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姬:
夜色微凉,月上梧桐,深黑天幕挂着轮冷白月亮。
萧千雪在安乐堂外的一处平地舞剑。
今天月明星稀,正是舞剑的好时候。本来她昨晚宫宴看到庐陵王的剑舞,就很想上去夺过他的剑来舞了,那跳的是什么玩意呀?
剑华映着月光,银白的冷光在地上曳动,少女腰肢柔软纤细,折腰往下一弯,弯出一道新月般的弧线,鹅黄裙摆随动作散开。
萧千雪很快落,不如跳舞,干饭也不如跳舞!
她不知道,树后早痴痴站着一人,默默地凝视着她。
庐陵王站在树下,注视舞剑的少女,不敢发出声音,怕惊动仙娥。
他捂住胸口,里面有小鹿在砰砰乱撞昨夜宫宴时,怎么没有注意到后宫有如此美人,英气明艳,容颜灼灼,眉眼肖似当年故人。
庐陵王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今夜他总睡不着,想起昨晚丢脸的事,就想跑出来散散心。于是他去司马监挑了一匹马,骑马在宫中驰骋,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安乐堂附近,看到美人舞剑。
莫非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吗?庐陵王怔怔想,心中默默猜测美人的身份:
他没有在宫宴上见过这人,或是没有注意到不,想来这位美人没有参加宫宴,如今又出现在冷宫,定是被陛下冷落的妃子。
美人失宠,只能深夜舞剑来排遣寂寞。
想着,庐陵王心中意动,恨不能立刻前去安抚受伤的少女。
这时,他听到一个噩梦般的声音,声音很好听,却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千雪,在这做什么?
微莺站在不远处,拢着袖笑眯眯地说。
庐陵王连忙缩在树后面,揪住胸口,从小鹿乱撞变成野猪狂飙,砰砰哒砰砰哒快要把他的心房给掀翻了。他想起昨晚女人的精彩表现,努力把自己缩得小一点,再缩小一点,生怕引起对方的注意。
微莺也注意到树后的人,轻轻扬了扬唇,眼里噙起一抹笑。
宫斗姬哼哼:你笑,你还笑,现在任务已经算失败啦,就算你带女主回去也没法啦,庐陵王已经对女主心动啦!
庐陵王心动以后,就会念念不忘,从而开启后续剧情。
微莺继续笑,从积分商城兑换一张卡牌,绿色卡的满级大佬,持续时间十秒钟。
她想了想,把卡牌的满级点在力道上,然后用在萧千雪的身上。
卡牌化作一道流光,无声飞入少女身上。
萧千雪听见微莺的声音,笑吟吟地随手抛下剑,插在地上,长剑倏地一下滑进地里,像切豆腐一样切到底,只露出一个剑柄。
萧千雪:嚯!
藏在树后面默默注视这一切的庐陵王:!!!
这个妃子力气也太大了吧!不对,娇滴滴的美人怎么会有怪力呢,肯定是这里的泥土太疏松了。
萧千雪低头看了眼剑柄,茫然地挠了挠头,她的力气这么大吗?
微莺笑道:哇,千雪,你好厉害!
萧千雪得到莺莺夸奖,突然开心,一跺脚就往微莺这边跑来想给她一个熊抱。
微莺连忙往旁一闪,萧千雪刹车不及,冲到微莺身后的大树上,人没事,但碗口大的树被砸得轰隆一声折成两段往下掉。
萧千雪下意识单手接住树干,轻松得像扛的不是大树,而是一根小小的树枝。
看时间快过去,微莺喊:千雪,扔了它。
萧千雪懵懵点头,随意一掷,折断的大树被她轻轻丢出,重重砸下,砰地一声巨响,大树砸得地面都震了一下,正巧砸在庐陵王的脚旁,枝叶簌簌落下。
庐陵王:!!!
他吓得跌坐在地上,不停往后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似是无法相信。
心中那蹿爱情的火苗,突然就熄灭了!
萧千雪懵了会,我的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啦?莺莺,我再去扛扛木头试试!
微莺拉住了她,在她耳畔悄悄说了两句:刚才是小仙子赐予了你力量,现在我把力量收回,你肯定不行啦。
萧千雪不信,非要再试试,往木头那边走去。
庐陵王看着怪力少女一步一步靠近,不停往后缩,心里咆哮:你不要再过来了啊!
微莺再次拉住萧千雪:算了,回去再试试吧。
萧千雪向来听她的话,抿了抿嘴,好吧,听莺莺的。说着便保持怀疑态度地跟着她一同回安乐堂。
庐陵王看到两人终于离开,总算松口气,瘫在地上擦了擦冷汗,看眼碗口大的折断的树,冷汗又落下来了。他爬起来想骑马回去,一回头懵了:
马呢马呢?我马呢?
他再次望向前方,这才发现微莺一手牵住萧千雪,而另一只手牵着黑马,俨然就是他骑出来的那匹。
庐陵王向前一步,张了张嘴,想喊住她们把自己的马要回来,但迈出步子的时候,地上这段的树枝勾住了他的脚,也堵住了他满嘴的话。
他低头看了眼,碗口大的树啊,都快比他脖子还粗了,就那么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
呜呜,他捂住嘴,悲伤地快哭出来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满地残枝往回走,安乐堂到慈宁宫,骑马都要大半个时辰了,要是走路
庐陵王悲从中来,呜咽两声,擦了擦眼角的泪,埋头赶路。
回到安乐堂后,萧千雪试了几次,终于确定自己力气又回到原来的状态,确信自己变得力气大是小仙子施法,于是拉着微莺,非要她再施法看看。
微莺笑着敷衍:下次吧下次吧。
萧千雪捧心,看向微莺的眼神更加崇拜:哇哦,莺莺真的好厉害!咦,你手里怎么牵着一匹马?
微莺把雷霆牵回安乐堂,黑马便不安地躁动起来。她松开手,雷霆嘶鸣一声,奔入黑暗中但并不是回皇宫的方向。
见到雷霆不是要去找庐陵王,微莺便让它去了,回头对萧千雪笑道:我都牵一路了,你没看见吗?
萧千雪挠了挠头,刚才太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匹马。
微莺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萧千雪便跟在后面。
安乐堂虽为她们准备两间卧室,但好不容易有机会,萧千雪向来是缠着微莺一起睡的。
卧室没有点灯,床帐是放着的,一片昏暗。
微莺刚走进,便皱了皱眉,她离开的时候,分明是把床帐拉起来的。她留了个心眼,并未点灯,轻手轻脚来到窗前,掀开床帐一角往里看。
金袍裹着的美人蜷在一角,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微莺:
她的被子里长陛下了!
萧千雪好奇地走来:莺莺,怎么啦?
微莺面无表情地放下床帐,回头道:我们不能一起睡了。
萧千雪眨眨眼,茫然问:为什么?
微莺正色道:一起睡的话,我怕你压到我隐形的翅膀。
萧千雪歪歪头:哎?
第67章
萧千雪不情不愿, 尝试撒娇未遂,只好哀怨地看小仙子一眼,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见她走远, 微莺才轻轻掀开窗帘,拧眉看了皇帝半晌。
美人雪肤乌发,侧卧在一袭暗黑的绸缎上, 苍白纤细的手指蜷在乌黑的发丝上,大半张脸正对着她,如画的眉目安静地合着像水墨晕出来的美人, 虚渺得仿佛一握就散。
微莺这么想着, 伸手去戳了戳她的脸颊,软的。
美人似乎感受到手指的热度,秀眉皱了皱, 长睫颤动两下, 慢慢睁开眼睛。
看到微莺,她还没清醒,笑着张开手:莺莺, 抱抱。
微莺没有动。
云韶眼睛慢慢清明,意识到这不是梦时,怔了片刻,微微低下头, 低眉顺眼地笑:我睡不着,没有莺莺总是睡不好, 便找过来了,莺莺莺莺不要怪罪,好不好?
每次她做小伏低的时候,微莺总是不忍心。就算知道她这幅样子多半是装的, 也忍不住叹气,手指曲起,弹了弹皇帝的额头:你是陛下,谁能怪罪你?
云韶捂着额头,轻轻笑了下,笑意清浅,转瞬即逝。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微莺垂下来的袖子,仰头看着她,期待地说:那莺莺来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微莺想了想,把床帘挂在金钩上,撩起衣摆坐在床头。
云韶自身后缠上她,头抵在她的肩头,柔若无骨的模样。
微莺问:陛下,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云韶皱起眉,不解:昨晚的事?她睁着一双水眸,无辜问:昨晚我对莺莺做了什么吗?
微莺:
好像从皇帝的话中听出另外一重含义。
她偏过头,皇帝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纯良,于是微莺便以为自己想多,说:也没什么。
云韶皱着眉继续问:那、那莺莺对我做了什么吗?
微莺摇头:没有啊。
说完,就听到身后人幽幽叹了口气,仿佛十分可惜。
微莺:看来一开始根本没有想多。
她扭过头,发现皇帝已经解开自己的衣领,挽起衣袖,低头在打量着什么。宽大龙袍半褪,露出截苍白削瘦的肩头,在黑夜中晕出光来。
微莺看了片刻,连忙移开目光,问:陛下在干什么?
云韶噘嘴,苦恼地说:身上为什么没有痕迹呢?难道莺莺真的没对我做什么?是我喝醉的样子太丑了么?
微莺抿着唇,扶住额头叹口气:皇宫距安乐堂这么远,陛下是怎么过来的?
云韶环住微莺,笑了笑,把她带到窗口,推开窗,指着窗外。
夜色下,马丽苏小梨花卓尔不群地立着,一身雪白皮毛被月华照得发亮。雷霆围着它的身旁,不停拱着它的头,使劲献殷勤。
云韶怔了下:雷霆怎么也在这?
微莺没有回答,垂眸看着两匹马在月色下依偎在一起。云韶偏了偏头,往微莺身侧贴,擦着她的耳朵问:莺莺看到此景,可有想到什么?
想到什么?微莺问:窗下的马儿成双对?
云韶抿着笑了笑,又问:那莺莺说,我酒醉以后做了什么?
微莺思忖片刻,说:陛下还是不知道为好。
云韶眼睛一亮,以为自己醉了终于得手,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不知道为好?难道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么?
微莺想起昨晚皇帝的醉态,点头:确实不能说。
云韶笑得更灿烂,贴贴她,柔声道:朕恕莺莺无罪,快说。
陛下让我挖了一个坑。
云韶怔住,眨了眨眼,茫然道:什么?
微莺偷偷笑了下,继续正色说:不信的话,陛下可以回金屋看看,那个坑还在,奥,铁锹也在。
云韶双颊火辣,想跳进坑里把自己埋了,垂头丧气地回到床上,闷闷缩在一角,自闭一会,她又回过头,小声说:那莺莺来陪我睡觉好不好?
微莺摊手:这里也没有其他的床啊。
也许是皇帝自闭的原因,这天晚上居然睡得格外老实,没有凑过来黏糊糊地贴贴蹭蹭。微莺睡在另外一边,觉得被子有些冷。
翌日,云韶早早醒来,摸黑离开。
离开前,她蹲在床边,凝视微莺的睡颜,舍不得挪开目光。
总不能再像那天一般误了早朝,让莺莺坐实妖妃名头。她攥了攥微莺垂下来的头发,虚虚一握,忍不住又想,如果真是妖妃
该多好。
云韶再一次怀揣着苦涩又甜蜜的情愫离开,走到楼下解开马缰时,天空微微放亮,明月落下宫墙。
她往上看了眼紧闭的窗门,唇角翘起,翻身骑上小梨花,策马往养心殿放下疾奔,雷霆则自觉地跟在小梨花后面嗒嗒跑。
策马狂奔到一半路程,云韶突然在宫道上撞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勒紧缰绳,慢慢放缓速度,低头看去,然后忍不住笑了笑:庐陵王,你怎么在这里?
庐陵王垂头在路上走着,累到精神恍惚,一时没有听见皇帝的问话。
虽然他不娇贵,但毕竟是王侯,平时没怎么走路,连夜走走歇歇,还只走了一半的路程。他垂头丧气宛若败家之犬,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后悔,没有把马要回来,更后悔的是,自己为什么半夜没事爬起来散心,还跑到冷宫了!
为什么!
他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人一生中总要有那么几个后悔的时刻,而昨晚脑子劈叉出门溜,让庐陵王人生中后悔的时刻+1。至于与仙娥邂逅的喜悦,早被后面怪力少女带来的惊吓给震退。
他叹口气,走了太远,娇嫩的脚板好像磨出水泡,走一步都钻心的疼,只好撑着墙,慢慢地移动。本来他想过等白日来人解救,可惜这里宫道偏僻,也不知道会不会来人。
庐陵王重重一捶拳,拓麻的,为什么大半夜要出来。
庐陵王,在做什么?
猛地听到有人唤他,庐陵王抬起头,眼神渐渐聚焦,然后发亮地看着皇帝身下的马。
马!他的马!
他想到自己不用再用脚赶路,激动得无以言表,颤声问:回陛、陛下,臣出来、走走。
云韶挑眉,笑道:哦?出来走走?你真有兴致。
庐陵王对上她的笑容,心中一惊,天子身骑白马,身后是朦胧的晨光,笑容一扫原来阴郁,变得十分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他鲜少见过云韶露出这样的笑,对皇帝的印象还停留在六年前,裹在一袭龙袍里,阴郁又苍白的少年天子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地俯视他,像在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而如今的皇帝,金袍滚浪,马蹄春风,露出几分快意少年人的模样
让人觉得稀奇。
庐陵王晃神片刻,再一回神,皇帝已经骑着马嗒嗒地跑远了,留下一句话:既然喜欢走,那便再走走吧!
分卷(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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