象,该着急的不应该是他们。可是……
须墨尔他们就是没动静啊。
郑啸几次都彻底怀疑他们是真撤兵了,他叨咕道:“真是奇了,咱们的战报一封一封地往京城里飞,可不知京里现在忙什么呢,一封回应也没见着,至少,几句客套宽慰一下将士们也好啊。”
李弗襄袖子里正揣着昨日里高悦行寄来的信。
他那锋锐的目光不再盯着西边看了,而是转而望向京城的方向,他说:“快了,入冬之前必有一战,让大家先养精蓄锐,别瞎寻思些有的没的。”
须墨尔那群猴子当家,还给玩出花来了。
他们越过襄城边境,想直接掏了京城王都,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的肚子,也不怕一口撑死。
第133章
133
须墨尔能混进京城的, 约莫至多二三百人。
他们做不到将太多的人送进来,万一太嚣张怕是会露馅,所以一直很警惕。
高悦行心里能有这个数, 算得是上一次攻击海棠行宫的刺客。他们想必是从外边来,途径海棠行宫时,听说襄王妃住在这里,所以才想要顺道收拾了。
襄王精通阵法, 建这座海棠行宫是, 正是年轻好玩的时候, 设计了不少花里胡哨的机关。须墨尔从傅芸的手里得到了图纸, 冲破了所有的机关和布阵,堂而皇之的摸到了她的寝宫外。
我见殿下少年时(重生) 第1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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